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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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看了看小无人机，又看了看四周，向葛兰求助道：“咋办啊，这雾越来越浓了，我们过不去了。”

葛兰摇头：“你站在这里，先别动。”

司机又抓了抓头：“我再看看终端。”

z星基础设施建设非常落后，这里的信号很差，个人终端都与网络断开了连接。司机发现自己不能呼救后，有些着急，全然忘记了葛兰的叮嘱，试着朝雾气深处走了两步，张望着，看会不会有什么路过的人。

葛兰立刻冲他吼道：“别过去！”

“啊？”司机回头，不解道，“什——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他发出无比惨烈的尖叫来，余下的话再也没有说完。

葛兰一把拉住许昼，将他护在了身后。

他们的面前，司机的头歪歪斜斜地垂了下来。他的肩膀上伏着一片巨大的黑影，正在贪婪的吸食着从伤口里涌出的血液。

司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来，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具皮贴骨的蜡黄干尸。

许昼看着从雾气深处走出来的那个怪物，或者说，那群怪物。极度的惊恐之下，他甚至还分心数了数，一共十六个。

它们比常人高出三倍，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下是一颗已经大半枯骨化的人类头颅。

由于头颅的下半部分只剩骨架，可以明显看到，它的齿列上有两颗犬牙格外突出，顶端尖锐，几乎可以称之为獠牙。獠牙上还挂着碎肉，腐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那十六颗骷髅头摇了摇，齐刷刷地转向了站在葛兰背后的许昼。

……异种生物。

许昼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他以为的异种生物会是某种猛兽，可眼前的这些怪物分明长着人类的身体。比起异种，它们更像是……鬼怪。

葛兰有些焦急。他一直在左右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然而怪物越逼越近，周围除了雾气，什么也没有。

葛兰只得沉下神色，再将许昼朝后推了推，径直冲向了其中一个怪物，高高跳起。他手里挥舞着一把银白色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鬼怪的左胸处。

鬼怪似乎原地摇晃了一下，接着便栽倒在地，化成了一缕黑烟，弥散在空气里。那柄匕首也随之染上了乌黑，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葛兰也跟着落下，撑住地面，喘了几口气。跳那一下似乎耗费了他不少力气。其余十五个鬼怪见状，一下朝他扑了上去。

许昼下意识地想上前，却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赤手空拳，只会给对方添乱。

正想着，那边忽然传来一阵血肉破裂的钝响。他抬眼望去，只见葛兰正握着其中一个怪物的手臂，将它从自己的身体里缓慢地拉出去，从嘴里呕出一口血来。

但是攻击完后，它们并没有像对司机那样吸食他的血液，只是一味地想要杀死他。

杀死一个似乎已经是葛兰的极限了。他看上去并不是它们的对手。

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许昼咬了咬牙。

他转身就跑。

果不其然，剩余的十五个怪物立刻放下了奄奄一息的葛兰，追了过来。

它们的目标只有他。

葛兰摔倒在地，无力地张开口。他想叫许昼回来，可他的气管和声带都受到了损伤，这会仍在缓慢地愈合，嘴里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等他用尽全力，从地上站起来时，许昼早已消失在了雾气深处。

许昼在调查中心的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休息过，更没有好好进食，刚跑了两步，胸腔处就剧烈地疼痛起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地发黑。

他知道这是低血糖的表现，可他不敢停下。司机的死状还历历在目。那些鬼怪就追在他的身后，露着尖利的犬牙，想要吸食他的血液。

原本悬停在空中的小无人机也动了，一路追着他，继续自己冷冰冰的拍摄任务。

跑出近千米后，许昼的身体终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他大口地喘着气，强忍住撕裂般的痛楚，停下脚步，回头，想看看它们追到哪里了——

然后他正撞上那一对对空洞的眼窝。

它们就在他的背后一米处。

许昼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仅凭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然后顺着一段陡峭的斜坡摔了下去。

最终，重重撞在了一块巨石上。

膝盖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几乎让他失去了意识。他的腿似乎骨折了。口鼻里都是泥土的气息，许昼斜躺在巨石前方，拼尽全力，才将自己撑了起来。

鬼怪们慢慢围了上来。它们没有脚，幽灵一般地飘着，破布似的斗篷碎片垂在地面上，不断晃荡。

我要死了。许昼想。

他握紧了拳头，指尖却忽然被什么硌了一下。

那枚耳钉仍旧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那些鬼怪见他不跑了，反倒放慢了动作，仿佛是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挣扎。它们站成一圈，将许昼围在中心，齐齐地探出手来，想要拧断他的脖子——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许昼的脚边。

是原本一直跟着他的小无人机。

它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了。

明明只是摔在柔软的泥土上，它的机身却已四分五裂，摄像机镜头更是只剩下黑色的残片。

紧接着，那十五个鬼怪动作一致地抬起头来。

它们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顿时作鸟兽散，向着不同的方向疯狂逃去。

下一秒，空气里开始发生看不见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里面钻出来。

最先出现的是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们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整齐地站成一排。

接着是一个身形矮小、披着黑色长卷发的女孩。她穿着古地球时代的宫廷长裙，头上斜斜地挂着一顶礼帽，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

刚一落地，她就将目光投向了许昼，见他身上带血，手里的包都吓掉在了地上：“这、这是怎么了？”

最后出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和少女一样，穿着古地球时代风格的衣物，披着曳地的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面质地奇特、宛如雾气的面具，让人无法看清他的五官。

最先抵达的四五个人见到他，纷纷恭敬垂首。谁也没有开口，大概是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令。

许昼愣了半晌，终于从“这群人好像也不是人类”的巨大震惊里回过神来。

他抬起眼，看着最后出现的男人一步步地走向自己，有些慌乱地想要后退。可他的小腿刚刚撞断了，一动就是钻心的痛。

一阵窸窣声后，男人停住脚步，躬身，缓慢地在许昼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他低头，先是摘掉了自己的手套，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许昼额角上的伤口，又理好他披散在身前的凌乱长发。然后顺着脸侧一路向下，一点点抹去沾在上面的泥土和草屑，最后停在了脖颈处，拇指抵着脆弱的咽喉，其余四指试了试他的心跳。

跳得很快，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撞破滚烫的皮肤。

许昼依然处在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这会被对方碰了碰咽喉处，虽然害怕，但还是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

“啪”地打在对方的手背上。

清脆的一声，听声音都觉得疼。

“……”

许昼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连周围的风都不吹了。

那少女无比诧异地看过来，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敢说话。就连那边等候吩咐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抬头，偷偷朝这边看了几眼。

许昼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种状态下的任何行为都已经不过脑子了。他本能地只想保护自己。

然而挡在他身前的男人依旧没有开口，更没有离开的意思。连手都没有收回去。

好半天，那少女轻咳一声，开口道：“哥，这里……要不然，就，我们先走啦？他是人类，没法跟我们一起走，你带他慢慢回去吧。”

许昼心下一惊。

这群人……非人类，又要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

少女说完后，蹦蹦跳跳地走到那几个人面前，说：“走啦走啦，我们先走啦。反正我就只想过来看一眼，谁知道居然出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让自己的身形消弭在黑暗里。卷曲的发尾在风中摆了摆，跟随她去往了未知的地方。

剩余的人无声地冲这边行了个礼，也跟着她离开了。

广袤无垠的荒野上顿时只剩下了许昼和前面这位两个人。风又重新刮了起来，呜呜作响，像是在提醒他说点什么。

“……你们，是谁？”许昼艰难地开口，神色戒备，“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哑，说话的时候牵着嗓子发疼，大概是刚刚逃命的时候呼吸得太用力，伤着了。

面前的人似乎叹了口气，表情藏在浓雾似的面具下，看不清楚。

“来接你。”他说。

许昼一怔，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

我没听错吧。他想。

这是……

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会是沈歧的声音。

怎么可能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