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贾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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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回到贾府后，对王夫人是横眉冷对，可王夫人一点也不在乎，贾母气急了，她喊来贾政，将今天太后娘娘宣她进宫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讲给贾政听，完了对贾政说：

“你那个婆娘将林丫头弄去和亲，无非就是想宝玉娶她那个好姨侄女，我老婆子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只要我老婆子活着一天，你那个好姨侄女就一天别想进我贾家的门！”

贾政见贾母发火，早跪了下来：“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母亲一片慈心自是为宝玉这个孽障好，只是母亲细细想想，林姑娘虽说出身高贵，可她如今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孤女，将来如何能帮到宝玉，帮到娘娘？老太太，薛姑娘虽说是商家女，但她舅舅王子腾十分喜欢她，且她到底大宝玉几岁，十分明理懂事，一心劝着宝玉读书上进，而且据说薛姑娘的身体比林姑娘要好得多，将来子嗣方面也是薛姑娘要强些。”

贾母听贾政如此说，知他早被王夫人的枕边风吹得认不得自己这个母亲了，她“呸”一口啐到贾政脸上：

“你是不是听你那混账老婆说，薛家那个丫头身家百万，嫁妆比林丫头多得多？眼皮子浅的东西，摸着良心想想，林家的上百万家财到哪里去了？你们就那么看不得林丫头好啊，我又没有非要宝玉娶林丫头，只要你们给她说个差不多的人家就行了；至于嫁妆，我老太婆还有几文，用不着你们的！可你们却把她……这叫我百年之后见了你妹妹可如何说啊……”贾母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贾政王夫人忙跪在贾母面前安慰起来，终于贾母停止了哭泣。她叹了口气：

“你们糊涂啊，你们把林家的万贯家产都用掉了，还这么作践林丫头，万一这丫头报复起来，你们可如何是好？”

“不会吧，媳妇听宝丫头说的，她曾经亲口和宝丫头说过，她一草一纸都是用的我们的。”

“这话你也信，这不过是这丫头告诉我们，只要我们善待她，给她找个好人家，她会知恩图报的，那些个家产她会装糊涂不计较的。你们啊——”

“老太太，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反正她马上就要去和亲了，难道她能让外邦的丈夫帮她要回家产？”

贾母望了望贾政和王夫人心里一阵阵的心寒，她决定她以后一定要牢牢地守住自己的私房，否则这对夫妻不知会如何对待自己呢。不过贾母现在虽说很生气，但还没有气糊涂，她盯着这对夫妻说：

“你们把林丫头弄去和亲，不过是打算让宝玉娶薛家的那个丫头，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们一遍，即使没有林丫头，我也决不答应那个丫头进贾家门！”

“为什么？”

贾母突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她望着贾政，看看她的好儿子怎么说。

贾政看到贾母望着他，忙垂头不敢看着贾母答道：

“老太太，儿子听王氏说，这薛家姑娘贤良淑德，每每劝说宝玉读书上进，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儿子就怕宝玉配不上人家。不过既然母亲不喜欢她，我们不娶就是。”

贾母被贾政的话气得个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心爱的小儿子带着贾家，把贾家变成了王家的附庸。她深深地看着贾政一眼，转过头看着王夫人说：

“你觉得你的好姨侄女真的就是你说的那么好？配得上我们宝玉？”

“媳妇不敢，只是宝丫头确确实实是个好姑娘，老太太不是一直称扬她吗？”

贾母一噎，望着王夫人说：“我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装憨，我不过是顾着亲戚的面子客气几句，你们就当真了？就你那好妹妹，连儿子都没有教好，你指望她教的女儿能有多好？你们说她能劝说宝玉上进？真是好笑，她有那个本事她哥哥是那个德行？你们好好想想吧，是你们自己的亲生儿子重要，还是什么外四路的姨侄女重要。”

贾母感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她把贾政、王夫人赶走了，想着这事反正不急，让他们自己想通了就好了，他们是宝玉的亲生父母，总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贾母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黛玉的和亲的事，尽管她对黛玉也是真心疼爱，但事已至此，她就要防止节外生枝了，她决不允许黛玉进一步反口，让贾政、贾元春担上欺君的名声。尽管贾母不太了解林黛玉，但她了解贾敏，她想到自家那个女儿骨子里的性格有多倔强，她很怕林黛玉也像她母亲那样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那贾家就有了逼死外甥女的名声了，到时贾政、贾元春、贾宝玉及至整个贾家都要受到影响，贾宝玉等的‘辉煌前程’将成为一句空话。想到这里，贾母叫来了琥珀，让她去陪着林黛玉，同紫鹃一起防止林黛玉出意外。

即使如此，贾母还是担心，她想到有一次贾宝玉和史湘云说：林妹妹现在也变得俗气了，竟然算起账来，说什么府里进来的少，出去的多了……唉，不知林妹妹说这些干什么，府里再怎么样，也不会短了我们的，真是庸人自扰。

这些话，贾母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这丫头还真不能小看了，据贾母所知，林黛玉从未接触过贾府的总的账目，也未管过家，可她就能从众人的语言和贾家支零破碎的支出的账目中得出贾府的大致进账和用项，看来府里用了她林家的财产，她是心知肚明的。也好，把她嫁的远远的，至少府里不会出现财政危机，只是这丫头也太委屈了。唉，只有在她离府之前好好疼疼她吧。

至于薛宝钗，贾母是真心的瞧不上，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出身和家庭，贾母主要是看不上她的为人处世。贾母作为一个在顶级贵妇圈里生活了一辈子的贵妇人，她知道在这温文尔雅的上层社会的交际中最忌讳的就是自作聪明和自以为是；忌讳彰显自己卖弄学识好为人师；忌讳刻意的讨好奉迎……

事实上，贾母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她因为年纪大了，别的也许她不太关心，但贾宝玉是她的心肝宝贝，当然是重中之重，所以薛宝钗有几样事，引起了贾母的反感：

一是薛宝钗把史湘云送她的戒指送给袭人，笑话，袭人什么身份，薛宝钗什么身份，能用‘送’字？那是‘赏’。这是在上流社会最忌讳的，把别人赠送的礼物赏给丫鬟，那是对送礼的人极大的不尊重。更何况这个丫鬟还是一个年龄相当的表弟的通房丫鬟，她这个行为就是打整个史家的脸。

现在看来云丫头也不是那么单纯的，她虽说表面还是和薛宝钗交好，可她却特特的把这件事告诉她听，这就是说史湘云已经很生气了；第二件事是给黛玉送燕窝，这件事王夫人如果知道了，更要认为是薛宝钗大方会做人，可她却将王熙凤这个贾家当家人放在什么位置，把她这个黛玉的嫡亲外祖母又放在什么位置；第三件就是管家，不管怎么说，三丫头都是名正言顺的贾家人，她刚刚提出一个革新的方案，你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卖那么大的人情给那些奴才，收买人心，你还不是贾家人呢，用得着么？还有老二家的那个蠢货，查抄了大观园后，她马上搬回家，这是什么意思？

……

贾母越想越觉得薛宝钗是个和老二家的一样的货色，一样喜欢自作聪明，她一点都不认为薛宝钗会成为贤妻良母，她听她那个蠢儿媳夸赞宝钗是如何如何地劝导宝玉读书上进的，她也听到她的宝玉抱怨他的宝姐姐是如何如何的势利，如何如何地劝他趋炎附势巴结上进的。贾母当然不会认为是她的宝玉不上进，而是认为薛宝钗短视，看不到宝玉在外人面前如何如何的懂事知礼，一味地为了显示她的‘才华’和‘贤良’，贬低她的宝玉，让她的宝玉更加地厌恶读书上进。鸳鸯也在说薛家姑娘如何地大度，她好心好意地劝说宝二爷多和读书人交往，结果宝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宝姑娘好大的没脸……而林姑娘是从来没有劝过宝玉读书上进。

贾母好笑的想，什么时候我的宝玉需要什么外四路的宝姑娘贝姑娘教导了？她连自家的哥哥都劝说不了，我们宝玉就听她的？谁不知那个薛蟠就是一个混球，我们贾家的人就是再不成器，也比那个混蛋‘呆霸王’强上百倍千倍。你说我们宝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没脸，你难道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们宝玉不读书，不上进？你要脸，我们宝玉就该没脸？还是说我们贾家的家教比不上你薛家——真正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商户。

想到这里，贾母决定了，不管如何薛宝钗一定不许入贾家的门，自作聪明的蠢媳妇老二家的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