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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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这种放飞自我的行为贾母和王夫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相反她们却认为林黛玉已经认命了，已无法与她们计较了，她们还乘机放出风去，说林家的家产都在林黛玉手上，林家也就一个破落户，就那么一点点家产算不了什么等等。

她们对于这么一点点的银子是不在乎的，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比如邢夫人以及邢夫人的手下。这不王善宝家的知道了这些后，匆匆地找到了邢夫人：

“太太，这林姑娘眼看着就要去和亲了，她那里的许多银钱和珠宝首饰就都用不到了。太太且看看吧，原来那边的奴才谁会去潇湘馆献殷勤？如今一个个就像那西洋花点子狗一般，纷纷到潇湘馆去摇尾讨喜，那林姑娘也是个傻的，一点也不记得曾经被那些刁奴为难的事，大把大把的撒钱呢。”

费婆子正在邢夫人这里凑趣，听王善宝家的如此说，便恨恨不平地说：“这林姑娘也真是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们太太这些年对她的恩情，不知道来孝敬孝敬我们太太。”

“要奴才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林姑娘，我听说第一个得好处的可是咱们的琏二奶奶，听说她可是从林姑娘那里拿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和一箱子黄金呢。”

“一箱子黄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听潇湘馆种竹子的祝婆子说的，她说她亲眼看见的。”

“嘶，这林姑娘还真是有钱。太太，我看林姑娘现在是飞上了枝头了，她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着呢，她如今连老太太那里的请安都不去了，到是老太太那里的丫头婆子往潇湘馆跑得勤。”

“太太，虽说太太是林姑娘的长辈，但林姑娘就要去和亲了，太太慈悲，不妨去探视一二，好好叙叙甥舅之情，让林姑娘在异国他乡，也念着太太的好。”

邢夫人在听到王熙凤从潇湘馆拿了一箱子金子，就坐不住了，只是没有借口去，如今听得这两个婆子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是啊，你这一说还真是，我都好多天没看到我的好甥女了，还真是怪想她的，我们现在就去潇湘馆看看她去。”

“太太说的是，我们现在就去。”

邢夫人一行到潇湘馆的时候，只见潇湘馆里很是热闹，李纨和探春都在，听说邢夫人来了，林黛玉和李纨、探春都迎了出来，邢夫人见了，心情十分愉悦，她慈爱地拉着黛玉的手，笑着说：

“怎么好劳动郡主娘娘的大驾呢，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舅母的无奈，这个家一直都是你二舅母和你琏二嫂子管着，这么些年来可是让外甥女受了不少委屈。”

对于邢夫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林黛玉觉得虽邢夫人说得粗鄙，但话却一点都不错，她现在可不想委屈自己为他人辩护，她没有回答邢夫人的话，只是笑着把人往里请，对邢夫人等人的示好来意，黛玉也猜到了几分。

邢夫人就这么在众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对王夫人和王熙凤的不满，探春见林黛玉不理，李纨也不替王夫人出头辩护，不得不站出来替王夫人分辩道：

“大太太这话可不对，自林姐姐来我们家后，从老太太起到姐妹丫鬟哪个不是和林姐姐亲如一家？更何况太太处事一向公道，谁不知道林姐姐在我们家是头一份，有时就是连宝玉都要退后一步呢，何况我们这些正经主子，哪里还有委屈林姐姐一说？”

“哟，原来在三姑娘眼里只有三姑娘才是正经主子，那我们太太算什么呢？”

探春一句‘正经主子’的话说错，被王善宝家的抓住了把柄，顿时有点急了，她身边的侍书赶紧道：“王妈妈这话说得，我们姑娘可从来没有把大太太当成外人。”

“那侍书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姑娘是外人，不是什么正经主子，是外人？既然如此，我们也太委屈你们这些正经主子了，我们姑娘这些天既要学规矩，又要学倭国话，也累了，就不送了。”

“春纤姑娘好大的口气，你们姑娘还没有说话呢，你一个小丫头插什么嘴。”

“三姑娘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来和你的丫头对嘴？我累了，三姑娘请回吧。”

李纨一看势头不对，忙出来打圆场：“林妹妹、三妹妹，姐妹说笑哪里还能当真，三妹妹坐下吧，

本来你是好意，舍不得林妹妹远嫁和亲，姐妹之间叙叙旧的。只是林妹妹很快就要走了，你心里舍不得，嘴里可不就开始胡扯了吗。”李纨说着竟抹起眼泪来。

林黛玉静静地看着她们，突然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情景，这一大家子个个插金戴银、穿红着绿，却个个装模作样的掩面痛哭自己不久前死去的母亲，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寒。

正在这时，妙玉打发了一个小尼姑来了，李纨不禁笑道：“妙公到也动了凡心。”

那个小尼姑很有些妙玉的风范，对其他人一概不理，竟自走到林黛玉面前，递给林黛玉一个青缎子包的小包裹：

“林姑娘，这是我们师父送给林姑娘的，那小罐子里装的是去年我们师父亲自从梅花上扫的雪，我们师父说：‘如果姑娘在他乡思念故土，就用它泡一杯茶，那就是家乡的味道。’”

林黛玉听说，赶紧站了起来，郑重地双手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们师父。”

那小尼姑答应了，行了个礼就告辞了，林黛玉亲自把她送出了潇湘馆的大门。

黛玉返身回到屋里，李纨为了缓解之前的尴尬气氛，笑着说：“林妹妹，快看看，这妙玉送的什么爱巴物啊。”说着她亲自动手把那个小包裹打开来。

只见小包裹里就两样东西：一个汝窑的小瓷罐，罐口用胶泥细细地封着：还有一个青锻小锦盒，探春打开锦盒，见里面形似钵的小杯，黛玉见了，接了过去，拿在手中，果见杯上有三个垂珠篆字“杏犀qiao”，正是当年和宝钗、宝玉在栊翠庵喝茶时自己用的茶具，黛玉看着这些，心里一阵发酸，她拿手绢擦了擦眼角，命紫鹃细细地收好，一时大家具不知说什么好。

因李纨和探春在这里，又有妙玉这么一打岔，邢夫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得不尴不尬地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就告辞了。见邢夫人走了，李纨和探春也不好多呆，也敷衍了两句也走了。

紫鹃和春纤送完了这两拨客人，回头见了她家姑娘，春纤愤愤不平地说：“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一个都想着我们姑娘东西，呸！”

“你这个丫头凭空得罪她们做什么？”

“难道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我们姑娘？”

周围的丫鬟婆子听了这些话早纷纷离开了。

林黛玉叹息一声：“傻丫头，争什么闲气，等你姑娘离开之后，你可如何是好？”

“姑娘，奴婢不怕，奴婢想好了，反正奴婢自幼就被拐子拐卖，也不知道爹娘是谁？自己又是谁？好在奴婢还算幸运，能在姑娘身边，奴婢在姑娘身边是奴婢这辈子最幸福的光阴，所以奴婢想着既然雪雁姐姐已回江南，那奴婢就顶替她和紫鹃姐姐一起陪姑娘去和亲。”

“傻丫头，你姑娘去和亲，陪嫁的侍女由朝廷配置，你和紫鹃都不用去。你如今既已得罪了三姑娘，我走了之后，你紫鹃姐姐是护不住你的，你在这府里也就难待了，不如和雪雁作伴去吧。”

“姑娘，既然姐姐们都不陪姑娘，就让奴婢陪姑娘吧。”

“不用。紫鹃这里还有一千两银票，你现在就去二奶奶那里，取回春纤的身契。春纤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紫鹃会安排你去江南雪雁那里，雪雁他们是明天的船，你也跟着他们，我也放心一些。”

春纤还要说，可黛玉的态度十分坚决，她只得接受下来。

借着给春纤收拾行装的机会，林黛玉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银钱首饰，此时的林黛玉身边精致而值钱的东西已不多了，她拿出了珍藏在箱底的两套头面，这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和白玉头面，林黛玉抚着这些璀璨的珠宝，泪流满面：“这些都是当年我爹娘为我准备的嫁妆，这首饰的式样还是我父亲亲自画的呢，那时我刚刚四岁，那时弟弟也还在，那时我们家真的很快乐。唉——看来如今是用不上了。”

“姑娘，姑娘就带着它去倭国吧，这也是姑娘的一个念想。”

“你说的是，把它们好生收起来吧。”

“是，姑娘。”

“还有一些零散的首饰，你和春纤每人选一些吧，也给雪雁带一些去，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谢谢姑娘。”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林黛玉和紫鹃等已陆续将潇湘馆的物品分门别类的收拾好了，林黛玉解开鹦鹉脚上的脚链，不舍地给它理了理羽毛：

“飞吧，飞吧，飞到你喜欢的地方去吧。”

那只鹦鹉不舍地在林黛玉的手心蹭了蹭，“嘎嘎”地叫道，“姑娘保重，姑娘保重。”围着林黛玉飞了两圈，消失在蓝天里。

最让林黛玉不舍的就是那些从姑苏带来的书籍，然而想了想贾府的人的品性，林黛玉还是默默地和紫鹃将这些书籍整理了，装在箱中，林黛玉看着这些书箱叹息道：“这些书就放在这里吧，也许它有一天会遇到有缘人。”

“可是姑娘这个潇湘馆姑娘走后，如果被其他人占据，这些书恐怕就要被糟蹋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们把这些书放到大书房去。”

“这——行吗？”

“我去了几次大书房，从来没有碰到过人，那里的书很少有人动，还有人经常管理。”

“姑娘说的是，老爷他们都有自己的书房，那里原是府里老国公置办的，奴婢的堂嫂就在那里打扫，她说这几年除了姑娘，府里其他人还没有去过。”

“既然你的堂嫂在那里，你去拿二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帮我们好好照顾好这些书。”

“是，我代我家堂嫂谢谢姑娘。”

令林黛玉没有想到的是令这些书重见天日的既然是多年以后的自己。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