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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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周瑞家的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宫门口，她只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一个正进宫的小太监，周瑞家的马上上前：

“这位公公，奴婢是荣国府家的，想见一见凤藻宫贤德妃娘娘身边的常贵公公。”说着周瑞家的悄悄地递了一个荷包过去。

这个太监只是一个普通的底层小太监，平时并没有什么外快，今天遇见周瑞家的，到也是一个意外之喜，他忙忙地答应了，找到了平时常来府里的小太监常贵。

常贵接过周瑞手上的荷包，掂了掂，笑嘻嘻地对周瑞家的说：“放心吧，咱家一定把你们太太的话带给元妃娘娘。”

这个叫常贵的小太监虽然年纪不大，但却聪明伶俐，他是元春身边除抱琴之外的第一得用之人，他果然不负所托，很快就把周瑞家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元春。

不过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贾家这些太太奶奶们因为她们的傲慢，压根不去关心户部来的是什么人，因此周瑞家的也就不知道户部来的是什么人，常贵就更不知道了，因而贾元春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决定先去求见太上皇，而不是皇上，求太上皇看在她们家祖上的功劳和妹妹刚刚远去和亲的份上，免了她们家交还林家的财产。

可是她到了太上皇那里，甄太妃之子忠诚亲王、忠信亲王全在太上皇这里。这两个亲王看见贾元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都知道甄家抄家时，有一部分财务转移到了贾府贾元春母亲那里，可等到甄家被发配时，却不见贾府有一人来为他们送行，更别提为他们打点了。即使不提那笔财务，就是当年母妃还活着的时候，他们甄家给了你们贾家多少帮助啊，不谈别的，不是他们母妃，你贾元春能被封为贤德妃？

贾元春见两位王爷都在太上皇那里，愣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臣妾贾氏见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两位王爷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等太上皇开口，忠信王爷抢先说道：“罢了，起来吧，贤德妃娘娘。贤德妃娘娘，本王知道你为什么来父皇这里，本王告诉你，父皇已经不问朝政了，你有什么事去找我的皇兄。还有本王奉劝贤德妃娘娘一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退下吧，不要再打扰我们父子了。”

说完，忠信亲王毫不客气地命人把贾元春赶了出来。

贾元春没法只得立即命人打听一下皇帝的行踪，贾元春的运气还真是比较好，皇上此时已见过了大臣，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贾元春听说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地照了照镜子，理了理妆容，匆匆的带着宫人往慈宁宫赶去。

虽然她们一点时间没有耽搁，但京城、皇宫都是比较大的，等贾元春到慈宁宫的时候，已有人向皇上禀报了户部到贾家去取林家家产的情况，还有贾家已有人向宫里的贾元春带信等等情况。

皇上很是生气，尤其是贾元春竟然第一时间去向太上皇求情，他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所谓的‘贤德妃’了，同时他也想自己的国库这次能多少增加一点收入是个很不错的事。于是他来到了慈宁宫，一面给自己的养母请安，安慰安慰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顺便看看这个‘贤德妃’到底有多蠢。

贾元春一点都不知道皇帝的想法，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想到皇帝会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产生反感，她正信心满满地往慈宁宫而去。

太后娘娘如今也想通了，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个骄傲的人，决不愿意以这样的残躯苟活在世上，她对着她的养子说：“皇上，溶儿死了，当甄氏那个贱人刺伤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本宫也不求皇上现在就为溶儿报仇，只求皇帝把这仇恨记在心里就行了。”

皇帝也是眼含热泪：“母后放心，害溶弟的人，皇儿一个都不想放过。”

“皇儿，那母后就谢谢你。”

“母后放心。”

他们这里正说着，贾元春已到了慈宁宫外。

“李公公，麻烦公公通报一声，贾氏求见太后娘娘千岁。”

“‘贤德妃’娘娘见谅，刚刚万岁爷来给娘娘请安，吩咐不许外人打扰。”

“李公公，请您通融一二，通报一声。”

说着贾元春塞了个荷包给李公公。

李公公却不接，拿眼看另一边安公公。贾元春见状，只得又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了安公公。安公公看到了贾元春眼中的不愿意，他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荷包，对贾元春说：

“谢谢‘贤德妃’娘娘，请娘娘稍候，奴才马上就去通报太后娘娘千岁。”

安公公说完就进了慈宁宫，他压根就没有去通报，而是到下处吃了一杯茶，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方来到太后娘娘的殿外：

“启禀太后娘娘千岁、万岁爷，‘贤德妃’娘娘求见。”

“让她先等着。”

“是。”

于是，贾元春在寒风中又等了近半个时辰。可怜她因为要见皇上，为了显示自己的身段，尽管外面披了件大毛披风，但里面却穿得极少。当她被宣进来的时候，身体已有些冻僵。

“臣妾贾氏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贤德妃’娘娘，你求见本宫有什么事吗？”

“回太后娘娘，臣妾求见太后娘娘是因为户部的人……”

“住口，贾氏！你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吗？你不过一介妃嫔，户部乃是朝廷的衙门，哪里由得你去妄议。”

“娘娘，臣妾不敢，只是今天户部的人到了臣妾的家中，诬陷臣妾的父亲贪墨安阳郡主的家产。皇上，臣妾记得臣妾的胞妹刚刚以安阳郡主的身份和亲倭国，家父何来贪墨安阳郡主财产一说。”

太后和皇帝望着贾元春不由心内叹道：“好一张利口。”

不过他们可一点也不欣赏，皇帝冷下脸对贾元春说：

“贾氏，你居于深宫，如何知道户部的人到了贵府？”

“这——”

“贾氏，朕听闻令尊为了贪墨前巡盐御史林公的家产，假托林公之女之名，蒙蔽圣听，生生地逼死林公之女，所幸那林公之女是个聪明的，她临走之前把林公的家产献给了朝廷，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贾元春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地不留情面，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敢说出什么来。

皇帝看她还算知道些道理，到也没有再深究。，

算起来贾元春还是比较聪明的，她已经进宫超过十年了，皇宫里的尔虞我诈血雨腥风早教会了她如何保存自己，她一见皇帝此时的态度，马上向皇上进言：“皇上，臣妾的父亲是个迂腐之人，他一心只想着替朝廷出力，引起了世人的误会，我想为了荣国府的清誉，他一定非常乐意把臣妾姑父托管的财产交给朝廷的。”

“如此最好，你退下吧。”

“是，太后娘娘、万岁爷，臣妾告退。”

贾元春退下后，想到刚刚太后和皇帝的态度，早就汗湿衣衫，经冷风一吹，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命小太监常贵赶紧去荣国府传话，让她的父母无论如何都要把林家的财产交还户部。

再说贾政回到荣国府，见到户部的尚书和侍郎都来了，顿时不忿的气焰收了起来，他小心地陪笑道：

“不知徐大人、刘大人大驾光临，政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贾大人，好说。刘某同徐老大人前来是奉皇上的圣命，职责所在，得罪之处还望贾大人海涵。”

贾政虽然对徐大人和刘大人有所顾忌，可他看见他们对他的态度如此的谦恭，不免有几分得意，心里想着到底自己的女儿是皇妃娘娘，自己的大舅子王子腾是皇上都要礼让三分，手握兵权的重臣，他们能怎么样？自己只要略略拖延些时间，自己的女儿自然就会来解困。

徐大人和刘大人见贾政如此做派，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他们作为皇帝的近臣和心腹，知道皇帝对荣国府这些人家的态度，所以也不着急，陪着贾政演戏。

快到中午时分，小太监常贵来了，带来了贾元春的口谕，让贾政等尽一切办法还清林家的财产，否则就坐实了贾府为了侵吞林家财产逼死林家孤女的事实，给朝廷抹黑。

贾政慌了，他虽不理家事，但也知道林家的家产已大部分被他们用掉了，他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徐大人、刘大人见谅，家中财务都是家母和内人在处理，两位大人请安坐，待下官进内去与拙荆传达一下。”

徐大人和刘大人相视一笑：“贾大人请便。”

贾政再不多言，匆匆地往荣庆堂而去。

他到了荣庆堂，却被告知：贾母和王夫人等都到怡红院看贾宝玉去了。

贾政不敢耽搁，急匆匆又赶到怡红院。他来到怡红院，见贾母王夫人等已快吃完饭了，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想起了自己还没有吃午饭，而他却忘了自家还没有安排徐大人、刘大人以及户部其他人的饭菜。

贾母等见贾政匆匆而来，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躲避不及，贾政也顾不上其他，他匆匆对贾母行了一礼：

“老太太，刚刚娘娘打发人来说，让我们尽快把林家的财产还上，且不说这本是皇上的圣旨，抗旨的罪名我们承担不起；而且就坐实了我们是因为要贪墨林家的财产，假托林家姑娘的名义上折自请和亲的，那我们就有欺君罔上的罪名，娘娘和府里也会被人说成我们为了财产，欺负嫡亲外甥女，逼死大臣遗孤，到时我们家的前程尽毁，娘娘也要被连累了。”

“什么？娘娘真让人这么说的？”

此时王熙凤也顾不得什么了，她开口问贾政：“老爷，娘娘这次传口谕派的是谁？”

“是，”贾政想了想，“对了，那个小公公常来我们府里，好像是姓‘常’，叫什么‘常贵’。”

王熙凤无话了，贾母、王夫人也沉默起来。最后还是贾母打破沉默：“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还钱吧。抗旨、欺君罔上、贪墨孤女家产、逼死亲外孙女，这些罪名，我们一个都担不起……林丫头，林丫头真是狠啊，这个白眼狼，我真是白疼她了。”

贾家迅速地东拼西凑，几乎搬空了荣国府的库房，贾琏对着一大堆古董玉器摆设叹息道：“这些东西在平常能换不少钱，可如今我们家这么急着用钱，这些就不值钱了。”

贾政跟着说：“娘娘特特带话过来，要我们务必今天把钱凑足。”

贾母抹了一把眼泪说：“我那里还有三千两黄金，先拿出来用着。”

王夫人听说，只得咬牙说：“我那里有二百两黄金，也拿出来。”

邢夫人躲闪着嚅嗫着说：“我没有什么，只有两个大黄金镯子，大概有三两多，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金馃子。”

王夫人鄙夷地看了邢夫人一眼：“算了，这些大嫂自己留着吧。凤丫头，你那里应该不少哦，听说林丫头临走前给了你一箱黄金。”

王熙凤苦笑道：“太太不知，那个箱子就那么大，总共也就一百两黄金。上次宫里的夏公公来，说要借五百两银子，偏偏当时账上没钱，我只得拿了五十两黄金给他；剩下的要还打过年的金馃子和姑娘奶奶们的首饰的钱，可账上也已经没有钱了，我只得又将这五十两垫了上去，如今那一百两黄金是全部用得精光，一两也没剩下，还不知道账上何时能将我这个窟窿填上呢。不过我嫁妆里还有几只金项圈、金镯子之类的，我也拿一些出来。”

“算了，我们贾家再穷，也没有用媳妇嫁妆的道理，这些古董什么的亏就亏吧，如果还是不够就将一些不挣钱的田庄卖了，这样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贾母命赖大、林之孝和贾琏处理此事。

这样的肥差，林之孝还算有些良心，只稍稍贪了一点，那赖大和贾琏可不会手软，贾琏原来是不会贪的，但林黛玉的一句这荣国府是贾宝玉的话点醒了他这个梦中人，既然你们把荣国府给了贾宝玉的，那我贾琏拿一点本应该属于我的也没有什么不对。

于是这三个人除了掏空库房外，还几乎掏空了大观园没有人居住的房舍的所有陈设摆件、名贵花木盆景，又卖了荣国府一半的田庄，终于还差不到十万银子了。

看着这么多金银珍宝被廉价变卖，王夫人的心都在滴血，这些东西以后都是宝玉的啊，林黛玉你这个杀千刀的，怪不得你不得好死。

当贾琏提出要将怡红院的那面大穿衣镜变现的时候，王夫人站了起来说：“差的这些银子就不要再变卖东西了，我到我妹妹那里去借一下，等我们的租子到了再还给他们。”

王夫人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王夫人带着周瑞家的匆匆地到了薛姨妈那里，薛家已经知道了户部人员在贾家要债的情况，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贾家有娘娘在宫里，户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不想人家是来一个真格的，看到王夫人前来，她们也大致猜到了她们来的目的，令王夫人欣喜的是今天正逢夏金桂的父亲过冥寿，薛蟠夫妻昨天就去了夏家，王夫人顺利的从薛姨妈那里借了十二万两银票，令周瑞家吃惊的是王夫人将那多余的二万多两银票收了起来，只拿出了那缺少的九万多两银票。

贾家终于向户部交齐了林家的家产。

而被借了十二万两银子的薛姨妈也比较满意，她也知道林家的家产被她姐姐用在了建大观园上，她并不知道贾家为了还银大量的变卖家产的事，看到王夫人仅借了十二万两，就认为贾家的财力还是可以的，也不过就这么一点点缺口而已。

皇帝对这个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贾政虽没有什么能力，但还是比较知趣的，而且据说这个人还是比较清廉的，他老人家一高兴，就要给些恩典，正好江西粮道出缺，贾政就从从五品的员外郎升迁到五品的江西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