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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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里天天收获珍贵的珠宝，远在大陆的京城，贾府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因为去年归还林家家产所缺的银钱数额巨大，他们除了向薛家又借了一笔巨款外，还卖了许多田地和商铺，这杀鸡取卵、饮鸩止渴的方法无疑令原本寅吃卯粮的荣国府雪上加霜。

王熙凤看着面前的账簿苦笑不己，不得己，她只得来到了王夫人处。

“太太，今年的租子收上来了。”

王夫人接过账簿：“怎么就这么一点？都收全了？”

“是的，太太，都收全了，而且单从单产论，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要好些。”

王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仅仅只有去年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而且王夫人知道他们家的库房可没有什么存银，这要他们明年怎么过？心里虽然知道，王夫人还是存了几分侥幸：

“今年还有多少余银。”

“自去年还了林姑娘家的家产后，库房里几乎空了。”

王夫人是知道自家库房的，她也知道现在府里最有钱的是贾母的私库和自己的私库，可这些将来都是贾宝玉的，她可不愿意现在拿出来。

“唉——谁知道如今我们到了这样的光景。”

“太太说的是，可现在就要过年了，年下的金银锞子还没有着落呢，还有几家的年礼还没有齐全，今年收的年礼已经大半用于还礼了，如今老爷去了江西，往年的那些下面人的孝敬就一样都没有看到。还有年下众人的新衣，宫里娘娘那里的孝敬，族里的份例都还没有交过去，还差着外面铺子的银钱……”说着，王熙凤又递给王夫人一本账册。

王夫人叹了口气：“先按旧例把各家的年礼齐全了，反正收礼的人家也要还礼，两下相抵，到也花不了多少；金馃子就少打几个应应景吧，银锞子减三成，制钱减半，新衣改成每人一套，首饰嘛今年就免了；至于宫里娘娘那里，那可不能省，哪怕我这里省检一点……至于你说的那些，等过了年再回了老太太，忖度着再减减其他开销吧。”

王熙凤答应了，她们又就过年的各项事宜商量了一阵。她们谁也没有提曾经答应过薛家的等租子上来还钱的事，她们把这件事完完全全地忘了，也许在她们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有要还薛家银钱这回事，反正当年他们建大观园的时候就用了薛家许多银子，如今这些根本就不算回事。当然就是她们想起来，她们也不打算还，她们自己的用度都不够，还薛家的干什么？

她们把还钱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薛家可没有忘，薛姨妈自听见贾府送租子的人来了，就等着王夫人等送当初所借的欠银，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这都过去了好多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薛姨妈就有点着急了。

以前薛姨妈也许不那么急，可经过薛蟠这么多年的‘珍珠如土金如铁’般的挥霍和伙计家奴与外面人的里应外合、坑蒙拐骗，薛家现在的情况比贾家还要糟糕，许多店里的掌柜已来过了，向薛姨妈诉说，他们这位说他们那里欠人家的货款两千两，那个说他们这里欠人家的工钱一千两，还有自家供货不及时，人家提出退货的，甚至还有嫌弃货物质量不行要求赔偿的：

“老奶奶，外面的掌柜说，如果我们再不将旧年的欠银还上，他们就要去衙门告我们，且他们再不会赊一两银子的货物给我们，也再不和我们做生意了。”

去衙门告状，有贾家和王家在这里撑腰，薛家是一点也不怕，可是如果其他商家再不和自家做生意，那薛家就离倒闭不远了。薛姨妈知道其中的厉害，一面亲自出面安抚外面的掌柜，一面拿出自己珍藏的两付头面，让当铺的陈掌柜换成现银，先把外面的欠银还了，又拿出自己的私房约五百两银子，交给掌柜们：

“各位朝奉，这五百两银子是感谢各位一年的辛苦银，自我们当家的去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多亏各位扶持，在这里，我谢谢各位了。”说完就要行礼。

底下的掌柜那里敢受她的礼，忙还礼不迭：“老奶奶说哪里话来，我们都是老当家手下的老人，几辈子都在薛家做事，只是我们有手下的伙计，还有来往的客商和一些官差等人需要应酬，而且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家人需要供养，这五百两银钱……”

“唉，老奶奶，这样吧，今年我们几个老人就先不拿……”

薛宝钗在屏风后面听说，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冷了这些忠心耿耿的老掌柜的心，这些人就会离开薛家，如果这样的话那薛家就没有再起复的可能了，想到这里她马上开口说道：

“妈妈，既然如此，我们再多拿二百两出来就是了。”

这些掌柜面面相觑了一下，只得接过这七百两银子，心里不免有些很不开心。原来按照旧例，年景好的时候他们的辛苦银子能达到五千两，不好时也有三千多两，这七百两，这些掌柜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薛家。

说实话，这些老掌柜对薛家还真是不错，他们虽然也有少许贪墨，但比起贾家的那些管事来还是好了许多，否则就凭薛蟠这种败家的超级能手，他们能守到现在不得不说这些掌柜真的是有良心的了。

薛姨妈打发走这些掌柜后，对薛宝钗：“你姨妈欠我们的银子到现在还没有还过来，钗儿，你也帮你姨妈管过一段时间的家，你姨妈府里的经济情况究竟如何？”

薛宝钗一愣：“妈妈，我虽帮着姨妈管家，只是管理的都是平常的一些日常事务，他们府里的进账什么的我并不知道。”

“钗儿，现在已到了年底了，我们今年赊欠的银钱再不到账，明年就不会有人和我们家做生意了，唉——没办法，我只得把我的两套你祖母留给我的头面拿去当了，应应急。钗儿，如果你姨妈再不把银钱还过来，我们明年进货的银子还不知道如何凑齐呢，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指着这个吃饭呢。”

薛宝钗听得她母亲如此说，心里知道，王夫人借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自家哥哥的挥霍无度和无能以及自家商铺的那些掌柜伙计贪污受贿、吃里扒外。薛宝钗虽然不太知道外面的生意究竟如何，可她知道自她父亲去世后，自家的生意是每况日下，好多商铺早已经亏损，如果没有家里的亲戚招牌罩着，也许他们早已经被人家吃掉了。可不管怎样这两方面加起来都快把整个薛家给掏空了。

论理薛蟠已经娶妻一年多了，薛家这些生意上的和亲戚之间的财务往来事务应该也让夏金桂知道知道，可是薛家母女对这夏金桂很是反感，再叫上到现在夏金桂也没有为薛蟠添上一男半女，所以她们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自家人，遇到什么事也想不起夏金桂这么一个人，同时也不想把自家的窘境让夏金桂知道。

事实上薛家并没有到非要当首饰的地步，薛姨妈的私房就有好几万两银子。只是薛姨妈不想像以前那样再给那些掌柜伙计那么多的银钱，她认为除了自己儿子挥霍之外，这些掌柜伙计不好好用心经营，甚至中饱私囊，才使得自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的下落得这么快。薛宝钗对薛姨妈到底有多少私房这些内情知道得不是十分清楚，她有些为自家的未来担忧：

“妈妈，虽然姨妈是至亲，可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妈已不是第一次当首饰应急了，上两次的首饰妈还没有赎回呢，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薛姨妈叹了口气：“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钗儿，你如今也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九了，你姨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话过来，如果再耽搁下去可如何是好？”

薛宝钗脸红了，她低着头，半晌方说：“妈，这些事是妈和哥哥商量的，问我干什么？”说着把头埋在薛姨妈怀里。

薛姨妈抚着薛宝钗的头，叹道：“我的钗儿这么好，怎么这些人就没有长眼睛呢？云丫头已经定亲了，眼看着就要成亲了，这林丫头也已去世快一年了，老太太也没有提出宝玉有什么新的成亲对象，怎么你姨妈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提呢？”

薛宝钗心内叹息一声，她虽然聪明，可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所接触的男子就没有一个超过贾宝玉的，尽管贾宝玉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她的身份、她现在的年龄决定了她没有太多的选择。

薛姨妈见薛宝钗伏在自己的怀里一言不发，心里怜惜之情大起，她轻轻地摸着宝钗安慰她道：“钗儿，我明天就去找你姨妈去，跟她讲，她要么还我们薛家的钱，要么就尽早把你和宝玉的亲事定下来。”

“嗯——”薛宝钗红着脸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薛姨妈果然早早地来到了荣禧堂，找到了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