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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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贾宝玉正在痛定思痛，他这一年虽然因为贾政不在家，他完全可以放飞自我，可他过得并不如意：林黛玉‘死了’，贾探春去和亲了，惜春虽在，但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愿和人说话，史湘云和薛宝钗也好长时间不来了，再加上现在怡红院被王夫人时不时的盯着，而被他厌弃的袭人更是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容貌艳丽的丫鬟，弄得那些丫鬟个个战战兢兢，就怕步晴雯的后尘，所以虽然现在贾宝玉的周围不乏美女，但一个个对他都疏离得很，这让他很是苦闷，他不由得怀念以前的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想到以前，他就更加想念起林黛玉。

他想着林黛玉的香消玉殒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要自己娶薛宝钗，他不敢责备自己的母亲，却迁怒于薛宝钗和袭人等，他觉得自己的母亲之所以不喜欢林黛玉，就是因为薛宝钗、袭人等之流在自己母亲面前耍了阴谋，她们两个尽管表面没有和林黛玉发生什么冲突，但这几人可没少在背后对林黛玉进行诋毁，特别是薛宝钗想嫁给自己，根本就不是对自己有情，而是觊觎荣国府宝二奶奶国舅夫人的位置

。所以这些讨厌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最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觉得应该为了林黛玉做些什么，以报林黛玉对他的‘一往情深’，甚至不惜为他投海玉碎。

深思熟虑后的贾宝玉在一天给贾母请安后，当着众人对贾母说：“老太太，宝姐姐、云妹妹好久没来了，老太太快打发人去接她们过来玩几天吧，我们一起赏雪做诗。”

“宝玉，不要胡闹，你宝姐姐、云妹妹都大了要出阁了，要绣嫁衣呢，哪能到处乱跑呢。”

“你这么说宝玉干什么？宝玉和她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见见又有什么，凤丫头你一会儿就派人去接两位姑娘过来赏雪做诗。”

王熙凤答应了，正要派人，贾宝玉又说：“琏二嫂子，等等。袭人把昨天老太太给的福橘整两份出来，给两位姑娘送去，就说谢谢两位姑娘给我做的针线。”

“宝玉，你的针线有袭人她们做，怎么可以麻烦姑娘们呢？”

“回太太，二爷的针线大多都是我们做的，只不过是一些小东西，荷包之类的宝姑娘、云姑娘她们偶尔做一两个。”

“太太，其实不是袭人说的那样，我现在脚上的鞋子就是宝姐姐做的，袜子是云妹妹做的，她们给我做的可真是不少，就连肚兜宝姐姐都替我做过。”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一愣，王夫人更是心里一堵：宝钗竟然给宝玉做肚兜？这怎么可能？

“宝玉胡说什么？你宝姐姐怎么可能帮你做这些？”

“太太是真的，袭人告诉我的，我那个白底上绣的荷花五彩鸳鸯戏水的肚兜就是宝姐姐在我的房间里做的，我们院里还有好多人亲眼看见宝姐姐绣的。”

……

一阵沉默后，王熙凤笑着说：“宝兄弟记性真好，这么多年前的事情都还记得，你林妹妹给你做的你更要好好保存呢。”

贾宝玉落寞地叹了口气：“林妹妹还是大观园刚修好的时候给我做过一个荷包，可是我们在一次拌嘴后还被她绞了，后来听了宝姐姐的话，就再也没有给我做过针线，送我过生日的针线都是紫鹃做的，我手里一样林妹妹的针线都没有，还是宝姐姐和云妹妹好，一直都给我做，前两天她们还给我做了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呢。”

“袭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回老太太，两位姑娘和奴婢交好，看见奴婢既要忙着伺候宝玉，还要做宝二爷的针线，太辛苦了，所以帮衬着奴婢做些宝玉的针线。”

“胡说，姑娘们和你交好？袭人，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吧。再说了宝玉身边大大小小数十人，那些都是死人吗？哪里需要你一个人忙，其他人做什么？”

“老太太，袭人姐姐是我的姨娘，当然我的近身事情都是只有袭人姐姐在做。”

“胡说，袭人是你哪门子姐姐？又什么时候做你了姨娘啦？”

“袭人姐姐老早就做我姨娘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大姐姐还没有封妃呢，小蓉媳妇还在，我们一起去东府赏花，回来后袭人姐姐就做了我的姨娘。”

“你这个孩子，不要胡说了，袭人只是你的大丫鬟，你知道什么是姨娘吗？”

“当然知道，薛大哥哥早就教过我了。他领我到绮香院，找了她们院里的头牌叫什么云儿的，我们一起吃酒，然后我们三个在一起，薛大哥哥就教了我怎么做男人。后来回家我把这些告诉了袭人，袭人就说她想试试，然后她就变成姨娘了。”

“什么！”贾母和王夫人大惊失色，那时宝玉才多大？十岁还不到啊！薛蟠、袭人可真是好啊。

李纨等听见贾宝玉越说越不像话，这些根本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听该知道的，她悄悄拉了拉惜春的衣服，惜春忙低下了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邢夫人和李纨都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贾宝玉和袭人，不过李纨可不敢表现出来，她努力地把头低了下去，掩饰住自己向上翘的嘴唇，邢夫人可没有这些顾忌，她笑容满面地对王夫人说：

“恭喜二太太啦，我们宝玉真是不同凡人，那么小就能让这么多的姑娘为他动了芳心。”

她又看了看宝玉的鞋子，“啧啧，宝姑娘的针线还真是不错，宝玉这双鞋子做得还真不错，比薛姨太太平时脚上穿的精致多了，看看这面料，这针脚，这绣的花纹，啧啧，这功夫下得——”

贾母正心烦得很，听得邢夫人这幸灾乐祸的话，顿时板下脸来说：“老大家的可是说我老婆子不会教孩子。”

邢夫人一听贾母这话，再看看贾母的脸色，脸上的笑容顿时吓没了。赶紧站了起来：“媳妇不敢。”

贾母却不放过她：“不敢？我知道我不过多疼了宝玉些，你们就一个一个的看不得了，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怎么想，宝玉都是最好的！老二家的，那些贱婢自轻自贱，你这个做母亲也太不经心了，难道事事都要依靠我这个老太婆？”

王夫人原心里十分生气，邢夫人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偏偏邢夫人是她大嫂，当着贾母和晚辈下人，她也不好反驳，听得贾母的话，顿时觉得火下去了，正暗暗地称快，却听得贾母又说起自己，忙站了起来：“是媳妇的不是了，媳妇真是糊涂了，竟被这个贱婢骗了，老太太放心，媳妇一定饶不了那个贱婢。”

“很好，你回去好好处理吧，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邢夫人、王夫人等听说，忙都行礼退了出来。

邢夫人看着王夫人说道：“弟妹要好好审审你那个‘贤良的’准‘儿媳’，我听说府里一大半的人都说她的好话，甚至我还听说有人说我们府里的正经姑娘都比不上她呢，她到我们琏二奶奶屋里，能和我们琏二奶奶平起平坐呢。”

说完这些，邢夫人就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王夫人一个人生着闷气。

袭人胆战心惊地躲在贾宝玉身后，她无助地轻轻拉了拉贾宝玉的衣袖，贾宝玉厌恶地一甩衣袖，大踏步地越过王夫人走了。

袭人悲哀地望着贾宝玉决绝的背影，只能战战兢兢地跟着王夫人来到了荣禧堂，现在她知道已经指望不上贾宝玉了，只能希望鸳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求老太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其实贾宝玉对她还算好，他把主要过错推到了薛蟠身上，毕竟她是贾宝玉的第一个女人。

鸳鸯扶着贾母进入里间的榻上，又在贾母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贾母歪在迎枕上，不住的叹气，鸳鸯看着贾母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奉上了一杯茶。

贾母接过鸳鸯手中的茶，慢慢想着刚刚贾宝玉的话，这袭人这个贱人真正是罪不可恕。原来看她老实本分，对宝玉的事尽心细致周到，尽管知道她耍了一些小手腕，专捧老二家的臭脚，捧着薛家那个丫头，人前人后的诋毁林丫头，奉承得老二家的和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好。自己总想着老二家的是宝玉的亲妈，总是为宝玉好的，自己也就对她赞赏有加。

谁知这个丫头是个憨面刁，老二家的那个蠢货也被她蒙蔽了，看来老二家的这次是不会轻饶这个贱人了，也好这事就让老二家的去处理吧。

这次贾宝玉也揭露了薛宝钗这个假淑女的本质，看老二家的刚刚的脸色，看来是不会把这个出身低微的丫头许给宝玉了。想到这些，贾母阴沉的脸色开始慢慢地平和起来。

鸳鸯蹲在贾母脚边，一边为贾母用双拳轻轻地为贾母捶腿，一边注意贾母的神色。她不像袭人和平儿，是外面买来的，尤其是袭人。

袭人和平儿她们深知一介平民生活的艰难，也尝过了饥饿的滋味，所以她们都不愿意离开贾府，哪怕她们看到了赵姨娘等人那种没有尊严的生活，她们也愿意步她们的后尘。鸳鸯尽管不理解，但她是个重情义的人，她记得袭人对她的好，她想帮她一下，她不希望袭人落到晴雯的下场。

鸳鸯见贾母的神色越来越平和，心中大喜，想着贾母肯定不再生气了，马上就着贾母的腿边跪了下来：

“老太太，袭人姐姐一直兢兢业业地伺候宝二爷，里里外外替宝二爷考虑得周周到到妥妥帖帖，老太太看在袭人这么尽心尽力地服侍宝二爷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嗯——鸳鸯你刚刚说什么？饶了袭人这一回？鸳鸯你一个姑娘家知道袭人犯的是什么错吗？”

鸳鸯被贾母的话一噎，不过她想到了袭人的处境，想着贾母一直以来对她的恩宠，觉得还是能为这个小姐妹尽一点力：“老太太，袭人姐姐对宝二爷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尽心尽力的。”

贾母对鸳鸯如此的不知进退有些反感了：“鸳鸯，尽心尽力服侍主人是一个奴婢应尽的本分，我们府里是仁慈之家，对下人奴仆一向宽厚大方，但是对那些忘记自己身份，妄想欺主的刁奴是决不会纵容轻饶的，否则我们府里就会成为大家的笑话。所以，老婆子也希望鸳鸯姑娘记好这一点。”

鸳鸯自到贾母身边还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她有一些惊慌失措，贾母冷冷地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伎俩，你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讨好二太太和琏二奶奶，交好袭人、平儿、金钏儿等人，这些我也不怪罪与你，但你不该为了她们在我的面前诋毁林丫头，褒扬薛家那个丫头，不该在已经知道袭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的情况下，还仗着我平时对你的宠爱，依旧为她求情。鸳鸯，我希望你记好身为一个奴婢的本分，否则，我不介意换一个大丫鬟。我想府里有的是比你聪明的女孩子，她们只要稍稍□□一番，就能替代你。”

听了这话，鸳鸯再也支持不住了，她抱住贾母的双腿，跪了下去：“老太太，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着，她哭着不停地给贾母磕头。

贾母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便‘慈祥’地笑眯眯地扶起鸳鸯：“你这个丫头，从小儿就服侍我，我也不是那种不念旧情的人，你放心好了，等过两年你长大了，我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前程，不比赖嬷嬷她们差。”

“老太太——”

“好了，好了，去洗洗脸吧。”

贾母不知道，而王夫人因为贾宝玉今天给的信息太过令她震惊，让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已经说服了贾元春为贾宝玉和薛宝钗赐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