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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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可是听说过史湘云的这些不着调的高论的，也看过薛宝钗的嫁妆的，她饶有兴趣地听着史湘云越来越过分的言论，看着薛宝钗越来越白的脸色，心情十分美好。

可是她回头看见了贾母的脸色，知道如果任由史湘云这么说下去，薛宝钗来一个忍不住翻脸，那首先贾母的面子就会荡然无存，而大家面子上也就都不好看了，于是她很快自嘲着打断史湘云的话：

“云妹妹，嫂子知道你和宝二奶奶姐妹情深，宝二奶奶呢那是真正的身家丰厚，宝妹妹，你的好东西可不能只便宜云妹妹一个人，我和大嫂子可也要分一杯哦，你不要小气，放心吧，我和你大嫂子可是一点都不贪心的，决不会拿你的爱物儿，就只要那么一点点小东西就行了。”

“凤丫头到底是个小家子气的破落户，宝妹妹那么多的嫁妆，我们妯娌只拿那么一点点根本就不算什么，宝妹妹也根本不会在乎的，做什么偏要这么悻悻作态的？”

李纨可没有想到王熙凤是给薛宝钗解围，她因为是寡妇的原因，并没有亲眼看过薛宝钗的嫁妆，尽管她也听到些关于薛宝钗嫁妆并不太丰的传言，但她想着也许薛宝钗的嫁妆只是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罢了，毕竟薛家的家底在那里，那嫁妆绝对是要比自己丰盛太多，那么有这么大的抽丰可打，为什么不呢？

王夫人不高兴了：

“你们妯娌之间好本没有什么，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嫂子要分弟媳妇嫁妆的，这事要是传出去丢不丢人啊。行了，史大姑娘你毕竟是要做新娘子的人，再玩玩还是早点回家吧，不要让别人说闲话。”

一番话说得李纨等低下了头，史湘云面红耳赤，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贾母原因史湘云不懂事冷了心肠，如今见王夫人如此不给史湘云情面，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鸳鸯，我记得我那里还有几匹上用的绸缎，一会儿云丫头走的时候你取一个大红的妆花织锦缎寸头和一匹鹅黄的倭缎，再将那件大红羽缎的貂皮大氅拿出来，一齐交给云丫头带走。”

“这怎么好动老太太的东西，我那里有鹅黄的倭缎，云妹妹尽管放心，到时添妆时我一定会记得的。”

“那我那套红宝石头面就给云妹妹添妆吧。”

不管怎么说史湘云最后还是心满意足的走了，但是贾母见她一点也不推辞就这么收了这么多贵重的物品，心里对她是失望到了极点，对她的疼爱从此后就慢慢的减少了。而史家在听说了史湘云在贾府的所作所为后，把原就不多的那一点怜惜丢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点面子情罢了。

于是在史湘云大婚的那天，史家除了贾家和几家姻亲以及本家外竟一家外客都没有请，而贾家因为贾母王夫人不高兴，所有女眷都没有出席，只是派了几个奴才去意思意思添了妆。史家和卫家整个婚庆场面都是冷冷清清的。

史湘云很是不忿，可她却毫无办法，好在她的新郎的样貌在她心里虽不如她的‘爱哥哥’，却也是十分出众的，而且整个人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且这个新郎是博览群书、博闻强记、兴趣广泛、谈吐有致，再加上他出身高贵，其母是已故长公主，虽后来他的父亲续了弦，但并不住在一起。新郎为人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对史湘云也是温柔体贴，史湘云虽觉得不是那个‘爱哥哥’，心中有些缺陷，但她的婚后生活真的是很自在，她很快就和她的新郎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了。

史湘云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可是很快她美好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这日薛宝钗回到薛姨妈那里，母女正在谈史湘云的事，薛蟠走了进来，薛蟠因为夏金桂克苛薛宝钗嫁妆的事，对薛宝钗心存愧疚，母子兄妹难得坐在一起话起了家常。

“妹妹总说那个云姑娘如何如何和妹妹交好，怎么这次她大婚我们家连一张请帖都没有？还有妹妹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是我上次去江南的时候特特找人寻了上好的极品红宝石，又专门请人画了样子，找了金陵最好的师傅特特地为妹妹专做的，用了我多少银子，花了我多少力气，找了多少人，改了好几遍样子，好不容易做成的。当年你嫂子眼馋这套首饰，我都坚决不答应，妹妹怎么好轻易给人呢？”

薛姨妈正对史家没有请她感到不自在呢，听薛蟠这么说，她不由得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她是公侯小姐，我们是商户人家罢了。她当着那边的老太太等众人的面开了金口要，你妹妹怎么好拒绝。”

“那她既然瞧不起我们，怎么还好意思开口向我们要东西？我可是听宝玉说了，她要的东西可多了，要不是那边老太太她们拦着，妹妹的嫁妆里好东西都要给她了。妹妹她这样对你，一定是不忿你嫁给宝玉吧。

我可听说了那丫头惦记宝玉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和宝玉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么大了还粘在了一起。以前林姑娘在的时候，她疑心林姑娘和你那个贾宝玉，对那个林姑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和人家过不去，结果发现人家林姑娘离贾宝玉远远的，压根和贾宝玉什么关系也没有，转头又和人家好了，亏得那个林姑娘是个大度的不和她计较。如今她又找到妹妹头上了。我可听说了，她帮宝玉做的针线可真心的不少，还和宝玉的姨娘那个什么袭人啦、秋纹啦姐姐妹妹的相称，可惜姨妈就是看不上她。哎呀，她那个丈夫惨了，刚刚结婚就被戴了绿帽子。”

“什么绿帽子，你这个可不能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那边府里谁不知道啊？大家都在说，还说她就要出嫁了，因为舍不得宝玉，还特特到府里来会会什么‘爱哥哥’。”

“哥哥，这话不能乱说，要是别人听见是我们说的，这场是非可非同小可。”

“好了，我不说就是。”

薛蟠嘴上虽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想着那个史湘云忒不是东西，和自家妹妹要东西的时候，妹妹是她的嫡嫡亲的姐姐，反过脸来自己就是尊贵的公侯小姐，别人是下贱的商户人家，不配吃她的喜酒。只是史湘云如今是卫家新媳妇，薛蟠找不到她，不过这个仇薛蟠记下了。

薛蟠之所以如此地对史湘云心怀不满，还有夏金桂的关系。原来在薛宝钗出嫁前，史湘云到薛家玩过几次。这个史湘云虽然也有些心机，但她和她的丫鬟们听过这个薛大奶奶的光辉事迹，她为了更好地与薛姨妈和薛宝钗交好，刻意地摆出了公侯小姐的架势，不理夏金桂，让夏金桂很是生气，偏偏这个史湘云是客人，她虽然也曾摔摔打打地表明自己不欢迎史湘云，不过有薛姨妈和薛宝钗在前面，她到底不好太过分，这让夏金桂更是生气。

夏金桂不高兴了，她自然就要向薛蟠讨公道了，弄得薛蟠也对史湘云一肚子意见，现在可以说是新仇加旧恨了。

这薛蟠的生日又快到了，他又请了贾宝玉、冯紫英等人在酒楼吃酒，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吃了几杯酒，薛蟠就指着贾宝玉扇袋道：

“宝玉，不是哥哥我说你，你好歹也是成亲的人了，我妹妹和你那一屋子的姨娘丫鬟的做针线还不够，你怎么还用云妹妹做的针线？你也忒不讲究了，她又不是你的针线丫头。”

冯紫英等不知薛蟠口中的‘云妹妹’是哪个，还以为是个宝玉的什么红尘知己，惹得薛蟠吃醋了，忙笑着上前解围：

“这有什么？宝玉，你快答应，让你那个心爱的云妹妹给我们每人做一样针线就是。”

贾宝玉听了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喝道：“你们胡说什么，云姑娘是正经人家姑娘，她是我的表妹。”

“哦——原来是令表妹啊，那是我等唐突了，宝兄弟勿怪。”

“宝兄弟才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呢，那个云姑娘更是豪爽得很。我听我妹妹说，原来他们表兄妹就亲热异常，这个史家妹妹经常给宝兄弟做针线，衣裳鞋袜等等样样都做，没想到他们彼此成婚后还是藕断丝连，还是如此的往来。”

“薛兄弟不要胡说了，当心史家姑爷揍你。”

“哦，你说的是那个卫若兰啊，就他那个文弱的模样也能揍人？”

他们原来说的是云姑娘，薛蟠贾宝玉不提，大家也不会追究云姑娘是谁，现在贾宝玉薛蟠明晃晃地说了云姑娘是表妹还姓史，甚至还说她的夫婿是卫若兰，同桌的贾珍就不能装死了，不得不出来阻止薛蟠：

“薛大爷喝多了，今天就散了吧，改天我请大家。”

其他人听到这些隐私，早就不自在了，虽然大家也都有些好奇，想八卦八卦，可这事关系到他们这样人家的风化，弄不好甚至能出人命，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还是私下议论议论为好。现在见贾珍如此说，巴不得一声，大家就都散了。

可是客人中冯紫英却是卫若兰的至交好友，他听到这些如何不怒。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且这个薛蟠也不是一个可靠之人，他还是需要谨慎地调查了一番才是。

贾家的仆人素来都是嘴不严的，很快事情的真相就被他调查清楚了，这位史大小姐还真是自甘下贱，不仅给贾宝玉做各色针线，还和贾宝玉的通房丫鬟称姊道妹。和贾宝玉的老婆更是比嫡亲姐妹还要亲，甚至连爹娘都可以不要。

冯紫英大怒，他认为他不能瞒着卫若兰，即使他们的婚姻因此破裂，也不能让自己的好友这样不明不白地戴着绿帽子。他将调查的情况整理出来，交给了卫若兰。

卫若兰又惊又怒，他气冲冲地将这些扔到史湘云面前：“奶奶能给卫某一个解释吗？”

史湘云看着眼前的资料，心虚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

“爷这是什么意思？爷难道不知道我和宝玉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不过是小时候一起长大，比别人感情好些罢了，我替他做些针线怎么啦？袭人原是侍候我的，后来才跟的宝玉，我们主仆情深，姐妹相称又有什么不对？”

“你！”

“我怎么啦？我虽然帮爱哥哥做针线，却光风霁月，不像你的那些朋友，表面上道貌岸然，心里却卑鄙肮脏龌龊，一肚子坏水，专门挑拨离间，坏人姻缘，爱哥哥从来都是心胸开阔温柔善良心地光明之人，你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史湘云说着气鼓鼓地挑帘子进了里间，喊来翠缕：“我们在这里碍人眼干什么？人家自有红颜知己伺候，不稀罕咱们。”

翠缕却知道这事是自家姑娘不对，如果史湘云就这么回了史家，把事情闹大，到时受责罚的就是自己这些下人，因此她笑着劝道：“姑娘何必歪派姑爷，到时姑爷气坏了，心疼的还不是姑娘你啊。”

“胡说，我为什么要心疼他？快收拾东西去，免得无缘无故的被人泼脏水。”说着自己翻箱倒柜的收拾了衣物就要回史家，卫若兰看她如此行径，心中也气愤不己，一甩袖子，大步离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