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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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孙绍祖这个案子是个说不清的案子，那忠顺亲王就从说得清的那个薛蟠在金陵打死冯渊的旧案入手。

皇帝亲自过问的案件，又有忠顺亲王亲自主审，且这个案件本身也不复杂，很快就水落石出。不过贾雨村却坚决地认定他之所以放过薛蟠，是受了王子腾和贾政的要挟，不得不放了薛蟠的。

“王爷，罪臣任应天府尹的时候，这个案件已发生了一年多了，罪臣的前任是任由薛蟠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而那个苦主冯渊的仆人是到处喊冤却无人敢问。罪臣原想着臣既食君之禄，就当为君分忧，为民做主的，就义无反顾地受理了此案。可是王爷，罪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尹，一个出身寒门没有任何关系背景的府尹。罪臣无能，迫于权贵的压力，只得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死者有冤无处伸。可尽管如此，罪臣也将薛蟠所犯的罪行查实了，并记录在案，这样即使臣不能将薛蟠绳之以法，那将来只要他的后台一倒，薛蟠就能立即被抓捕归案。”

“哦，他们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左右官府办案？”

“王爷不知，现在官员在外省做官，当地都有什么护官符，上面写的都是当地的豪强。如果当地的官员冒犯了这些人家，那是轻则丢官去爵，重则性命不保，甚至家破人亡。王爷不信？罪臣远的不说，那前巡盐御史安国公林海公就是因为得罪了甄家而最后家破人亡的，这件事想来朝野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能公示与众罢了。”

“那这等重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奏报朝廷？”

“王爷，且不说这些人家本身位高权重，下面官员的这些奏折到得了到不了御前，就是这些人家的把柄都不是一般的官员能够抓住的，而且即使抓住了这些人家的把柄，奏折也到了御前，他们大有可能推一个不相干的奴仆出来抵罪，而你，你的仕途，你的家人——危矣。”

贾雨村的一番话，吴大人深有感触：“贾大人说的是，所以才有朝中有人好做官的说法。”

“你们给本王打住，本王还不信了，他王子腾贾政敢徇私枉法，那个奸妃贾氏敢干政。”

忠顺王爷说着拿着这些文案进宫见皇帝去了。

皇帝看着忠顺亲王呈上来的贾雨村的供词，准了忠顺亲王调王子腾和贾政回京自辩的请求。

而薛家这边，那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薛家的人就看着薛蟠被顺天府的衙役抓走了。薛姨妈顿时慌了，她急得六神无主只知哭，还是夏金桂不咸不淡地说：

“老奶奶急什么啊？不是成日家的说府上有好亲戚，打死人都不会有事吗？现在慌什么？还不去那边府里找姑奶奶去？她亲哥哥被抓了，她这做妹妹的能坐视不管？”

一句话提醒了薛姨妈，她慌慌忙忙地擦了擦眼泪，坐等着天一亮就带着丫鬟婆子来找薛宝钗。

薛宝钗听说她亲哥被抓走了，也顾不得宝玉跑到哪里去了，她带着薛姨妈匆匆就去找王夫人。

“妈，你先不要着急，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去见太太，太太一定有办法的。”

“但愿如此，只是钗儿，娘现在心里还是很怕的，就怕你哥哥这次要坏事。”

“妈，不要怕，只是哥哥是什么人把他抓走的？他们又为什么抓他？”

“我也不清楚。昨天夜里你哥哥一回来，你嫂子就吵了起来，我过去一看，看见他满脸都是伤，说是和这边二姑爷打架的。”

薛宝钗听了，刚要说什么，可是已经到了王夫人的门口，门外的小丫鬟看见她们忙笑着站起来：

“姨太太、宝二奶奶来了。”一边说一边早打起了帘子。

王夫人听见了，忙迎了过来，她一看薛姨妈满脸泪痕，神色又急又慌，忙一手扶住薛姨妈：“妹妹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见问，也顾不得什么，拉住王夫人就哭了起来：“姐姐出事了，出事了。蟠儿被抓走了。”

“你说清楚点，蟠儿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抓他？”

“我——不知道啊，只知道昨天夜里他鼻青脸肿的回来，问他怎么回事，他醉醺醺的什么也没有说，问跟着的下人，说是和二姑爷打架的。我原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到时让蟠儿给二姑爷陪个不是也就是了，谁知今天天没亮来了许多衙役就把他抓走了。”

王夫人安慰薛姨妈道：“妹妹且不要着急，虽说我们老爷不在家，可是我们的亲朋故旧都还在，宫里的娘娘还在，一会儿我就让琏儿去外面帮着妹妹去找二丫头的女婿和官府交涉交涉。”

一旁的周瑞家的听了早打发小丫鬟去寻贾琏了，过了一段时间贾琏就到了。

贾琏知道薛蟠的事后，一大早天没亮就带着人去了顺天府。

荣国府毕竟是国公府，那些衙役还是给贾琏几分面子的，贾琏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立即求见了府尹吴大人，说了自己的看法。

只是还没有等到吴大人给答复，吴贵就被皇上召进宫了，贾琏只得命旺儿在这里继续打听，他等着吴大人回来再说。

现在他听得王夫人来请，而旺儿已经回来了，他将情况已经打听清楚了。

“二爷，薛大爷这次犯的事有些大，他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打死了二姑爷的，奴才还听说以前上京前他打死人的事，如今又被忠顺亲王亲自翻出来了，如今这些都已经经过了御前，由三司会审，听说当年在金陵主审的兴隆街的大爷也被抓了。二爷，这事依奴才看，虽然咱们宫里有娘娘，这事恐怕也不能善了。”

“你说的何尝不是，只说那个薛呆子，昨天夜里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听说他就跟没事人似的。”

虽如此说，贾琏还是来到了荣禧堂。

“给太太、姨妈请安。太太、姨妈，薛兄弟的案子恐怕有些麻烦，他当着众人的面打死了我们家的二姑爷，还有就是薛兄弟以前的旧案，是忠顺亲王翻出来的，已经到了御前，那个贾雨村也被抓了。”

“蟠儿（薛大爷）把二姑爷打死了？！”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呜——呜——姐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蟠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妹妹快别这样，但放宽心，这只是个误会。蟠儿以前的案子早就已经结案了，虽然忠顺亲王地位显赫，却也不能一手遮天，皇上圣明，必定会还蟠儿一个公道的。”

王夫人的话并不能安慰到薛姨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薛姨妈再如何昧着良心，也知道薛蟠确实是打死人了。这自家理亏的事，如何再求公道？也只有寄希望于亲戚的权势了。可是这些话，她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薛宝钗开口了：“太太、妈，不要慌，我哥哥同二姑爷是亲戚，又没有什么仇怨，我哥哥怎么会打死二姑爷呢？必定是喝了酒，拉拉扯扯的，我哥哥失手误伤罢了。为今之计是要和官府和二姑爷家人分说明白，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是宝钗虽不问外面的事，但也常听哥哥和二爷说过，这个忠顺亲王平时喜好听戏，人也比较糊涂，并不过问朝野事务，是有名的‘闲王’，况他与我们家无冤无仇的，想必是我们不小心得罪了他，以使他受了他人蛊惑，才出头与我们作对的，只是不知我们何时因何原因得罪了他。”

“蟠儿如何会接触到如此达官贵人？”

“蟠儿怎么就不可能接触到达官贵人？和我们蟠儿交好的贵人多了去了，大家都称呼他一声‘薛大爷’呢。”

王夫人等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和薛姨妈发生争执，他们简单地商量了，都认为应该让贾琏先去打听此案的详情，然后大家再商量对策，贾琏答应了。

薛宝钗看着口里答应，却没有行动的贾琏，无奈地说：“琏二哥哥，尽管去，用了多少抛费尽管开口，自家人没必要客气。”

贾琏被薛宝钗揭穿心事，面上有些下不来：“薛妹妹误会了，只是这事有些麻烦，毕竟我和薛大爷的关系有些远，而且薛兄弟打死的是我亲妹妹的姑爷，那有些话就不好说透。我想着，请蝌兄弟陪我一起更相宜些。”

薛宝钗给弄了个大红脸，她讪笑着让莺儿去将薛蝌寻来。

王夫人看着莺儿去了半天，还没有回来，不由得撇了撇嘴：“论理这话不应该我说，蟠儿遭了这么大的事，琏儿只是一个隔房的表哥，一大早就忙前忙后的打听消息，他作为兄弟就更应该早早出来为你分忧，如今到好，还要让人去请。”

薛姨妈叹了口气：“姐姐说这些有什么用，总是我的蟠儿这个闯祸的头子不好。”

这些人个个都去关心薛蟠，可没有一人想到迎春。不管怎么说孙绍祖都是迎春的丈夫，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姑爷，他们的姐妹贾迎春至少是要为他治丧。而如今孙家也没有其他人在京城，她一个年轻的媳妇要如何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