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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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禁忌的人类之血已经顺利进入了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的身体里，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很快就能放心地实施了。至少在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要全部集中在对抗禁忌的人类之血上面，再或者就是想办法找到那个人类，违背神族和他偷偷签订契约，勉强算是给自己铺出一条退路。就是不知道神族神杖安尼塔·洛西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还能因为这件事想起当年背叛他的那位老朋友。”

“大概还需要多久？”

“没意外的话，两个月左右。按照一般情况，雅娜·爱德拉的意志很快就会被禁忌的人类之血控制，随后灵魂深处的欲望会一点一点膨胀，最终化作强大而无法掌握的力量。不仅如此，她所拥有的全部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忘。顺利的话，不仅仅是身边的人，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然后呢？”

“到了那时候，莫卡·爱德拉为了爱德拉家族的存亡只能被迫选择继位，成为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获得艾斯亚的认可，再用它亲手杀死作为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的雅娜·爱德拉。只有顺利地完成这件事，他才配得上爱德拉家族的家主之位，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否则的话，就只能永远跟在雅娜·爱德拉的身后做家主之位的继承人。”

“看来我当初预想的一点都没错。”

“您指的是……？”

“尽管我从来不问得那么详细，也不追究过程和结果，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我问你，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吗？”

“当然不是，您……误会我了。”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平躺在地上的影子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更准确的说是藏匿到黑色斗篷下的身体正在止不住地发抖。而刚才满满的自信和从容反倒成了雨过天晴就随风散去的雾气，顷刻间因尼卡·爱德拉的几句话而彻底荡然无存。“您是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的儿子，是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的弟弟，身份和地位都是特殊的，我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当初可能是我追得太执着，对最后的结局渴求得太迫切。尽管如此，我对您是没有任何隐瞒的，请相信我。”

“这几句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希望你能永远记着今天对我说过的。”

“不敢忘记。”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表面的事情，即便我被困在这里，我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尼卡·爱德拉深吸一口气，不满地说道，“就为了你对爱德拉家族的报复，我付出了两百年的寿命，假如我们还想要继续合作的话，真正的诚意是你该说些我感兴趣却暂时没办法去搞清楚的东西。比如，我们的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和她的乖弟弟莫卡·爱德拉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再比如，对于我的经历感同身受的哥哥拉卡·爱德拉寻找贝伊斯·古丽蒂纳的进度。”

“最近，倒是没有什么关于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的消息。我想她现在应该已经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估计吓得不知所措了。虽然是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说到底还是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见过的孩子。关键的是她的食欲基本上也降到了零，却还是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真想知道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和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的旧部究竟还能撑多久。”

“嗯，应该是这样的。只要一切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你说的这些很快就都会实现。”尼卡·爱德拉收起戾气和锋芒，又恢复到最初的姿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镶嵌红宝石的戒指。“看来事情的发展比你预想的还要顺利。那么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自从雅娜·爱德拉接受了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的愿望，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改变了态度。显然成为了爱德拉家族的现任家主之后就时时刻刻保持着高度警惕，放松的时候并不多，没想到这一次，偏偏就被我们抓住了机会。后面要做的我早就设计好了，到时候不仅仅能达到杀死雅娜·爱德拉的目的，我们还可以一起从爱德拉家族这道墙里逃出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博古斯·爱德拉亲手建立的一切，他所珍重的一切，将由我们联手毁掉。”

“你别忘了，这一次我们的成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越是这样，我们更应该加倍小心，否则的话……”

“您实在是多虑了。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只要运气好就足够了。其实也不仅仅是我，对于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您一定也是充满好奇的。”

“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得不到禁忌的人类之血，雅娜·爱德拉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尼卡·爱德拉勾起嘴角，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肆无忌惮地吸收她的力量之后，禁忌的人类之血会进入最难对付的成长期，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极其强大，与此同时会加大力度攻击她的意志和精神，当它察觉到对方有细微的突破口时，吞噬的速度也会很大程度加快。最后，她会失去自我意识，并且越来越渴望获得更多禁忌的人类之血，尤其是……那个人的血。”

“她的面前就只剩下那条路了？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了？”

“嗯。”

“确定不会有？”

“如果在一百天内不能和特定的人类签订生与死的契约，雅娜·爱德拉将会完全被禁忌的人类之血吞噬，失去自身的所有属性，变成靠着本能嗜血的怪物。到了那个时候爱德拉家族指定继承人莫卡·爱德拉毫无选择，必须马上继承爱德拉家族家主之位，还要用象征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的佩剑艾斯亚亲手杀死没有自我意识的雅娜·爱德拉，不然整个爱德拉家族将会因意见上产生的极大分歧在顷刻间四分五裂。还有就是我记得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曾经说过，爱德拉家族的家主和家主指定继承人必须要和神族的神使或者狼族的首领签订契约，而其他的成员也只能和神族或者狼人签订契约，人类和鬼族是绝对不能成为爱德拉家族的契约对象的。换句话说，雅娜·爱德拉哪怕是真的找到了那个人，也不能无视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的规定强行和人类签订契约，除非她自愿放弃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的身份。不然她无论怎么选，什么都得不到，只能乖乖等死。”

“想象，终究也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象而已。你就不能说一点有用的？那些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我甚至比你更清楚。”毫无意义的答案使得尼卡·爱德拉满满的期待被泼了一盆冷水，刹那间从里到外不剩一丝暖意。他一脸不高兴地藐视着面前的男人，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能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其他内容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

“因为那件事，你和你姐姐失去了地位，失去了名誉，我能理解那种痛苦。可是，在下定决心要做之前，你们就该做好所有心理准备不是吗？到底还在担心什么呢？难道说，我用两百年的寿命，都换不回你们的一次信任？”

“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

“那就找一个可以解答的人来和我谈，我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等待的时间。”

“只能这样？”

“嗯，对你来说这并不难办，我觉得我已经非常仁慈了。当初答应帮助你们的时候我就说过，不管是谁在支持你们偷偷做这些，只要能顺利毁掉爱德拉家族，其他的就和我没关系。”尼卡·爱德拉回答得很肯定。同时，他小心地掏出藏在西装外套内侧口袋里的匕首紧紧攥住。要不是为了共同的目的，他们可能就是没有联系的陌生人，或者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你得冷静，而不是任由自己变得浮躁。情绪产生波动，可能会直接影响到计划的结果，那个时候不仅仅你和我，包括其他的参与者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甚至要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这些……你都可以不考虑吗？尼卡·爱德拉，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就主动退出计划，还是来得及的。”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和退路吗？”尼卡·爱德拉突然想起自己被剥夺的两百年寿命，狠狠地咬了咬牙，不高兴地抱怨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依赖的是谁，但那件你必须要了结的事情，一定和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有关吧？”

“嗯。”

“你明明知道我是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的儿子，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我？其实，在他的所有孩子里，你有一个比我更适合的选择，拉卡·爱德拉。”

“从本质来讲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是可以吸引彼此的同类，我很欣赏你。所以，暂且抛开其他的，我个人是无条件相信你的，没有过一丝怀疑。至于拉卡·爱德拉，他已经失去了斗智，不再是当初的他了。现在，他更多的时候是在为自己找退路，这与我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最主要的是，我还需要一个公认的凶手，一只把我们的阴谋心甘情愿背在身上的替罪羊。”

到了此刻，尼卡·爱德拉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充满危险的气息，他犹如灌木丛内卧着的老虎一般敏锐机警，同时又犹如谄媚笑着的狐狸一般狡猾奸诈。他细腻的思绪可以时时刻刻保持清晰的状态，几乎部署好了所有的可能性，只等着心心念念的目标钻进他设计好的圈套，那时候才是他展露獠牙，伸出利爪反扑的最佳时机。其实尼卡·爱德拉非常清楚，他表面上看起来很随性，骨子里却固执死板。对待自己认定的方向，哪怕是带着赴死的决心拼尽全力，也绝对要达到目的。这样极端的人物，就如同是饿急的豺狼，红了眼的猎豹，简直是危险至极。

“我承认，我输给你了。”

“你不是输给了我。”说完，他抬起手臂，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尼卡·爱德拉心口的位置说道，“恭喜你，打败了你自己。也只有这样，你以后才能打败雅娜·爱德拉，打败莫卡·爱德拉。”

“很难想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复符合你的风格了。”

“是吗？那按照你的逻辑，我应该说什么呢？”

“不过我倒是非常庆幸，你能把我当成伙伴，甚至是作为可以共享秘密的对象。”尼卡·爱德拉看着这样的他，反反复复从上到下审视了几次，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关于你的事情，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心有余悸。”

“你指的是……？”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第一次看你发挥力量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还好这家伙的敌人不是我。”

他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扶住尼卡·爱德拉的肩膀，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的话我都一字不差地记住了，总有一天一定要问个明白。好了，我们今天暂时就只能到这里了。你要记住的是，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和许可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我会继续收集信息，调整计划，并且随时关注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的动态。另外，在他们加强这里的戒备之前，我还会想办法进来找你的。”

“嗯，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自己不完全信任面前的男人，但对方给予的支持与关，尼卡·爱德拉并没有产生排斥，而是全部都欣然接受。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或许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他们真的是同类。

环视四周，自己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桌子上放着一本书，那是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雅娜·爱德拉赠送的，翻开的第一页赫然写着一句话:若你前进的根源不是快乐，那么，你永远无法获得快乐。

尼卡·爱德拉将它丢进带锁的抽屉里，拧动之后再拔下钥匙，放进衣柜隔板的缝隙里。

“你以为你的一句话就能改变我的决定吗？”

自从经历了拉卡·爱德拉的事情之后，年幼的尼卡·爱德拉亲手推翻了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并且暗暗怨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收获的雅娜·爱德拉和莫卡·爱德拉。直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所有幸福与快乐戛然而止，只剩下倚着雕像瑟瑟发抖等待死亡审判的艾斯亚，藏蓝色的落地窗上映射出自己那对被拉得无限长的写满惶恐的双眼，跪在地上满脸泪水苦苦哀求博古斯·爱德拉原谅的拉卡·爱德拉，以及站在远处藐视所有人的神族神杖安尼塔·洛西，他的身边站着同情却力不从心的神族圣女莉莉丝·洛西。

顷刻间爱德拉家族现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改变了想法，他抛弃了那个胆小的、懦弱的、在最后一刻背叛自己的拉卡·爱德拉。对尼卡·爱德拉来说，接下来是长久的空白，下一幕就是欣然接受安排的雅娜·爱德拉和莫卡·爱德拉紧紧握着艾斯亚起誓。他们轻轻松松就得到了拉卡·爱德拉辛辛苦苦播种的果实，也轻轻松松将曾经无比风光的拉卡·爱德拉推进了没有方向感的黑洞。他，再也出不来了。

这场荒唐的闹剧很快就成为了历史，大家自觉或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都装作没有经历过的样子，再加上爱德拉家族前任家主博古斯·爱德拉必须要到神族接受神罚，便连最后一丝痕迹都一起带走了。不过，对于年幼的尼卡·爱德拉来说那是一场与死亡擦肩的噩梦，任何时候回想起来都会历历在目的噩梦，它深深印在了脑海里，牵动着每一根神经。

“我明白，只要忍耐一下，稍微再等一等，这场荒诞无比的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了，都会结束的。”尼卡·爱德拉将洁白如雪的枕头推下床，把蜷缩的身体藏进厚厚的被子里，他的头埋得很深，双肩不断颤抖，咬着牙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他从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假如只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所以，他必须要退一步，借用一双有力的手帮助自己除掉雅娜·爱德拉和莫卡·爱德拉，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