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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蜀地往北去,靠东蜿蜒奔腾着一条江。江水两岸青山绵延,山下坐落着一个闭塞的小村庄,名叫“潼村”。
江流如弓背,岸边只有一个百年古渡。边上盖了间简单的木头房子,离村子有些距离,门前种着两株极大的杏树。
眼下正值阳春三月,雨水绵细如针,杏花过了雨水,绯红褪成清浅的薄粉,雨后阳光打在上头,花瓣宛如半透明的琉璃。
江瑟瑟托腮坐在树底小杌子上,粉嫩的小嘴高高撅起,都能挂油瓶。小腿杆秤似的摇来晃去,拿绣鞋尖铲着地上厚厚一层落英。
今日早起时,她又和爷爷大吵了一架。
再有几日就是她的十六岁生辰,爷爷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想坐船顺着江水出去见见世面。打出生起,她就和爷爷一块住在这,靠撑船为生,没离开过半步。
村子里的生活很安逸,阿爹阿娘虽然都不在了,可有爷爷和弟弟妹妹陪在身边,她也不觉得孤独。可她就是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这村子里吧?
爷爷听完,当时就黑了脸,抖着胡子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她不服气,双手叉腰跟他顶嘴。两人越吵越凶,越吵越大声,把门口等着摆渡的村民都招到窗户旁边看热闹。
“啪”的一声,从未对她红过脸的爷爷,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重重给了她一巴掌,拎着竹篙摔门而去。那一巴掌打得有多重,直到现在她回想起来,脸蛋还火辣辣地疼。
她知道,爷爷为什么不肯让她走。
爷爷爱这条江,在这做了一辈子船夫,嘴里总说他们老江家的人,都是这条江水养大的,要是敢擅自离开,定会触怒水神,要倒大霉。
当年阿爹和阿娘就是因为没听他劝告,贸贸然离开,去外头挣大钱。结果船才行到半路,就被漩涡卷了去。别说尸首,就连片木头板子都没留下。
江瑟瑟抱着弟弟妹妹哭得稀里哗啦。爷爷嘴上没说什么,默默帮阿爹阿娘做了个衣冠冢,每日出门撑船前都会先去祭奠一番。
日头好的时候,江瑟瑟扒在门口,很容易就能瞧见爷爷眼角闪着光。
从那以后,这事就成了爷爷的心病,说不得。
也因为这事,爷爷看她也看得更紧,只想将她平平安安拉扯长大,然后给她在村子里寻个不错的男儿嫁了,一辈子都不离开这条江。而且这几日,他已经开始物色人选。
然而村子里的男儿,江瑟瑟一个也瞧不上。
她还是想出去长长眼,挑个自己顶顶喜欢的、也顶顶喜欢自己的人,风风光光嫁出去。就像书里头说的那样,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离开村子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村子后头的陆路,得连翻几座大山。因着山上闹山贼,村民们就自发组成小队,轮流在路口巡逻。他们和爷爷都是旧交,指定不会为她放行。
此路不通,那就只剩家门口这唯一一条水路。想从这离开,至少得先有一艘结实的船。可全村唯一一艘船,就在爷爷手里头。想走水路,那就得瞒着爷爷弄一条船来。
可是去哪弄?
江瑟瑟换只手托腮,长长叹口气。
一只翠色羽毛的小鸟停在枝头啄食杏花,像是被什么惊动,突然抬起小脑袋,唧地一声,扑棱翅膀飞走。她余光追着那只鸟落到江面,猛地定住。
粼粼波光中,芥子般的一只小船正顺流漂来。乌篷底下横卧着一根长篙,船家脸上罩着斗笠,以臂为枕,睡得正香。
江瑟瑟猛地站起身,用力揉揉眼睛。确认那人不是爷爷,她喜不自胜,撒丫子跟上,边追边挥舞双臂喊他停下。可他却无动于衷。
眼瞧救命的小船越飘越远,江瑟瑟心急火燎,捡起一颗小石头朝小船扔去。石头子“咚”地一声打在乌篷船头,那人肩膀动了下,显然是醒了,却并未拿开斗笠,很快就又一动不动,仿佛再次睡过去。
分明就是故意的!
江瑟瑟咬着下唇,吊高嗓子喊道:“喂!我想从这出去,你载我一程,我请你吃糕点!”
那人这才揭开斗笠,揉着脖子坐起身,乜斜眼,转头懒洋洋瞧她。
真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至多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秀目星眉,双眸炯炯,就连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也生得恰大好处,比村子里任何一个男子都俊美得多。
她竟然拿石头丢这么好看的人?江瑟瑟圆着眼睛呆住。
男人垂眸,目光停在她指间灰土上,她一吓,胡乱怕两下灰,两手藏到背后,眼珠子左右乱瞟,假装刚才那石头不是她丢的,心里一阵懊悔。
方才自己太冲动,幸好没砸着人。也不知他有没有生气,还愿不愿意载她离开。
男人似乎瞧出她心思,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抖抖袖子上的灰,“糕点呢?”
江瑟瑟一怔,枯萎的眉头旋即舒展,嗯嗯点头,“有的有的,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转身往回跑,一刻也不带停,生怕迟了那人就会改变主意。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绕去厨房抓了几块糕点。临出门前又折回来,抄起笔随意留了张诀别的字条,就飞快往外奔。
见那人还在,江瑟瑟悄悄松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等不及跑近就纵身一跃,正正好落在船头。可小船被这动静惊到,猛烈摇晃,她脚底不稳,“哎呦”了声,摇摇欲坠。
那人眼疾手快,伸手隔着衣袖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便立即松手,丢下句“坐稳了”,自去船尾点篙,并没有多占她便宜。
还是个谦谦君子。
小船划开水流,缓缓离岸。
江瑟瑟曲膝坐在船头,看着自己生活了快十六年的小木屋慢慢锁成豆子大小,心里抑制不住激动,从包袱里摸出块糕饼,一块塞到自己嘴里,另一块递给那人,“喏,这个给你。”
那人垂眸瞧了眼,摇摇头,没接。
一会儿要吃,一会儿又不吃,江瑟瑟实在搞不懂他,但还是信守承诺,将糕饼都整整齐齐放在船头,还很贴心地在底下垫了一方帕子,“这些算是船金,不够我还有。也不用去多远,你就载我离开这,随便寻个渡口放下就是。”
那人撑篙的手一顿,转过脸幽幽看她,“莫非你不知自己要去哪儿?离家出走?”
江瑟瑟心头一蹦,捏紧包袱,望着他的眼,抿唇不答。
那人微微眯眼,从水里抽出竹篙,朝另一边划,“我的船,可不载离家出走的孩子。”
江瑟瑟猛吸一口凉气,扑上去要夺他手中的竹篙,“不许调头不许调头!”
他不听,还在往回划。
小木屋再次出现眼前,江瑟瑟才刚飞至云端的心又蹭的跌回谷底,眼睫小扇子似的忽闪,啪嗒,一滴泪重重砸在那人手背。
他手一颤,停了动作。小船没了助力,渐渐停下,随波打旋。
“你见惯了外头的花花世界,又知道什么?要你在这破地方住上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试试?我当然知道,离家出走不是好事,可把我永远困在这破地方就是好事了吗!”
江瑟瑟打小就好面子,不愿在陌生人面前出丑,捂着两眼蹲下来,努力止哭。
可越是想忍,眼泪就越是忍不住,走珠似的哗哗滚落,她索性将脸埋入两膝间,不管不顾地发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面前忽然多出一只手,修长的指头捏着帕子。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到他这,都显得格外优雅。
“前头有片桃林,我就载你到那,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全由你自己判断,如此可好?”
清泉般的声音潺潺入耳,江瑟瑟抽噎着,错愕地扬起一双红红的眼。
那人见她呆然,偏头莞尔,将帕子塞到她手中,“你迟早会明白,有个可以回去的家,有个等你回家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说完便起身重新点篙,将船缓缓划离。
江瑟瑟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却分明瞧得清楚。他说这话时,眉目黯然,嘴角微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开心的过往。
会是什么呢?
江瑟瑟琢磨不透,望着碧波万顷的江面发怔,指尖下意识揉搓起帕子。
不出一刻钟,小船靠岸。如那人所言,这里遍植桃木,而今正逢花期,花盏竞相开放。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花香暗涌,远远瞧去,宛如大片大片粉嫩的浪潮在起伏翻涌。
江瑟瑟过去也见过桃花,可却从没见过这般瑰丽壮阔的景象,适才的不愉快瞬间去了九霄云外,欢呼一声,抱着包袱迫不及待下船往桃林深处奔跑。
绵长的视线一直粘在身后,她回头,恰好对上那人深邃幽黑的眼眸,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因着刚才那段不愉快,江瑟瑟面对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调开视线,捏着衣角忐忑道:“你......你不一块过来吗?”
那人摇头,套好绳索固定小船,将竹篙放回乌篷底下,人也跟着躺倒,取了斗笠重新罩在脸上,同初见时一样。
看来他也不着急赶路,那他又是来干嘛的?江瑟瑟一头雾水,也无暇多想。
这里离小木屋不远。这会子爷爷应当也送往人回家,瞧见自己留下的字条,铁定会过来寻她。她必须得赶在爷爷杀过来之前,赶紧离开,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倘若这会子再被抓回去,以后可就真再也出不来了!
瞧这天色似要下雨,江瑟瑟更加不敢再耽搁,连桃花也顾不上欣赏,扭头就跑,才走没两步,面前突然跳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挡住她去路。
“小姑娘,你这孤零零一个人,是要上哪儿去?要不要哥哥送你一程?”他苍蝇似的搓着两只手,贱笑着朝她走来。
江瑟瑟认得他衣服上的绣纹,是这附近的山贼!她心里咯噔,抱紧包袱扭头就跑,谁知后头又窜出一个。
“小姑娘,别跑啊,再聊会儿,再聊会儿。”
前有狼后有虎,江瑟瑟脑袋空白一片,不知该如何是好,紧闭眼睛,拿包袱当武器胡乱朝他们挥打,“别过来!别过来!”
两人好整以暇地看她挣扎,随便一扬手,包袱就被打飞。
江瑟瑟尖叫一声,捂着头蹲下来,不知所措。
村口的夕阳和爷爷的微笑充盈脑海,咕嘟咕嘟冒完泡后,就只剩无尽悔意。原来那句“有个可以回去的家,有个等你回家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是这个意思啊......
她总算想通,可到底还是晚了。
沾满泥污的手朝她伸开,她除了闭上眼睛,什么也做不了。可等了半天,那手始终没落下。
万籁俱寂,两声刺耳的尖叫贯穿耳膜,惊起一片寒鸦。
江瑟瑟眼睫轻颤,眼皮慢慢撑开一小道缝。
两个山贼已经被撩翻在地,口吐白沫。旁白站着一抹洁白身影,手执一根细长的竹篙,衣袍如水,袖裾飘举,恍若谪仙。
江瑟瑟倏地将眼睛瞪到最大,想要瞧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头顶忽然一重,她本能地仰面,抬手去摸,是一顶斗笠。
两人指尖不期然相触,她一惊,慌慌瑟缩回去,低垂脑袋,腔子里咚咚乱响。
大手隔着扁竹条,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她头顶。掌心温热散来,好似此刻漫散在她身上的金色暖阳。衣料簌簌摩擦,那人已蹲下身。
视线齐平,江瑟瑟这才瞧清楚他的眉眼。
斜阳如金,映照得他面容莹然生辉。长眉斜飞入鬓,眉峰却不显。双目狭长,笑意浮上来时,眼角微垂,说不出的温润,不禁让人想起春日绽放的第一株兰花。
随手帮她挑开眼前凌乱的碎发,抬抬下巴,如是说道:“还打算逃吗?”
语调是一贯的散漫轻松,隐约还透着点算无遗策的必然。
像只真正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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