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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沅坐在美人靠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一副享受模样,笑眯眯地道:“蒋先生,您快尝尝。”
蒋玉舟端茶轻抿了口,盯了她片刻,方道:“果真是好茶。”
赵沅微微仰着脸看他,一双干净如琥珀的眼底隐约有几分少年人的天真俏皮:“听说先生是益州人?”
蒋玉舟闪过讶色,随即答道:“是。”
赵沅饮了茶,手脚暖起来。
目光明亮清澈,专注地转着手中的骨瓷茶盏,白皙的指尖鱼一样俏皮地出没在茶盏水纹釉面上,不时瞥一眼坐在对面的蒋玉舟。
笑意在风里蔓延。
“先生是走的那条道入京呢?”
“取米仓道,至渝州。”
“真巧,当年我父亲下巴蜀,也是走的米仓道,从金陵取水道往渝州,再走米仓道下益州。”赵沅道:“听我父亲说益州山高谷深,渝水两岸峻岭深入云间,而米仓道则绕山越岭。他还说攀行其间,腾云驾雾,着实是一番盛景。只可惜,当年我才五岁,没办法和父亲同行,无缘领略蜀地绝美的风光。”
“蒋先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高山林地,您给我讲讲益州是什么样的吧。”
蒋玉舟情绪低落地啜着茶,眼角的余光瞥到小女郎的欢颜,笑了笑。
他心中戒备稍放。
“我们益州,到处都是山,到处都是水。没有大风大浪的侵蚀,钟灵毓秀。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山道极窄,一景险胜一景。山林里常有野兽出没,身形高大,通体雪白,但四肢、耳朵、眼圈都是黑的。”蒋玉舟缓缓道:“它看上去憨态可掬,没什么攻击性。后来有猎人在竹林里,意外伤着一只,却被它追了好远,胳膊也被它扯了下来。”
“后来就没人敢去捉它了。”他说。
“那里的林子望不到头,要捉也捉不到。”
赵沅捧着茶盏,一双美目看着蒋玉舟。
“蜀地的茶不长在悬崖峭壁,长在茶园里。蜀地多山,人们依山辟地,大片梯田依山而建,一层叠着一层,一片叠着一片,绵延千里。茶树就长在沟壑中。春日,采茶女在田里唱歌,音嗓优美,欢声不绝。到了秋天,山谷里郁郁葱葱。只不过鸟儿少了许多,变得静悄悄的。冬天,一场大雪,山上便彻底寂静了。”
谈到故土家乡,蒋玉舟身上涌现出一种十分自然十分本真的情感。
那种情感是如此的真挚且热烈。
在那一刻,赵沅突然明白小时候父亲跟她说过的一句话——理想之于人,犹如苍穹之于雄鹰,明知其有九万里,仍不穷探索。
蒋玉舟的理想是他的故土,和故土的子民。
也是他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原因。
“无怪先生不畏蜀道艰险,孤身入京,也要为百姓求个公道。”赵沅道:“竟是如此灵秀之地。”
赵沅问蒋玉舟:“请问蒋先生准备如何未百姓讨公道呢?”
蒋玉舟道:“顺天门外,天子设登闻鼓,天下有冤之人皆可击鼓鸣冤。”
“挞登闻鼓呀。”赵沅笑面不改:“不过圣祖最初设登闻鼓,是为了百姓之言能上达天听。同时,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击鼓闹着玩儿,击鼓之人要赤脚走过长一丈,布满铁钉的木板。先生血肉之躯,一块板子走下来,脚心岂会有一块好肉?”
然后她似有所悟道:“像先生这等义士,定是不怕这区区刑罚的。”
蒋玉舟微微抬起眼皮,觑了觑赵沅的神色,她唇角扬着,眉梢眼底都是少年人明媚的气息。
“不过,我想问问先生,您以为益州春旱,陈述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是谁之过?”
“太子一党,结党营私,上下沆瀣一气。”蒋玉舟近乎叹息。
赵沅笑笑。
她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皓月,道:“不,先生。您错了。太子一党固然有错,但绝非他们一手促成益州百姓的悲剧。”
赵沅言罢,廊下一时无声。
良久,蒋玉舟寡淡得仿似不起一丝波澜得应了句:“那姑娘觉得,是谁之过?”
“是这世道。”赵沅眸色微黯,轻声道:“当今圣上声色犬马,民生国计,罔存念虑。朝堂上下,争名逐利巧言令色靡然成风。大兆王朝立国至今,已逾两百余年。开国之初,天下各级官员清正廉洁,广开商路,与四海通商,繁华一时。至今已安逸了两百载,朝廷还是那个朝廷,但朝堂上的人早就不是开国那帮披荆斩棘的义士了。上下挥霍无度,没了,便掠之于民……”
“姑娘!”蒋玉舟打断她的话,道:“慎言。”
“怕什么?”赵沅笑意粲然:“这是我二叔的府邸,连你这个烫手山芋他都敢收留,我又何惧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廊下茶香淡淡,有个瞬间,空空荡荡的游廊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蒋先生,您觉得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期盼的又是怎样的山河?”
天上层云如盖,目之所及皆是偏偏乌云,往穹顶的玉盘飞快聚拢。
很快,挡了半片玉轮。
“先生,您学的是先贤大义,学问比我高。应当比我更能想明白这个问题。”她收回目光:“您现在一纸诉状,能拉倒一个陈述,一个陈晔,一个太子。然而,朝堂之上,又岂止成百上千个陈述之流?您有千百条命与之抗衡吗?”
赵沅又想起了上一世,在太子党羽落马的三个月之后。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那时候笼罩在京城的阴云。
太子落马后,皇上并未立下新的储君,朝中的几个皇子争相献媚。
那时皇帝不理朝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行宫。
六皇子投其所好,着人在江南广采奇花异石。搜刮来的珍稀花草石木用船装载,运往京城。十艘船编成一“纲”,运送这些奇花异石的船只便称为花石纲。
花石船队所经之处,拆桥毁城,百姓苦不堪言。
益州一个木匠为了捍卫祖地上的一棵金丝楠木,和官兵起了争执。争执间他错杀了一个官兵。
这个木匠将错就错,随后率众起义,以讨伐天子为号召,对官吏和兵将发起猛烈进攻。
木匠一呼,天下百郡相应。
不多日,各地数十帮人马群起而呼之,攻城夺地,威震西南。
之后朝廷出兵镇压益州乱军。
时至今日,这场战争令赵沅记忆尤深的,不是战争本身有多残酷。
而是——沈如轩死在了那场乱战里。
作为沈家长房嫡子,沈如轩沐浴着祖父的光辉长大,他渴望于家国天下也能如祖父一般有所建树。
他对朝堂保持着永不衰竭的饱满热情。
所以,在皇帝下达征召令的第二天,他便瞒着家里人,主动请缨上了战场。
沈如轩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
就一股脑投入了他想象中的战场。
他以为等待着他的是凶狠奸狭的敌人,是敌人冰冷的利刃。
可他到了那里才发现,他的战场上饿殍满地,浮尸百里,面对的“敌人”有很大一部分是举着镰刀冲锋陷阵的老弱妇孺。
他的心情阴暗晦涩得仿佛一件被锈迹啃噬的铁器。
深植于他心中二十多年的关于忠诚的教养刹那间崩坏。
他面对的真的是他的敌人吗?他所尽忠的又是谁?
这样的困惑让他高高举起的利剑久久无法落下。
最终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用一把镰刀结束了他的思考。
益州之乱,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在朝廷的强力镇压下,最终功亏一篑。
人们说,那场战乱,让益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渗满鲜血,而那股血腥气直到几年之后,还会随着一场急雨的到来再度弥漫。
“益州百姓需要的不是拉倒一个陈述、陈晔,或者是太子。”赵沅抬眸,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光深处有烈烈之火:“他们需要的是时和岁丰,河清海晏。先生,您今日挞登闻鼓能换来一个清明的世道吗?”
“您是给他们伸冤,还是为他们求出路?先生自问,空有一腔孤胆,不惧生死入京告御状,对益州百姓有何益处?若没有益处,先生此举,也不过是成全了自己大义之名罢了。”
蒋玉舟看着静静坐在他面前的赵沅,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郎,一身书卷气甚嚣。
面庞看上去还有几分稚嫩,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里都藏有乾坤,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鞭辟入里。
他不禁开始思索起她的话。
一往直前的决心也开始动摇,但他明白,这种动摇并非始于他决定放弃他所珍爱的故土和故土上的百姓。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大义之名吗?
不,不是。
宋霁从宫里回来,行色匆匆。
林霄紧随其后,步履跟得极快。
今夜月明,月光如银瓶乍泄。方才有片刻的乌云挡住明月,不过须臾,便散开了去。
他知宋霁今日心情算不上好,不敢打扰。
进到府上后院,行了十余步,见廊上有两人。仔细一看,却是赵沅和蒋玉舟。
林霄看向宋霁,他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出声。
两人便静静地站在树荫的暗影下。
“蒋先生,我见识浅薄,所说的也只是我的片面之言。先生学的是鸿儒大义,学识见闻比我高明。先生的义举,我深感佩服。若先生觉得我的话无理,仍执意要挞登闻鼓鸣冤,若果真慷慨就义,他年清明我必为先生奉上瓜果,以告慰先生亡灵;若先生觉得我的话有几分道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你就问问我的二叔。”赵沅道:“他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复。”
蒋玉舟默默地看着她。
“朝堂纷争,各种势力党羽林立,二叔他哪一方都不依附。这样的人是纯臣,既不忠于皇上,也不终于任何一方势力。他忠于的,是社稷,是黎民。”赵沅微仰着头,似有几分骄傲:“我相信,他只是在等待。”
“等待?”
赵沅道:“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天下真正变得清明的机会。”
宋霁微仰着下颌,眼帘却是垂着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深如古潭,眼底蕴着一团雾气。
赵沅的话不紧不慢,传入他耳中。
他看着不远处的少女。
披着他年少时的衣衫。
当年他就是穿着这身衣衫,走出沈府,入了翰林。
那时意气风发,志向远大。
宋霁移开眸光,沉声道:“走吧。”
林霄不解:“可是……蒋玉舟。”
“放心,他不会去了。”
*
昨夜宋霁说阿翁会来接她,赵沅以为是当天晚上就来。
所以她苦等了大半夜,月亮挂到了西天,国公府都没来人。
她彻底熬不住,便睡了。
这一日睡得格外香甜,许是白日累坏了的原因,入眠之后梦也没有一个。
赵沅这一觉睡到次日晌午了才醒来,长新在外面敲了几次门,说沈国公已在将军府等她一上午了,要带她回家。
赵沅没想到阿翁已在等她,忙让长新拿来热水,草草梳洗,就要出去。
“原来二姑娘是国公府的。将军和沈公爷交好,国公府好些郎君姑娘,长新都认识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姑娘。”长新一大早,就开始絮絮叨叨。从她出了房门,就喋喋不休,吵得她脑瓜仁都疼了起来。
“既然两家这么亲近,二姑娘往后要多来府上走动,关系才更亲密呢。”长新道。
赵沅连连点头:“好、好。”
长新又道:“二姑娘下回来,长新还给姑娘泡大红袍……”
“那便多谢了。”
长新对赵沅殷勤,既因为她是宋霁带回府上的第一位女客,又因昨天晚上她留下了蒋玉舟。
虽然他站在游廊外,根本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将军劝了蒋玉舟良久,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根本讲不进道理。
赵二姑娘不过区区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把她劝得妥妥帖帖。
着实让人佩服。
将军经常说,他话虽然多,但没有一句说在点子上。所以他也想跟着二姑娘学学讲话的艺术。
将军府的陈设、园子都是符合宋霁调性的生硬直愣。
从后院出来,便看到宋霁和阿翁在花厅里等她。
她小跑到沈乔身旁,莞尔而笑:“阿翁,你来了?我等你了好久。”
“没规矩。”沈乔是老派文士,素来最重“规矩”二字,孩子们都怕他。此刻板着脸训斥赵沅,倒颇有几分严厉家长的态势。
赵沅垂着眼睑,委屈巴巴:“对不起阿翁,我让你担心了。”
沈乔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等看到阿沅,一定要好好训一训这个丫头。
哪有姑娘家着男装满大街乱跑的?就算她母亲待字闺中时,也得他点了头才能出门。
可等真真正正看到她,一路小跑从月门那儿跑过来。
便又忍不住心疼:昨日被人尾随,她着实被吓着了,若不是元齐,指不定她如何了。
好不容易板起脸斥了一句,她便温顺乖巧地垂下头认错道歉。
一时间,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温声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啊。”
赵沅点点头,乖巧地“嗯”了声。
沈乔和宋霁又寒暄了几句,就要带她回去。突然,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衫,道:“阿沅,你穿的谁的衣服,我看着怎么有几分眼熟?”
赵沅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宋霁,他别过头,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我……这是二叔府里的衣裳。我的……”赵沅问:“长新,我的衣裳呢?”
长新惊诧:“糟了,因是二姑娘的衣物,小的不敢擅自经手。便想着拿给后厨的芸娘浣洗烘干,可昨天晚上蒋先生要强行离开,我一时给忘了。”
赵沅身着宽大的长袍,长发披散下来,仅以一根素净的檀木发簪束着。
整个人素净到极点。
此时有几分局促,脸色散发出淡淡绯色,道:“那……我……”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一时无言以对。
长新道:“姑娘就穿这身衣裳回去吧,姑娘的衣服改日我让芸娘洗好烘干,再给姑娘送到府上。这是将军少年时的衣裳,已有许多年不穿。但小的每年都会把它翻出来清洗干净,再熏艾驱虫,保管得仔细,保管干净。是吧,将军?”
他邀功似的看向宋霁。
宋霁神色淡淡。
他以为自己没说到点子上,遂又补了一句:“保证没有将军残留的汗味儿。”
宋霁脸色可以说是很难看了。
赵沅则有些悔恨昨天晚上没有让林霄缝上长新的嘴。
“长新,你下去吧。”林霄捂了他的嘴,把人给拖了下去。
宋霁绷着脸,走到赵沅面前,道:“长信口无遮拦,你别在意。”
赵沅摇摇头。
沈乔见状,七七八八也猜了个大半。
他没有多想。
这些年,他和宋霁,宋霁和沈家。他待惜宋霁,宋霁待惜沈家后辈。
一贯如此。
两人乘马车回到府里。
人还没下车,福伯就一路小跑迎到马车前来了:“老爷,宫里来人。”
宫里传来了一道旨意,说婧宁公主想要学习骑马射箭,在皇上那儿求了恩典,圣上准备,还额外特意为公主挑选世家贵女做伴学,陪她一起学习骑术。
就在西山大营旁的校场学习。
皇上总共给婧宁公主挑了八个陪侍,赵沅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道旨意一下来,沈乔诚惶诚恐,本想着入宫为赵沅推脱此职。
她身体不好,性子又内敛,伴君如伴虎,陪在公主身边,哪有在自己家里舒服自在?
但他出去打探了一圈,便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因为他听说圣上钦点的公主教习师傅正是今年年初受伤,留在京城养伤的大将军宋霁。
沅丫头有他看着,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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