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番外一 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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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如今很是忙碌,一来医馆里慕名而来的学徒们更多了，原先跟着药谷老大夫的孩子渐渐能顶上些用，二来,王婶娘从南山寺回来，也是临近生产了,马虎不得,秦恪本就是老来得子，更是揪心，秦知章体谅,万事亲力亲为起来。

这第三么，自然是因为这京中最是风光的公子，要娶秦家女为妻了。

自然，蒋家公子与秦家小姐在那北疆沙场之上的相携白头，一个是带伤驰骋疆场的少帅，一个是妙手回春以女子之身入营相扶的贵女，早就传成了佳话。

蒋岑如今算是一洗之前声名，便就是去那包子铺，胖婶也是越发和气：“呦！蒋公子今日又老远来买包子了么？”

蒋岑穿着司吏监的官服，夏季的早晨尚且不算热，这人已经把袖子全数给撸了上去,丝毫不要形象地靠在铺子边的柱子上往嘴里塞包子,囫囵道：“哪里远？这不几步就到了？”

“是是是！蒋公子想瞧人么,自然是觉得很近的。”胖婶道,原是觉得这蒋公子没得啥讲究,说话也一日日的就跟着轻松起来，现下打趣也是信手拈来，“不过今日一早秦老爷就带着秦小姐出去了。”

“啊？！”蒋岑站直了些,“你怎么不早说？！”

“这……这不是以为你晓得么！”胖婶擦着手，“你瞧今日这包子，第一笼就只剩下几个呢，便是秦老爷亲自买的。”

“这么早……去哪里？”

胖婶哎呦一声：“这我哪里好问？好像是去的医馆。”

说着倒是顿了一下，复问道：“蒋公子，医馆突然忙起来，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原本这大兴几经战事，如今开门做生意的，尚且不算富裕，胖婶这包子铺也是刚刚才重新支棱起来的。多少有些后怕。

闻言，蒋岑手里这包子也就不香了，将剩下一并都塞给了身后的木通，跟着就上了马去。

木通哎了几声没将人给唤回来，糟得狠。这陛下已经驳回了主子几次辞官了，这倒好，明目张胆罢工可还行？不成啊，得先去司吏监请个假。

也不对，司吏监如今请假是不是得经过主子同意来着？那主子……

“哎呀少爷！”木通急得要摔包子，紧着就跟了去。

秦青先是将包子都分发了下去，医馆如今扩宽扩大了些，连着边上的一处院子，凿通了，中庭很大，现下正摆了好些桌椅，每个桌椅后边都坐着孩子。

这些孩子有年纪大的，也有小的，皆是拿着包子吃起来。

秦知章清了清嗓子：“你们皆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学医这个事，急不来，可倘若吃不得苦，那定是学不来。对医者来说，时间就是患者的生命，如若从一开始就没了这一点态度，那么，不学也罢！”

说话间，目光扫向边上站着的几个孩子，皆是今日迟到的。

秦知章说一不二，便就是早饭也不叫人吃，秦青打小便是这般过来，瞧着孩子可怜巴巴站着，却也不曾开口说情。

都说严师出高徒，秦青此时就是这些孩子的榜样。

眼看着平时和善的小姐也没有说话，几个孩子更是丧着肩膀。

“吃完了？”秦知章拍了拍手，“开始答题吧。”

今日是医馆的收徒选拔，前几月孩子们皆是一起学习，今日之后，有的便就可以有自己的师父继续学习，其余的，考试尚可的便就继续在医馆待着，其余人便要回去。

秦知章对学子是万分苛刻的，说不行就是不行，这些迟到的孩子，今日之后是注定要回去的。

好在现在屈南栖推行新政，枫晚书院也对平民招收学子。举国上下亦是新建了不少书院，分文与工两类教授。

文者入仕，工者从技，是为兴国之策。

秦青走过去与那几个孩子道：“你们便就先回家吧，各地书院都在招生，你们还小，莫要误了前程。”

“小姐，我们……我们想学医。”

秦青困惑，顿了顿才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爹最是讨厌什么，为何还要今日临考迟到呢？”

好一阵子，才有个小小的声音道：“方才路过护城河的时候，有人落水，我们去救人了。”

救人？秦青拧眉：“既是救人，为何方才不与父亲说？”

“老爷最讨厌我们解释。”

孩子声音很小，细弱蚊蝇。

秦青顿了顿，复问道：“那你们如何救的？”

闻言几个孩子才一一说了，倒也不错。

“哼。”这一声冷哼，孩子们立时就住了嘴。

秦知章从后边过来，一一扫过面前人：“皮毛都不曾学，便就能擅自救人了！”

这一点倒是说得不甚正确，只是秦青张了张口，终究退了一步。秦知章沉声道：“去那边领了笔墨，答题！”

原垂头丧气的几个孩子立时抬起头来，秦知章仍是肃着脸，前者没敢多言，赶紧应是，匆匆拣了桌椅坐下。

秦青瞧了一眼他侧脸，微微笑了笑。

秦知章侧目：“怎么？”

“没有，觉得父亲如今，越发威严了。”

秦知章转开眼去，而后才突然想起，这莫不是女儿在与自己说笑呢！十几年来，竟似是头一遭。

只不等他再反应，就听得有人从外头进来，端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了瞧。

“蒋公子好早。”秦知章如今瞧他算是顺眼了许多，只是目光复又落在他卷起的广袖上，滞了滞。

蒋岑很是机灵地赶紧给顺下去，笑着迎上来：“岳……秦大人早！”

“你怎么来了？”秦青一出口才想起父亲还在这儿，便就咳了一声，“蒋公子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秦知章权当是没听见，挥了挥手：“没见他卷着袖子呢？应是着了暑气，你去瞧瞧。”

罢了人已经回了中庭，片刻也不想多留。剩下二人两两相对，倒叫方才两句客套成了笑话。

蒋岑嘿嘿一声，秦青拎了药箱，觑他一眼：“傻乐什么，走了！”

“我来我来！”蒋岑接了药箱，与她并肩出去，“我觉得岳丈大人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秦青抿了唇，才不理会，不想一出院门就碰见木通冲进来，见了人就唤：“少爷！少爷得去司吏监啊！”

“你告个假就是！”蒋岑点他。

“不是，那小的给谁告假啊？”木通无奈，“少爷如今是主事，主事及以上告假，是必须与陛下请明的啊！”

“……”

秦青看向蒋岑，蒋岑转身看了回来，半晌，啧了嘴：“以往不是这么规定的，这家伙定是记错了。不然就是陛下他针对我，真的。”

木通站在自家主子身后，努力地摇了摇头以示清白。

秦青叹了一息，从他肩头扒了药箱下来：“回司吏监！”

“我不，我在你们家门口等了好久才晓得你们早就来药馆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紧赶慢赶过来，好容易放了心，不成，我现在走不动了。”蒋岑干脆就坐到了前厅椅子上，“我着了暑气，这坎儿过不去了。”

秦青听得踢了他一脚：“你怎么还这么无赖？”

“那我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再无赖，心儿也会疼。”蒋岑伸长了脚，“我将将一路担心得要死，还以为哪儿又出了什么岔子，送了一批难民来……反正我不走！”

木通听得一脸憋了菜的表情，终是得了未来夫人一个挥手，赶紧出去门外候着。

面前人一不做二不休，倔得很，却也不是全没道理。

他说的这些，秦青又怎么会不明白。

春日里虽是战事结束，可恰逢东边风灾，而后起了一场疹疫，连夜有人入京请命，当时秦知章刚回司药监任职，司里人手不够，也是天不亮就带了秦青这些药馆人去了南边。

实在紧急，她连与他说一声都没来得及，后封城半月，她日日忙于诊治，倒是忘记了。好在此疹非可传染，待到她从东城出来，第一眼便就瞧见他领了宫人守在城门口。

怕是守了好些时候，男人眼圈都是红的，见了人出来，也不管多少人瞧着，冲上来咬牙切齿与她道：“我这就回去要陛下定婚期！”

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却被他嚷嚷得理直气壮，秦青到底被他逗乐，连日来的疲惫都忘了去。

此番怕是一朝被蛇咬，他这无赖耍得，倒是有模有样。

“你真不走？”

“不走。”

“若是陛下怪罪呢？”

“我正想要他给我罢了官呢。”

“那怎么成？我昨日才试的婚服，是依着你们官服做的配色，你若是罢了官，我与谁配去？”

蒋岑愣了神，半晌才品过味来。

大兴七司高吏大婚是要着公服的。

木通踢踏着脚边的石子，心里默默算着时辰。

正想着，就见蒋岑从里头出来，意气风发的，哪里还有方才姿态，顿时眼睛一亮：“少爷！”

“什么时辰了？！”

“现在去司里还来得及！少爷！”

“赶紧的！爷还有好些卷宗没瞧呢！”

“是！”

少夫人真不愧是少夫人，专业治少爷，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