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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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他们的过去

斑木芙兰认为在听夏油杰讲故事，虽然夏油杰的用词是“回忆”。

他试图用回忆过去的方式来唤醒斑木芙兰脑海中的记忆。

——他们曾经“相恋”的记忆。

肉.体能够承载记忆，谁都不比他更加清楚这点，当他占据了夏油杰这具身体的同时，也从这具身躯中读取了他的所有记忆。

高专、初中、小学……甚至更早之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因此“继承”了夏油杰的整个人生。

正因如此，他才能从过去的那些细枝末节中捋出那份“恋情”。

斑木芙兰从小就喜欢夏油杰，但当真正的夏油杰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刚好听说了斑木芙兰要出国的消息。

于是他本打算做出的回应也被压下，失望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夏油杰说：“在毕业式的那天，我其实是想把那粒扣子送给你的，可是你却说要去国外读高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过去的夏油杰没能对过去的斑木芙兰诉说的那些话语，都从现在的夏油杰口中传达出来了。

但是现在的斑木芙兰却对它们毫无感觉。

她歪着脑袋问：“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东京高专，你也在开学几个星期之后转学回来了。”

她特意没有提前通知夏油杰，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这是斑木芙兰原本的打算。

所以入学那天才会是五条悟去接她。

斑木芙兰点点头“噢”了一声。

她又问：“那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闻言夏油杰的嘴角提得很高，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很有趣的回忆。

他说，是我表白的。

“因为我告诉了你，我很喜欢你。”夏油杰紧紧地抱着她说：“芙兰，直到现在我也还是喜欢你。”

芙兰动了动：“你抱得太紧了……”

夏油杰笑着跟她道歉，他的下巴抵着芙兰的发顶。

“抱歉，把你弄疼了吗？”

“也不是很疼。”斑木芙兰仰起脸看他，夏油杰微微低着脑袋，狭长的眼睛像是狐狸一样上挑。

她问夏油杰：“再后来呢？”

斑木芙兰拉了拉夏油杰的衣领，她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当和尚的？”

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高深莫测，他说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打扮成这样的话，会更有说服力吧——在实施计划的时候。”

斑木芙兰不太能听懂他话语中的含义，但她大概能理解表面上的意思。

这就好比虽然她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一直穿着白大褂的话，患者对她的信任就会有所提升。

听到她这番天真的发言，夏油杰笑了起来。

“这是因为你没有想起来……你没有想起来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我而离开咒术高专。”

夏油杰无比爱怜地注视着她，他的手指摩挲着芙兰的额头、嘴角。

她的额头和嘴角都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残存着被缝合的痕迹。

“芙兰，你是因为我才离开那里的。”

夏油杰将斑木芙兰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跟她说着当初发生的事情——他编造出来的事情。

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回忆”，被他夹杂在了真正的过去之中。

半真半假，若虚若实。

他说咒术师的工作永远都不会减少，因为人们会不断地互相憎恨、互相诅咒，他们的负面情绪会持续地孕育出咒灵，即使被祓除了也会再度出现。

“人们总是在被诅咒侵扰。”

芙兰的脸上流露出同情的神态，她说：“真是太可怜了。”

她那张少女模样的面庞上嵌着一双圆圆的金色眼睛，它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眼泪。

斑木芙兰总是会单纯地相信着别人说的话，为他人的悲惨遭遇而眼泪涟涟。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夏油杰的记忆里也是这样的。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记忆却并没有打乱夏油杰的思路，反而为他提供了更多的素材，他还是清醒而又冷静地诉说着自己编织好的语句。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他告诉斑木芙兰，“但是，咒术师不会孕育出咒灵，除非是死后化作的怨灵。”

夏油杰贴着她的发顶：“我希望能创造出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有人告诉我，办法有两种。”

真正的夏油杰选择了其中的一种——让所有人类都能够控制咒力。

但是术师的咒式与生俱来，普通人无法成为术师，所以他决定消除所有的非术师，以此来创造出一个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

“你认同了我的想法。”

他握着芙兰的手，说她曾经对他说过，想要永远都陪在他的身边。

“我居然说过这种话吗……”

斑木芙兰懵懵懂懂地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可能还没有。

不过伟大的目标总是如此，它本身就带着虚幻的、缥缈的意味。

无法实现、无法触碰。

夏油杰说：“你站在了我这边。”

他说在当年，他因为这一理想而决定离开咒术高专的时候，斑木芙兰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你能这样选，我非常高兴。”

虽然这完全就是不存在的。因为当夏油杰叛逃的时候，斑木芙兰已经死去半年有余。

不过，即使她那时候还活着，也不一定就会认可夏油杰的理念。

斑木芙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盯着夏油杰的脸，但是他的眼睛微阖，以至于芙兰完全看不见他眸中的神色。

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的确是非常高兴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当初一起逃走了？”

夏油杰说，是的。

“你和我一起逃走了。”

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睁开来。

夏油杰根本没有直视斑木芙兰的眼睛。

-

斑木芙兰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在她看来，活着的东西就该继续活着，除非自愿，不然不应该剥夺任何东西活下去的权利。（注）

夏油杰口中那个认同了他的理念的斑木芙兰，实在对应不上她的想法。

因此，她怀疑的重点也并不是那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而是夏油杰说的：“你就是我记忆里的斑木芙兰。”

她依旧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相较于夏油杰——虽然夏油杰确实没使她产生排斥感，但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博士。

在斑木芙兰的心目中，博士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也是最伟大的医学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幸福考虑，正如他曾对芙兰说——

「你是我的最高杰作。」

斑木芙兰说：“我要去问问博士。”

只有当博士亲口告诉她，对她说你不是人造人，斑木芙兰才会真正接受这一事实。

可是斑木博士现在早就不知所踪。

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行踪。

“你也不知道吗？”

斑木芙兰疑惑地看着夏油杰：“难道博士也没有告诉你吗？”

-

在斑木芙兰的记忆中，她最初诞生的地方是斑木研究所，那里是斑木博士建造起来的世界上最顶尖的私人研究所，光是维持里面设备的运转，每个月都要支出巨额开销。

不过斑木博士却在芙兰诞生后不久便离开了研究所，从此没有任何音讯传回。

直到在不久之前，夏油杰来到了斑木研究所，他带来了斑木博士的书信。

博士在信上说，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斑木芙兰一看到信件的笔迹就相信了夏油杰，也因此跟着他来到了他的住处——原信仰天元大人的宗教团体“盘星教”。

当初夏油杰占领了这个宗教团体之后便改了名，不过现在的夏油杰又将它改回来了。

斑木芙兰虽然才来到这里不久，不过她已经凭借着自身高超的医术成为了大家尊敬的对象。

金色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夏油杰：“你不是博士的朋友吗？”

夏油杰面不改色地同她说：“朋友也不代表着所有事情都能分享。”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而且他还说，博士既然会把芙兰托付给他照顾，那么肯定是要去做非常重要的事情。

斑木芙兰金色的眼珠小小地转动了一下，她的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情。

她因此想起了一些事情——之前斑木博士还没有离开研究所的时候，他曾经和芙兰提起过一项技术。

那是一项非常神秘而又古老的技术，也是一项十分具有争议的技术。

但是斑木博士却一直在研究那项技术。

斑木芙兰因此将斑木博士的消失同那项技术联系在了一起。

“这样啊……”她接受了这个解释。

不过夏油杰却顺势又说了下去：“不过恋人就不同了。”

他告诉芙兰：“恋人是要共度一生的，所以无论什么都可以互相分享，连同彼此的生命都将交织在一起。”

斑木芙兰眨了眨眼睛。

夏油杰的脸和她离得极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中蕴蓄的热意。

“夏油……”

夏油杰的眼睛里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他用手掌扶起斑木芙兰的下巴，一个轻柔的吻就这样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斑木芙兰愣了一下，怔怔地睁着眼睛。

——她依旧没有产生排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