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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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就像人类喜欢狗一样

和吉野顺平约定好周末一起去看新上映的恐怖电影《蚯蚓人3人类的创造》之后，斑木芙兰心情愉快地结束了自己的第一次社团活动。

她来到跟半井伊织约好的地点，伊织果然还在花坛那里等着，一见到芙兰便亮起了眼睛：“芙兰！”

“等了好久你都没来，我还以为你忘记这回事了呢……”半井伊织拉着她的手臂往实验楼走去，催促着她快点开始。

斑木芙兰于是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化学教室，这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基本没有人会来实验楼。半井伊织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化学教室钥匙，推开教室的门便拉着芙兰进到里面。

“这里可以吧？”

实验台可以充当手术台，而且也有水槽。

见到芙兰点头，半井伊织便从书包里取出了工具交给她，连消毒用的酒精和必需的麻醉剂她都自己准备好了。

“半井同学准备得好充分。”斑木芙兰翻看了一下她带来的那些手术用品，向她确认了一下她想要的效果之后便戴上了口罩。

半张脸被口罩盖住，斑木芙兰的神情倏然变得极其认真，她那双金色的眸子睁得很大，从里面投映出仿佛金属一般冷静的光泽。

“那么……手术开始！”

-

整形手术对斑木芙兰来说极其简单，因此很快就结束了。芙兰一边用实验室的水槽清洗手术用具上的血迹，一边跟半井伊织说手术部位最近这几天都要注意不能碰水。

“这种双眼皮手术过几天就可以恢复好了。”

斑木芙兰甩甩手上的水。

半井伊织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在看自己的眼睛，她左看右看，非常惊奇地感慨道：“听说去整形医院做完这种手术也至少要半个多月才能恢复，芙兰真的好厉害啊！”

“也就一般般啦~”斑木芙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害羞地说着自谦的话。

但是她脸上的笑意完全就暴露了骄傲的事实。

斑木芙兰把那些清洗干净的手术工具收拾起来还给半井伊织，这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了大半，而半井伊织则是完全沉浸在了喜悦之中，连走路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盘星教的建筑离芙兰的学校有点远，所以芙兰之前一直都是乘公交回去，不过今天因为社团活动和给半井伊织做手术错过了最后一趟，以至于她只能在走回去跟打车之间选择。

走路好累，不想走。

好在半井伊织用她打工攒了许久的一万日元向芙兰支付了手术费用，给根本就没有带钱出门的芙兰有了打车的底气。

“芙兰——”

在斑木芙兰打算前往方便打车的区域时，她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芙兰迟疑了一下，目光移向对方，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真人？”

灰蓝发色的特级咒灵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笑盈盈地注视着斑木芙兰，异色的瞳眸在路灯下流溢出像是自然界的晶体一样漂亮的光泽。

“你怎么来啦？”斑木芙兰疑惑地问他。

闻言真人伸出手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语气自然地回答说：“因为芙兰今天回来得太晚了，我很担心你啊。”

他微微倾过身体，用自己的下巴贴着芙兰的发顶，神情格外温柔，就好像真的是发自内心地为她担忧着一样。

“这样啊，”斑木芙兰完全没有被打动，她就是很平淡地说，“其实没这种必要的。”

她真的好不解风情。

真人的眼睛眯了眯，他那堆不可告人的心思一点也没有泄露出来，说话时还是温柔又亲切的语气。

他告诉芙兰：“诅咒们可是很喜欢在夜里活动的。”

全国各地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无故失踪，甚至就连尸体都无处可寻，而其中有一大半其实都是诅咒所为……说到这里的时候，真人还压低了嗓音，他的语调配合周围黑漆漆的环境简直就像是恐怖片现场一样。尤其还是贴在芙兰耳边讲这种内容，更是有种阴森森的气氛。

然而斑木芙兰面不改色地：“噢。”

她完全没有被吓到半分。

真人也不是容易被打击到的那种咒灵，没有吓到芙兰他非但不气馁，还能继续温温柔柔地挽着她的肩膀跟她一起走。

“现在是要回去了吗？”真人问她。

芙兰点点头，她说这个时间点公交车已经走完了，所以得打车回去才行。

“既然这样的话，那再晚点回去也可以吧？”真人跟她说，“我们都还没有一起在外面玩过呢。”

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是这样，在真人的提醒下，芙兰也忽然意识到了这点。好吧好吧，那就在外面再玩一会儿好了，不过芙兰完全想不出来可以去哪里玩。

“真人有想要去的地方吗？”芙兰问他。毕竟也是他提出来的建议。

普通人类没法看到咒灵，如果被人看到她和真人说话的场景，也只会是她在对着空气说话，更何况芙兰自己的打扮也很特别，要是去人多的地方，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此爽快地答应真人，斑木芙兰完全没有问他夏油杰是否在家里，也根本就不提夏油杰的名字——真人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他觉得原因大概就是那次的“分手事件”。

如果不是夏油杰及时赶回来的话，或许现在芙兰的“恋人”就已经变成真人了。一想到这个，真人就会有种很可惜的遗憾感。

倒也不是说他有多么期待着“恋爱”，真人只是觉得，如果对象是芙兰的话，肯定会比其他人类更加有趣。

不过夏油杰和斑木芙兰到现在也还没有“复合”，这也提醒了真人，让他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人类的恶意可以无限大，但人类的恶意又可以无限小，隐蔽的或是明显的……交织在其他的情感中有时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察觉。

在这段时间的成长中，真人变得愈发圆滑起来——他感觉自己已无比贴近人类的一切。

可芙兰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她可以看到咒灵，但是真人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她的术式。人类之中偶尔也会有这种例子，拥有咒力却没法使用，仅有的能力也只是可以像咒术师一样看见诅咒。

在咒术师们的组织中，这样的人往往都是担任着辅助监督或是“窗”（负责观察诅咒的非咒术师）的身份。

可是斑木芙兰显然是咒术师，而且能够使用反转术式——在十二年前的时候。

这是夏油杰亲口告诉过真人的。

十二年前的斑木芙兰是备受众人期待的咒术师。

现在的斑木芙兰，真的等同于十二年前的斑木芙兰吗？死去之后又重新活过来的人，还能完全算是原来的那个人吗？这样的问题，夏油杰倒是没有为真人解答，他只是说：“真人，你要学会自己去思考。”

真人是自诞生之初便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特级咒灵，即便是在咒灵之中，他也是罕见的。

那双灰沉沉的异色瞳眸好像可以看到人类的灵魂一样。

“电影院。”灰蓝色长发的特级咒灵对斑木芙兰说，“我们去电影院吧。”

-

斑木芙兰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先跟真人去看电影，她原本还以为周末会是第一次踏入电影院。

和咒灵一起出门的好处和坏处要分开来算，好处是买票都只需要买一人份，坏处是一旦在人前和他说话就会被奇怪的目光注视。

虽然斑木芙兰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真人却捕捉到了所有投向她的目光。

这个小电影院今天居然排了一部好老的电影，初映于1931年11月的科幻恐怖片《fraein》。

受题材和时间的限制，放映厅里的观众寥寥无几，也不用管自己的票上说座位具体在哪里，真人和芙兰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他们的周围空荡荡的。

老电影偏向灰白的质感让放映室里的气氛格外冰冷，在电影放映的中途，真人偏过脑袋去看斑木芙兰的侧脸，她的脸在惨白的光线余韵中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感觉。

真人忽然觉得芙兰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活着的人类。就像是……

[尸体。]

放映厅的荧幕上，一具被拼凑起来的庞大尸体，再次获得了活动的能力，电影里的生物学家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实现了这一奇迹，他无比沉醉于克服死亡的研究，却被自己亲手“复活”的面目狰狞的怪物吓得落荒而逃。

电影里的维克多博士居然是会被自己的研究成果吓到的科学家啊，芙兰支着脑袋想。

斑木芙兰在看到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名字时就大概能想到这是个怎样的故事了——医学界的传说，不知真假的“起死回生”第一人。

也是她在寻找的，或许已经被斑木博士得到了的“维克多手记”的原主人，关于他的故事存在着无数个版本。

“芙兰也相信这是真的吗？”在电影结束之后，真人问芙兰，“你也认为复活是可以实现的吗？”

她之前就在做这个手术，还提起过“维克多手记”这一存在，真人听她说过，那本手记里记载着的正是“21克灵魂”的秘密。

斑木芙兰告诉他：“之前博士的朋友，和他一起在部队里进行研究的天使博士去了研究所找他，可惜博士那时候已经离开研究所了。天使博士说，很多年前的时候，在最后一场战争中，博士曾以战争的输赢来问他是否相信‘神’的存在，他们还为此许下了赌约，直到回国之后天使博士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虽然那时候博士不在家，可是我替博士完成了他和天使博士的赌约，最后还是我赢了呢。”说到这里的时候，芙兰又有点小骄傲的模样，虽然那时候天使博士以“让着你这个小孩子”为由只给芙兰的胜利打了七十分。

但这并不能否认，斑木芙兰用实际存在的生物向天使博士“证明”了“神”的存在。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普通人的情感中会产生咒灵，然而这些人却又无法看见咒灵，就像是人类无法看到任何“神”一样。

神是否存在，只有一种生物知晓——芙兰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现在她又开始怀疑起来，如果说人类因为与狗的羁绊而成为了狗的“神”，因为狗对人类的爱而被人类驯服，赋予了它们灵魂，那么咒灵是否也能被视作可以注视着“神”的存在？

因为咒灵也是被人类孕育出来的。

斑木芙兰忽然问真人：“咒灵会喜欢人类吗？”

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有着自己的理解与想法。

[咒灵是否会喜欢人类，你又是否会喜欢我。]

“我喜欢，”他紧紧地注视着芙兰，对她说，“我对人类无比喜爱。”

但是过于委婉的言辞对芙兰来说真的会等同于它表面的含义，即便真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会理解为纯粹的针对那一问题的回答。

狗会眷恋人类，会追寻主人。

[就像人类会寻找神，制造神，向虚构的神明寄托自己的爱。]

“那真是太好了。”芙兰的脸上流露出无比欣慰的笑容来，她抬起手掌摸了摸真人的脑袋，她的掌心贴着真人的发顶，笑眯眯抚摸着他的模样，就好像是在摸着一条小狗的头。

真人见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就也问起她对咒灵的看法。

芙兰说：“我们是朋友。”

人类也常说，狗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不过实际上，人类对狗的爱是支配，而狗对人类的爱是被奴.役。

据说狗的祖先是野生的胡狼，在被人类驯服之后，它们才从野外进入了人类的世界，成为了人类的“朋友”。

斑木芙兰对真人说：“我也喜欢咒灵。”

[就像人类喜欢狗一样。]

真人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天真而又高兴的笑容，忽然想起了看电影时斑木芙兰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忽然想带她去一个地方。

“芙兰，”真人对斑木芙兰说，“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吧。”

斑木芙兰歪了歪脑袋，她的头因为脑袋两侧的电极而有些重心不稳，于是抬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

“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