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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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寒不愿意写和离书,也不让柳飞絮写，冲动之下将房中所有的笔墨纸砚全都砸了。

他根本就不想跟柳飞絮和离！

若是和离，他便真的再也没有去见柳飞絮的理由了。

而如今的柳飞絮并不想理会他的任性脾气,既然不写和离书，那便各过各的吧。肃远侯府这么大,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怎么也不会见到的。

柳飞絮以帮容净丹打理肃远侯府事宜为由,住进了容净丹刚嫁入肃远侯府时陆峰丛给她安置偷闲的青町小院。小院幽深，远离东院,在整座侯府的偏后位置,却离容净丹他们住的地方近。

对此，陆川寒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柳飞絮还是会住到青町小院去的,她想要做的事,自己怎么拦不住。

容净丹倒是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常。

柳飞絮搬入青町小院时，容净丹自然过去了。趁柳飞絮在房内整理东西,身旁无他人,她便开口询问：“飞絮，你和川寒……是不是吵架了？”

柳飞絮反问：“夫人何出此言？”

“若是寻常他惹你生气,你定不会搬出东院,你既搬出了，想必事情不简单。”

说着，容净丹忍不住叹息一声：“那臭小子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还是说，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

柳飞絮抿了下唇，继续收拾手底下的东西，一边淡然回答：“夫人多虑了。”

容净丹皱了皱眉,并不相信柳飞絮说的。

柳飞絮不愿和容净丹说太多她和陆川寒之间的事，何况，以平日里陆峰丛与容净丹对陆川寒那般宠爱的态度，他们应当并不知晓陆川寒会武功一事。

陆川寒啊陆川寒，你还真是了不得，居然瞒着所有人学了武功，隐藏了不凡身手。这偌大京城，处处皆是眼线，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见柳飞絮不愿多说，容净丹也没有勉强，只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青青从东院那边拿来柳飞絮素日里用惯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房中。

这青町小院不比东院，院子偏僻，有些冷清，而且也不大，就这么丁点地方。唯一好的，便是这院子景致还算不错，有不少绿植花草，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

青青看着柳飞絮，开口前，倒是先叹了口气。她说：“小姐，您真的打算以后都住在这里吗？您和小侯爷……”

柳飞絮冷冷扫了青青一眼。

青青识相的闭上嘴，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柳飞絮在镜子前坐下。眼前那面铜镜许久不曾用过，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她拿过手绢将灰尘抹去，可映出的面容却也不太清晰。

她将铜镜放下，眨了眨眼，呼吸瞬间，心中情绪莫名翻涌，有种强烈的不爽的感觉涌出。她忽的握拳砸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吓了旁边正清理的青青一跳。

陆川寒隐瞒武功、对自己撒谎一事，她越想越觉得生气，总觉得自己就这样搬来青町小院是便宜了他。

来之前，应该先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出气的！

走的太急，忘了！！

柳飞絮抬手支撑着脑袋，闭眼后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她想要借此来平复心中不稳的情绪，可试了几次，好像没怎么起作用。

她不太舒服。

从头到脚，从内至外，不管怎么样都是不舒服的，都是难受的。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身体里通气的位置堵住了，呼吸不畅，胸口沉闷，憋得慌。

她再次用拳头砸向桌面，莫名有种想要砸东西、找人打一架的冲动。思绪纷乱，心情很差。

她紧握拳头，修长纤细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更是因此“咯咯”作响。

“小姐？”青青见她有些不对劲，便出声喊她。

柳飞絮紧握成拳头的手稍稍松懈了点，而后，睁开了眼。

青青望着她：“小姐，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还好吗？”

“没事，”柳飞絮重新闭上眼：“我只是有些累了，你要是忙完了，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

青青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可见柳飞絮一副疲倦模样，准备说的话最后也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朝柳飞絮行了个礼，继而轻声走出房间。

房内渐渐静下来。

柳飞絮深呼吸了下，缓缓睁眼。她眼神有些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

好烦……

好烦啊！！

这种情绪在她身上很少出现，所以出现的时候，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此时此刻好像就只能任凭那种汹涌的坏情绪将自己淹没。

屋外，树后，有个黑色身影隐藏其后，正小心翼翼透过房间那扇半开的窗户往里看去。从那个角度望去，他只能从侧面看见撑着脑袋半身倚靠在桌子上的画面。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也瞧不见她这会儿是怎样的情绪。

他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情绪复杂，最后表露在脸上的，是委屈与无奈。他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可有些事，他不能告诉柳飞絮。

柳飞絮也不该知道。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光影斑驳着点点落在他身上。他不觉得热，反而觉着有些冷。

柳飞絮在房中坐了多久，他便在屋外树后看了多久。

光影交替，白昼渐渐消散，继而被黑夜取代。

柳飞絮从房间走出时，已经天黑。她抬头望着头顶那片已然有星辰闪烁的夜空，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中似将那浩瀚星辰倒映其中。

她莫名想起在柳府与陆川寒赏月那时候。

她低下头来，眼帘微垂，眼神亦暗淡了几分。她伸出手，没有下雨，手掌中却仍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起风了。

青青带着丫鬟来到青町小院，她们手里恭恭敬敬端着柳飞絮的晚饭。

放下后，青青让她们退下，自己则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披风走到柳飞絮身后，小心翼翼将披风搭在她肩上。

“小姐，晚间风凉，还是先进去吃点东西吧，别在这里站着吹风了，会着凉的。”

柳飞絮道：“我不冷。”

她体质好，这么点风，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即便站在这儿一整晚，也未必会有什么事。

可青青还是担心。她最担心的，并非是这点小风会让她家小姐着凉，而是小姐这番模样已经很久很久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

青青抬头小心翼翼看了看柳飞絮，虽然知道小姐可能会生气，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您是讨厌小侯爷了吗？”

柳飞絮一怔，往后瞥了眼。

青青退后些许，低下头，却没有离开，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柳飞絮视线挪回，嘴唇紧抿，没有给她答案。

“小姐？”

“青青，”柳飞絮打断她：“我说过了，不该你问的事，你别问。”

“……是，奴婢错了。”

“下去吧。”

青青回头看了眼房中桌上的饭菜，欲言又止。

柳飞絮又道：“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是。”

青青离开后，整个青町小院便只剩下柳飞絮一人了。她不喜欢太多人伺候，白日里搬来此处时便没有带别的丫鬟，只留了青青一人。

柳飞絮仰头望着夜空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将肩上披风取下，走回房间。

房中的饭菜尚未凉透，空气里弥漫着些许香气。可她没什么胃口，只瞥了眼，便绕过桌子，走向床铺。

东院。

陆川寒一人坐在房中，桌上同样摆着一桌的饭菜，可都没动。他撑着脑袋，眉头紧蹙，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阿华脚步匆匆从院中走来，语气着急：“小侯爷！”

陆川寒略显不耐烦抬起头：“什么事？”

“侯爷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侯爷看起来很着急，应该是要紧的事。”

陆川寒蹙眉，怎么偏偏是现在……

不太想去。

府中的事情他本来管的也没多少，又和柳飞絮之间闹了不愉快，他现在心情几乎是差到极致，府中的什么事他都懒得去管，也不想管。

阿华见他没动，又道：“小侯爷，侯爷是刚从皇宫回来的。”

“……”

最后陆川寒还是去书房见陆峰丛。

看到陆峰丛脸色那瞬间，陆川寒就知道他要和自己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今天这一整天他注定是不能有个稍微好点的心情了。

真是祸不单行！

“爹。”陆川寒喊他。

见他来了，陆峰丛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放下。他朝陆川寒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到书房里来。

陆川寒刚踏进书房，陆峰丛便关上了书房的门。

陆川寒不明所以。

“川寒，”陆峰丛伸手按住他肩膀：“有两件事要和你说，但你得保证不能激动，要冷静。”

陆川寒：“？”

“先前刺杀一事尚未有结果，太子今日上书给陛下，要彻查京城中所有与江湖势力有来往的人，包括柳府。”

陆川寒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陆峰丛再次开口：“太子举荐，由你，来负责此事。”

“……？？？”

陆峰丛这话一出，陆川寒脸上的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了。又是慌张，又是震惊，而后又是无比疑惑。

太子举荐自己去彻查刺杀一事？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太子有毛病啊！

自己一个素日里什么也不做的纨绔，居然要调查这么重要的事？傻子也看得出来，太子那个狗东西是在算计自己！

陆峰丛叹了口气：“我本来进宫去阻止，可惜，陛下已经答应了，旨意……也已经送来了。”

陆川寒：“……”

陆川寒脸色比来时更难看了些。他握紧双手，眼中寒意乍现。

太子啊太子，你这算盘打的还真是好！刺杀一事有关皇后娘娘与元妃的性命，还有皇帝的颜面，若是调查不出结果，自己肯定难逃惩罚，可若是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以自己平日里展露在人前的形象，他怎么可能调查出任何结果？即便是调查出了什么，想必也是太子一早就安排好的结果！

没猜错的话，一定……和柳府有关。

该死！！

“爹，我不……”

“川寒，”陆峰丛打断他的话：“旨意已经下达，若是你不答应，那便是抗旨不遵。你应该知道抗旨不遵的后果，这种时候，别任性了。”

“……”

“川寒啊，你要想想我们肃远侯府，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做些不一样的事了。你总不能让外人永远认为，你只是一个仗着家世而嚣张跋扈的小侯爷吧。”

“……”陆川寒低下头，情绪复杂。

“川寒，”陆峰丛拍了拍他的肩：“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只管放手去做，若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陆川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峰丛转身，叹了口气：“别让我和你母亲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