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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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南园。

柳飞絮踏入南园，一眼看去便瞧见坐在院中凉亭内抚琴的姐姐柳飞鸾。丫鬟红红安静陪同在侧，见柳飞絮走来,朝她笑了下，而后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柳飞絮缓步走上前,在柳飞鸾身前位置坐下。

柳飞鸾抬眼瞧见是她,脸上露出笑容,手下抚琴动作却没停下。柳飞絮闭上眼，安静听着耳边萦绕着的悦耳琴音。

琴音缭绕,风过水面,波光粼粼，水纹轻轻漾起，有水声泠泠。

迎面而来的风里夹杂着些许水汽,亦有丝丝凉意。

一曲完毕,柳飞鸾收回手,浅笑嫣然，抬眸望向对面的柳飞絮。

柳飞絮缓缓睁开眼,脸上亦有笑意盈盈。她道：“姐姐弹得曲子一如既往的好听。”

“就你嘴甜,”柳飞鸾笑着：“你今日怎的来了？应该不是恰好路过柳府吧？”

“的确不是路过，我是特意来的。”柳飞絮一手托腮,另一手拿过桌上茶壶给自己与姐姐分别倒了杯茶。

茶杯递到柳飞鸾跟前,柳飞鸾笑着接过：“谢谢飞絮。”

两人各自喝茶，歇好后，要说的话题才算正式开始。

柳飞絮道：“皇帝下旨让陆川寒调查先前皇宫刺杀与皇后遇刺一事。”

“陆小侯爷？”柳飞鸾诧异：“他来调查？”

柳飞鸾表情依旧温和，可眼中浮现出的笑意似乎觉得陆川寒调查刺杀这件事有些荒唐。毕竟，陆川寒在外的名声并不算好，让他来查这么重要的事,是否有所不妥？

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亦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趁机得到些什么。

柳飞鸾放下手中茶杯，上下、仔仔细细打量着柳飞絮，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出些许与平时不同之处。而很快，她也找到了。

柳飞絮的神情。即便她此时看似坦然淡定，可从眼底流露出的疲惫并没有被完全隐藏住，眼下有黑眼圈，眼中有些许红血丝弥漫。

这是以往的柳飞絮不会有的。

柳飞鸾问她：“妹妹，你是不是和小侯爷吵架了？”

柳飞絮一愣，下意识摇头。

但柳飞鸾却已然是一副早已看透的神情望着她。柳飞絮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何况她们是双生姐妹，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她多少可以感觉到一些。

“算是吧，”柳飞絮将茶杯放下：“反正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你们都吵架了，你还想着要帮他呢？”柳飞鸾笑的眼睛弯弯的，话语中略有些许打趣意味。

柳飞絮抿了下唇：“我是为了我们柳府，并不是为了他。”

柳飞鸾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柳飞絮解释道：“姐姐难道还没听说？刺杀一事与江湖人士有关，皇帝下旨要调查所有在京城内活动的与江湖势力有关的人，你觉得首当其冲的会是谁？”

柳飞鸾一愣，眼神顿时错愕，她猛的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柳飞絮。

柳飞絮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又道：“我自小便跟随师傅在外闯荡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柳府更是与武林盟来往密切，皇帝先前下旨，虽有怀疑，却没有正当理由彻查，如今他让陆川寒来查此事，借着陆川寒是柳府女婿的身份，有些事情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查出来。”

柳飞鸾蹙眉，不由紧张：“可是我们没有……”

“我们的确没有参与什么刺杀，”柳飞絮抬起头望向柳飞鸾：“可是姐姐，你忘了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又是怎么样的人了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他们皇家一贯的作风。”

柳飞絮又低下头看着茶杯中剩余的半杯茶，稍稍晃荡的茶水面模糊倒映着她的面容。

她轻叹息一声，又道：“也许，所谓的刺杀一开始就是皇帝他们自导自演，为的是陷害柳府，以他们口中所谓正当的理由夺走我们柳府的财产。”

柳府资产遍布整个西醴，财力富可敌国，即便是皇帝也会眼红。

柳飞絮先前便担心会有这种事发生，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不管皇帝是否真的想要查到刺杀皇后的凶手，那顺势可能会得到的东西，他不会轻易放过。

刺杀真相为何，柳飞絮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此事之后，肃远侯府与柳府之间，大概无法再像曾经那般和平。

皇帝还真是打的一个好算盘，一道对他而言不痛不痒的旨意，倒是毁了两座府邸的平静！

柳飞鸾很是担忧：“妹妹，既然你觉得事情有异，不如与爹爹和小侯爷说明白，免得徒增他们之间的隔阂。爹爹本就不喜欢小侯爷，若是再因为此事……”

“如何说？”

柳飞鸾一愣。

“说了，陆川寒的调查便不用继续了？还是凶手便能浮出水面了？”

“……”

“明面上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不能让皇帝他们起疑才行。”

柳飞鸾点点头，深以为然。

“姐姐，”柳飞絮起身，走到柳飞鸾跟前牵起她的手：“陆川寒那边，我来处理，爹爹这边，你要帮我稳住他，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镇定，绝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被皇帝或太子抓到任何把柄。”

“放心，爹爹这边就交给我了。”

柳飞絮笑了，柳飞鸾亦笑着。

青青和红红端着她们爱吃的糕点过来，新鲜出炉的，刚拿来，便有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她们一起坐在凉亭内，一边吃糕点、一边聊天，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前，柳飞絮有些压抑的心情很好的得到了缓解，每次和她温柔的姐姐待在一块儿，即便不说什么，她都能感觉到放松。

姐妹之间无需言语，不论做什么，都能从彼此那儿得到支持。

约摸半个时辰后，红红走上前来，在柳飞鸾耳边低语了几句。柳飞鸾眼中一瞬间诧异闪过，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便消失不见。

柳飞絮瞧见了，不解：“姐姐，怎么了？”

柳飞鸾皱了皱眉，也是一副疑惑模样：“太子派人来传话，让我去见他。”

“他还在柳府？”

“他在东宫。”

“……”

柳飞絮眯了下眼，眼中警惕瞬间浮现。这时候找她姐姐去东宫做什么？没记错的话，太子和她姐姐好像也不过是那种有过几句言语之交，都不能算是朋友。

柳飞鸾看向柳飞絮，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柳飞絮道：“我去吧。”

“你去？”柳飞鸾蹙眉，立刻拒绝：“不行！”

继而柳飞鸾解释道：“妹妹，你明知道太子打着你的主意，你还跑去东宫，岂不是自投罗网？东宫可不比柳府，也不是肃远侯府，亦或是别的地方，你若只身去了，想要出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去了，还有反抗跑出来的机会，可姐姐你去了，若发生点什么，可就只能束手就擒了。”柳飞絮笑着，话语打趣道。

“……”

柳飞絮又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没有可是，”柳飞絮打断她的话：“姐姐，往日一直都是你在帮我，现在也到了我帮你的时候了。这种需要动手打架的事情，就让我来吧。”

柳飞鸾露出个无奈笑容：“你啊……”

“这种事情，我擅长，不用担心我。”

柳飞絮说的轻松，可柳飞鸾心中还是担忧。即便她对自己的武功再怎么自信，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京城这种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地方，不仅仅是有武功就能全然自保的。

柳飞絮换上她的衣裳随着东宫接柳飞鸾的太监离去后，柳飞鸾立刻对青青说：“青青，快去找你们小侯爷，告诉他飞絮去了东宫，让他立马去东宫把她接回来！”

青青知道事情严重，点头：“是，我这就去找小侯爷！”

柳飞鸾握紧衣袖，一定要来得及……陆小侯爷，你一定要及时赶到，把妹妹平安从东宫带回来！

去往东宫的马车上，柳飞絮端正坐在其中。她模仿着姐姐柳飞鸾平日里的娴静姿态，不熟悉她们姐妹俩的人根本分不出她们谁是谁，前来接柳飞鸾的太监自然认不出。

虽尚未猜到太子这时候请姐姐来东宫为的是什么，但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马车停下时，柳飞絮定了定神，而后露出个温婉笑容来。

有人替她掀开马车车帘，她缓了下神，随即走出。

东宫门前，有另外一个太监正恭敬着等候，见人来了，笑着走上前来：“柳小姐，太子殿下已在院中等您，奴才带您过去吧。”

柳飞絮点头：“嗯，有劳了。”

“小姐客气。”

东宫院中有一棵硕大的槐树，已是秋日，却已然郁郁葱葱，一眼望去尽是绿意。树旁花草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枯萎蔫黄痕迹，一看便知道它们是被人每日精心打理过的。

树下有一身影挺拔而立，一袭明黄色衣裳，背对着柳飞絮。

柳飞絮知道那是太子容奕锦。

在柳府时，他穿的也是这身衣裳。

行至容奕锦身后，太监恭恭敬敬行礼：“太子殿下，柳小姐来了。”

“嗯，”容奕锦淡淡应了声：“你退下吧。”

“是。”

太监很快离去。

放眼四周，除去花草树木，便只有容奕锦与柳飞絮二人，一个侍卫与丫鬟都瞧不见。显然，在她到来之前，容奕锦吩咐过外人不许靠近。

但这种安静，有种莫名诡异的感觉。好似在这种平静之下，隐藏着什么即将翻涌而出的危险。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柳飞絮定了定神，学着柳飞鸾的语气开口。

容奕锦面带微笑转过身来，笑吟吟望着她：“飞絮姑娘。”

柳飞絮一愣。

“飞絮姑娘不会觉得我眼拙到连你和你姐姐都分不清吧？”

“……”柳飞絮眯了下眼，在容奕锦朝自己走来时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她眼神警惕望着他，周身戒备更是如此，似乎并不接受他过多的一丝一毫的靠近。

“我就知道，请你你肯定不会来，但要是请你姐姐，你肯定会来。”

“……”

容奕锦笑着走近柳飞絮：“柳家姐妹情深，你姐姐不会武功，你肯定不舍的让她来东宫见我。”

“……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这般和你独处的机会实在太难得，几乎……不存在。”

容奕锦望着后挪些许的柳飞絮，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他负手在身后，眼中自信笑意满满：“飞絮姑娘，一起吃顿饭吧。”

“我不饿。”

“你会饿的。”容奕锦笑着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两下，旁边屋子的门忽然打开，里面有两个侍卫压着一个人的肩膀走出。

待看清楚被压制那人的面容时，柳飞絮睁大了眼睛，瞳孔瞬间放大，眼中尽是震惊。

容奕锦看她，又道：“飞絮姑娘，现在，你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