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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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秋奈和银轮换做好清洗之后，芥川龙之介依旧没有醒来，期间诊所断断续续来过几位人高马大、长相凶恶的病人，其中有一位右肩受了枪伤，子弹还留在伤口里面，清水秋奈眼睁睁看着医生把手术刀简单消毒之后，直接用锋利的刀刃划开那篇血肉模糊的皮肤，精准地找到卡在骨头缝隙里的子弹，然后挑到一旁的盘子里，弹壳落到盘子的一瞬间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那人没打麻药，整个手术过程都是在外间的椅子上进行的，清水秋奈真的觉得刚才医生暗示她和银离开手术室是在糊弄她。银现在在屋子里面陪着她哥哥，她出来是因为有些不放心芥川龙之介的情况，想问问为什么一直在昏迷，现在森医生在忙着，清水秋奈只好等在一边，她重新戴上了口罩，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病人。

森医生默许她在这里听他们说话，那些人可能也没把她一个小女孩放在眼里，只是交流着哪个帮派最近截了什么木仓支、哪篇区域有什么失踪案件......清水秋奈不清楚擂钵街的情况，但她也能意识到这些都是相当重要的情报，而这个世界上，无论在哪里，信息的价值都不逊于力量，或者说，信息就是力量。

这名看上去不起眼的落魄男人肯定不止是地下医生这么简单，她不觉得他会甘于现状，清水秋奈倒也没把自己看得多重，她想森医生这些试探八成是一种本能，有的人天生是那种如果不把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就会不舒服的类型，清水秋奈虽然也习惯留意各种细节，却没有这么强的控制欲，而且不管他在图谋什么，清水秋奈都没有成为这人的棋子的兴趣。

所以在发现医生短时间抽不开身之后，清水秋奈没有在大厅停留，直接转身回了芥川龙之介所在的病房。

银大概是今天一天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心情起起伏伏消耗有点大，已经趴在芥川龙之介的床前睡着了，手里还死死攥着盖在自己哥哥身上被子的一角。横滨大体上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而且身为港口城市，海洋对温度还有调节作用，一年四季相对来说都气候宜人，但是这屋子背阴，单穿短袖还是有点凉的，清水秋奈的校服外套早在送芥川过来的时候就沾染上不少血迹，她只好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白大褂，轻手轻脚地给银披上，再顺手整理好两人换下来的衣服，虽然她的校服肯定不能要了，清水秋奈也不会把带有高专标志的衣服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

一会儿功夫，森医生已经忙完外间的事情进来，他看了眼牢牢带在银脸上的口罩，哀怨地压低声音对清水秋奈说道：“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不仅连名字都不说，还要把小姑娘的脸遮起来，啊啦，我看上去是那种轻浮的男人吗？”

清水秋奈看向一旁的爱丽丝，重重点头，“是的。而且因为这孩子还小，我更不放心了。”他们三人走出病房，清水秋奈继续说道：“况且医生您也没有自我介绍吧。”

“你们不是知道我的姓氏吗？”森医生微笑道：“不过‘林太郎’这个名字只有我亲爱是爱丽丝酱能叫呢~”

“林太郎你真是够了！”爱丽丝抱怨道，不过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开心。

男人转头去安抚小女孩，一番折腾后才转头对清水秋奈说：“床上那孩子肋骨断了四根，左小臂骨折，大腿有贯穿伤，失血过多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这是引发的身体的自动保护机制，一时无法苏醒是正常的。”

清水秋奈的眉头深深皱起，她以前居住的孤儿院，虽然物质资源匮乏，但八原总体还是个很和平安宁的地方，她以前最多是和妖怪打打架，救助过受伤的小动物，但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兄妹俩和上述情况可不一样，她有心想问问横滨这边有没有什么收容机构，又觉得眼前的男人不是个好人选，而且总是要考虑他们自己的意愿......

正迟疑着，里间突然传来银的高兴的惊呼，三人进去。果然，芥川龙之介已经醒了，没受伤的右手支撑着身体想要做起来，又被银按了回去，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目光一凝，布料化成的黑色野兽就要朝来人袭去，好在他看到清水秋奈，也很快想起眼下的处境，及时收回了异能力。

男人看在眼里，在清水秋奈的耳边用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救下的野狗还挺凶......”

清水秋奈没说话，她上前一步，银很是亲近她，马上就靠过来，她帮小女孩整理了一下脸上有点歪的口罩——因为不是儿童专用的，口罩戴在银脸上把她大半张脸遮了完全。

芥川龙之介向她道谢：“咳咳，多谢你救了我们......在下——”

森医生已经上前检查了伤口，打断道：“虽说你不愧是异能力者，恢复速度要比寻常人快了几倍，但身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再好好休养几天，不然刚救回的病人转眼就死了，我会很困扰啊。”

芥川面对这个男人明显要紧绷很多，他此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如何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只好把浑身的尖刺竖起来保护柔软的肚腹，“在下觉得已经没问题了——咳咳！”

清水秋奈连忙把挣扎着要起来的小孩按下去，从她见到芥川，这孩子情绪一激动好像就忍不住要咳嗽，她担忧地问医生，“他除了外伤还有其他的问题吗？他的肺？”

“哦哦，那个你不用担心。”医生说：“这孩子应该从小身体就比较差，咳嗽八成是胎里带来的毛病。”芥川没说什么，银在一旁点了点头，医生又继续对清水秋奈说道：“不过平时还要多注意，他没发展成严重的肺病还是多亏异能者身体素质好。”

芥川龙之介想要张口解释，被清水秋奈不赞同的眼神把话逼回去了，不过他毕竟重伤在身，不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清水秋奈让银照看着输液瓶的情况，她自己跟出去找个地方坐着，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送佛送到西，她也做不出把兄妹俩就这么放在擂钵街不管的事情来。

其实无非三种选择：直接跟着她自己、找个靠谱的收养人家、福利院。

清水秋奈现在基本可以说是有了一个不用担心失业的高薪资工作，生活环境也算是安定，高专的老师和同学也都是不错的人，两个孩子跟着她过她也完全能负担得起，只是她还没成年不能办收养手续，而且也不知道芥川兄妹是否愿意，后面两种情况还要考虑是否靠谱的问题。

医生见她坐在那发呆，大概也能猜到她在纠结什么，于是说：“我不介意让那两个孩子跟着我哦。”

“......”清水秋奈回道：“不麻烦您了，而且总要看孩子自己的意愿。”

男人明显是看中了芥川龙之介的能力，清水秋奈可不想送羊入虎口。

芥川龙之介再次清醒后强烈表达了想要离开诊所的意愿，清水秋奈也觉得这里不是展开关于两人未来去向的谈话的好地方，好在她手机里存着岩崎家管家的电话，那栋别墅又只有岩崎花子在，他们三人可以暂时借住。

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后，清水秋奈结清了治疗和衣服的费用，森医生一脸不舍道：“最后小姑娘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名字呢，下次见的时候总可以说吧。”

清水秋奈只是笑笑，“麻烦您了。”

希望再也不见，她下次来擂钵街绝对会躲着这里走。

岩崎花子见她去而复返很是高兴，只是有些好奇地瞅了眼芥川兄妹就迎了上来，“秋奈姐姐你不如多住几天再回去吧。”她撒娇道。

清水秋奈倒有些汗颜，她总感觉自己有些微妙地“挟恩图报”的意味，“事出突然，”她简要提了下遇见兄妹俩的事情，而且路上她也问清两人招惹的只是一般势力，“真是太麻烦你们了，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带他们出去。”

“我不会告诉爸爸的，你们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岩崎花子说，见清水秋奈坚持才说道：“好吧，那找房子的事情可以让管家帮忙。”

清水秋奈道谢后便带着两人进了临时收拾的客房，芥川龙之介精神还不错，坚持要自己下地走，被清水秋奈强硬地抱起来，小孩营养不良根本没什么重量，而且万一把伤口撕裂了后续更麻烦。她在孤儿院的时候习惯被年底小的弟弟妹妹缠着要抱抱，完全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还有「男子汉的自尊心」这种东西，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心不碰到伤口上了，自然没有看到芥川龙之介通红的耳朵，银也只是在一旁笑着，完全没有提醒清水秋奈的意思。

一路上被抱来抱去，芥川龙之介也从一开始的极力挣扎到现在的听之任之，他没受伤的右手悄悄捏住了清水秋奈t恤的袖角，他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可不知为何，待在这个没比他大多少岁的女孩的怀抱里，却感到久违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