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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卢氏下令各院在各院用晚饭,也不用去伺候,原因不明。
阮玉自是高兴。
她泡了澡,拿玫瑰露把自己搽得香香的,然后将春分等人都赶出卧房,打算来段瑜伽。
今天踢毽子的时候,她发现这具身体明显不够灵活,虽然众人都拍手叫好,但是到底好不好,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么下去可不行。
而且这小体格虽然每天进补,但是虚得很,她的精神很强大,可是身子很不争气。这样的环境,她也不能跑步或做健美操,只能靠瑜伽来提高一下身体素质了。
一呼一吸,渐入化境,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岂料她刚刚换了个眼镜蛇式,就听外面传来犹犹豫豫不可置信的一句:“四爷……”
她的一口气差点堵在嗓子眼。
赶紧放松,调整呼吸。
多亏不是习练内功,否则……
心里暗骂,金玦焱,你个混蛋,是想害我走火入魔吗?
刚手忙脚乱的裹上衣服,门就开了。
一身银红比甲的夏至俏生生的屈了屈膝,姿态美好如同新绽的木槿花。烛光下,两颊莹光粉嫩,眼底倒映着小小的火苗,一跃,一跃。
原先春分跟她说的时候,她只一笑置之,可是现在,阮玉看着夏至的喜不自胜,又看看立在一旁的金玦焱……莫非小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否则怎么欢天喜地的就把金贱人给放进来了?
的确,金玦焱是主子,确切的讲,是这个院名正言顺的主子,在这个男人就是天的时空,她一个小小的下人,有什么资格阻挡男主子来找女主子呢?
嗯,金玦焱……来找她?
立即睇向金玦焱,但见他正盯着自己,两道剑眉浓黑如墨。
她立即提高警惕。
“夏至,还不去给四爷倒杯茶?”
夏至立即屈膝应下,颠着小碎步的去了。
“四爷,请厅中就坐。”她特意强调了地点。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突然空降,还跑到她的卧房来,不会是想图谋不轨吧?
她立即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
说实话,有时真不想劳烦霜降,可是古代衣裳这个带子那个洞的,她实在穿不明白,就像现在,她只是胡乱的抓了件袍子披上然后拿带子扎紧,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金玦焱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晦暗不明,继而转了身,向中厅走去。
阮玉回味了一下他的目光……搞不懂,于是深吸了口气,慢步踱出。
刚进入厅堂,就见本应就寝的春分四人皆立在厅中严阵以待。
瞧瞧,这就是金四爷的威力!
而春分的神色尤其古怪……一会看看她,一会看看金玦焱,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面露恳求,欲言又止。
春分,你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见她不解,春分又露出焦急惋惜之色。
金玦焱似乎感觉到这对主仆之间的“互动”,回了头,睇向阮玉,却只在她脸上看到浅淡而平和的笑意,就如同他每次所见一样,而非……
不觉的,眼前又浮出那副仿佛能将心灵照亮的笑容……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竟是有些忘了自己所为何来,直到他听到一声轻唤:“四爷,请坐。”
眼前的淡笑渐渐清晰,她……还是那个她。
他也不由自主的笑笑,有些如释重负,然后转身,走向剔红雕花果纹扶手椅,坐了上去……
“我这次来,是……嗷——”
他一声惨叫,简直石破天惊,屋里的人齐齐吓得一跳,就连外面的小丫头也打织金回纹锦帘缝里探进个脑袋:“奶奶……四爷,您没事吧?”
金玦焱白着脸,手在屁股上摸了摸,咬紧牙,一用力……
一根两寸来长的针拈在他的指尖,半截白,半截红。
阮玉看着那半截红的顶端是针鼻,不禁想起下午做毽子时,她用了针,然后顺手插在……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瞄了瞄椅上的鹅羽软垫。
“是你干的吧?”
半红半白的绣花针突然出现在眼前,红色的部分娇艳欲滴,大概流的是动脉血。
“禀四爷,是,是奴……”
“闭嘴!”金玦焱当即喝止春分,转头对向阮玉,目眦欲裂:“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让我到厅中坐,你是故意的吧?你知道我要来?”
一时之间,竟有些怀疑下午那样灿烂的笑容就是为了吸引他上当的。
不对,他是奉母命行事,是来警告她,教训她的。
吸引?
呵呵,他怎么会被这样一个恶妇吸引?
沾着鲜血的绣花针就在眼前颤动,先前那丝莫名其妙萌发的旖旎早已烟消云散。
他瞪着她,似乎要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黑心:“你难道不知,男人的屁股是很重要的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要脱口大笑的冲动,但是此时此景,实在不能露齿,都在那忍着,唯有夏至,面现急色,眼角有泪光点点。
“我说四爷,”阮玉一开口,声音就带着笑意,于是眼见得金玦焱脸色一紧,急忙正色道:“咱们平日井水不犯河水,我如何得知您会大驾光临?就算我知道,我又如何能令您乖乖就范?您瞧,厅里这么多椅子,凳子,这个……可是您自己选的。”
“你……”
金玦焱就知道嘴皮子斗不过她。他捏着绣花针,一时间,真恨不能扎她一下,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
“哼!”
他一甩袖子,就要坐下。可是临坐下前,手忍不住在垫子上拂了一下。
噗……
也不知是谁不小心笑出了声。
他立即抬头,但见众人皆是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而那个……他不知叫什么但是引他进门的丫头,她那个表情,大概叫做伤心吧?
毕竟还有正义的人。
心情终于好了点,但是仍旧拈着针,朝阮玉比了比。
阮玉尽量不动声色:“夏至,还不给四爷上茶?”
夏至正端着乌梨木雕的小茶盘呢,闻言,方垂了眸:“茶凉了,奴婢去给四爷换一盏。”
福身,飞快退去。
春分没有放过她的一丝细微,此刻盯着她的背影,眉心再次皱了起来。
阮玉则感谢夏至的“迟钝”,否则若是茶盅真的放在了两把椅子中间的黄梨小几上,哪怕是二选一,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而此刻,金玦焱坐在椅子上,歪着半边屁股,捏着根针把玩,也不说把上面的血迹擦去,就好像得了什么把柄一般。
她不禁有气,不是说有事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夏至,茶呢?
夏至又颠着小碎步出来了,将茶恭恭敬敬的放在几上,表情、姿态、角度,无一不好。
春分的眉又皱起来了。
金玦焱终于放下针,端起茶碗,拿盅盖拨了拨浮茶,再吹一吹……就是不喝,眼睛只瞄着茶碗,指还在摸索,好像这样就能把茶运到肚里。
“建窑油滴盏。”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金玦焱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做出品味的姿态,眼睛仿佛寻找他过去生活的印记般打量屋里的摆置。
方才只急着去找这个恶妇,差点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
嗯,青花竹石芭蕉凸瓜果纹大盘,这是元朝的,不错;龙泉青瓷粉青小花插,是弟窑的,不错;《松溪泛月图》,是夏圭的,真迹;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暂时看不出什么,希望能拿手摸摸。
这么想着,手指就不由动了动。
青花缠枝莲纹赏瓶……嗯,这个一定是皇上赐下来的,就不知是哪个皇上了。
玉桐荫仕女图摆件……
阮玉见他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不说话,也不走,不禁心中不悦:“四爷……”
“嗯……嗯?哦,”金玦焱方回过神来,将视线从漆雕双龙戏珠盘上扯下:“我此番来……”
思及使命,迅速黑了脸:“太太说,让你每天早点去请安。你是新过门的,理应恭敬谨慎,怎么每天倒要一大家子人等你?”
阮玉腹诽,谁让你们起那么早?就好像晚上不睡觉专门守在那里等着请安似的。若是想早,干脆另定个时间。再说,是否孝顺,跟是否去得早有什么关系?
然而金玦焱已经摆出了一副训斥模样:“莫说起不得早。每天早点睡,也不至于让人看笑话。白日里什么做不得?非要在夜里点灯熬油?金家纵然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等浪费!”
金玦焱将卢氏的一番话原样奉送,心里亦随之敞亮,若说女人,就得靠女人来治!
岂料阮玉抬起眼:“你偷窥我?”
金玦焱正借机研究那只景泰蓝小盆景,忽听得“偷窥”二字,顿想起下午站在墙头看她踢毽子的事,当即跳起来:“你说谁偷窥?谁会偷窥你?”
阮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不觉抓住扶手,身子往后一躲,气势却不弱:“当然是你,咱们俩院只隔了道回廊半堵墙,自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这么说,你没事就偷窥我了?”金玦焱眯起眼睛,逼近一步。
阮玉来了气:“哪个有工夫偷窥你?只有那些总想着别人偷窥他的人才会这么自作多情!”
伴着阮玉的愤怒,金玦焱的眸子愈发眯起,声音也跟着拉长,语气亦变得暧昧:“你,希望我偷窥你?”
“金玦焱,你别放肆!”阮玉大怒。
好像除了成亲那夜,还没有见过她生气的时候。
金玦焱非常得意,阴阴一笑,疾步走向门边。
却又回了头,举着绣花针示威一晃:“做梦!”
大步迈出门槛,正打算来个放声大笑,忽听屋内传来一声脆响。
笑容当即僵在脸上。
定了一会,露出痛色。
这个败家女人,不知又把什么给摔了。
不过听这动静,好像是那个最不起眼的花纹镂空小陶瓷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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