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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赵铎身边的奚多海和张叶知,一时都没有弄明白他口中的“小姚”是什么人,直到顺着赵铎的目光望去,看见姚软枝,才明白了赵铎是叫自己的“女秘书”来看。

张叶知不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干部,坐在办公室打打算盘发发文件也就算了,叫她来看水轮发电机?她能看得懂才怪了!

农业局副局长奚多海显然比张叶知道行深厚,眼中异色只是一闪,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笑眯眯地看着姚软枝,一脸慈祥和信任。

而老匡小匡叔侄两个则呆呆地站在一边,憨厚的脸上满是迷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吕秘书看了看赵铎,又看看姚软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索性就一脸平静,假装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唢呐却是真的面无表情,只是站在姚软枝身后,一言不发。

姚软枝看明白了赵铎眼神中的意味,心中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位可谓是新政府第二代干部中的领军人物,当初年纪轻轻就坐到了相当于封疆大吏兼首长心腹的位置,当然不是庸人,更不是面团团一样的性格。他会欣赏姚软枝的才能,不过却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说实话,之前姚软枝对赵铎表现出来的友善就有点出乎意料,就算是她给赵铎提供了非常有价值的专业知识和分析作为参考,三十出头就已经身居一省宣传部长之位的赵铎,也完全没有理由对一个小小的农场场长如此热情关切。

倒是现在,赵铎这种带着考量和试探的举动,才是姚软枝心中符合他身份性格的行为。

在周围各色含义不同的目光中,姚软枝稍微加快了脚步,走到机器旁边,一脸认真地弯下腰查看起来。

张叶知看着姚软枝蹲下身子,眉毛不禁抖了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奚多海和赵铎的表情。可是这两个人却都是一脸微笑,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能像赵铎、奚多海二人一样,挤出笑容,看着姚软枝的一举一动。

“线圈曾经损坏过,最近才修复。这是两位匡师傅做的吗?”姚软枝的声音不大,不过已经足以让张叶知和老匡小匡叔侄闻声而动,老匡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一缕憨憨的笑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姚软枝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改变。能够修复线圈的,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真的有点水平的技术人才了。这个看起来土土老农模样的老匡,还真是让人意外。

“是长期使用的磨损?不,不像……”姚软枝伸出手指,仔细寻找着痕迹。

张叶知轻轻咳了一声:“那个,姚同志,是打雷的时候,把发电机线圈烧坏的。”

姚软枝“哦”了一声,直起腰来笑道:“我说线圈上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正常损毁,还以为是有坏分子搞破坏呢,原来是打雷的时候烧毁的啊。”

张叶知的态度有了明显不同,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许多:“姚同志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些人没文化,只知道发电机坏了,也不会修理,一直等到老匡他们俩来,才有了点眉目。”

他看着奚多海笑:“也亏得农业局各位领导的关心,帮着寻找修复材料,要不然也很难完成修复工作。”

奚多海眼角余光看着赵铎,发现赵铎眼神灼灼,对姚软枝十分关注,想起一些关于这位赵部长婚姻的传闻,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东西。

他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满是郑重:“这都是咱们农业局应该做的。去年咱们国家就已经颁发了相关文件,强调各地都应该重视农业水利工作。而咱们商平市,最重要也最有名的,就是咱们耀龙坝水电站了。所以管市长在开会的时候,特意作出指示,强调我们要利用商平市本身就有的历史优势,造福一方,服务人民。”

赵铎微微点头,似乎是赞许。

张叶知连忙接口:“是的,各位领导对我们的工作都十分关心,多次来到现场指导工作。奚局长为了帮我们找到合适的线圈,往省城跑了好几次,非常辛苦。要不是领导们关心,这修复工作还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这是农业局分内的工作,我们当然要认真对待,修复水电站,为商平百姓提供电力支持,是咱们干部和d员应尽的义务嘛。”奚多海笑眯眯地说。

赵铎却已经走到了姚软枝跟前,低头审视着刚才姚软枝摸过的地方。

张叶知连忙把老匡叔侄叫了过来以备询问:“老匡师傅,小匡师傅,你们比我懂,过来过来。”

老匡和小匡都是一副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的样子,小匡的脸上还有几分激动,大概这才明白赵铎是个“大领导”。

赵铎问了几句机器的问题,这叔侄两个回答得结结巴巴,关于线圈和电机运行倒是能说得清楚。

他示意姚软枝来问,姚软枝把问题往外延伸了一点,问到了一些水轮发电的原理、转子定子的振动摩擦问题,两叔侄就已经一脸茫然不知所云了。

赵铎虽然不如姚软枝内行,但是一些术语还是能听懂几分的,也看出来这两叔侄肚子里没有多少存货,真的是如人所言,因为当初跟着海外工程师做过几天活,就知道这一点皮毛。

奚多海知道赵铎是大学生毕业,却没想到这个漂亮女秘书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问的问题听起来挺高深的,他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每句话都听不懂……看来,赵铎选秘书也不是只看脸的。

不能让领导不满,也不能让干活的尴尬,奚多海上去接话,笑呵呵地捧了赵铎和姚软枝一把,又夸奖了老匡叔侄日夜加班两个修复电机线圈的辛苦,同时不忘肯定张叶知和整个耀龙坝上下对解决机器故障所付出的努力,话倒是说得团团满满、花团锦簇,哪个都不曾落下。

赵铎眯着眼睛看了奚多海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奚局长也费心了。”

奚多海顿时眉开眼笑:“应该的,应该的。”

姚软枝看着奚多海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替他默哀。

奚多海还以为自己入了赵铎的眼,对自己的前途有好处呢。可是姚软枝却根据以前看过的传记和这几天跟赵铎的相处推断出来,赵铎是非常厌恶奚多海这种官僚作风的。

虽然赵铎不是商平市的直管领导,但是按照以后赵铎青云直上的发展,奚多海以后多半是要倒霉了。

在场诸人中,除了唢呐之外,真正完全不懂发电机的,也只有奚多海一个。这一点,不仅姚软枝看出来了,赵铎也看出来了。

凡是跟电机有关的专业话题,他都小心地躲避着。可是,他竟然还敢在张叶知的配合之下对赵铎吹牛撒谎,说是他多次出差,从省城购买回来了线圈,才修复了发电机。姚软枝确定,现在把奚多海抓过来,让他指出来线圈的位置,他都做不到。

赵铎这种人,自负自信,最讨厌下面的人欺骗自己,怎么可能对奚多海有好印象?

“小姚,依你看来,这发电机还有没有什么隐患?是否确实能够正常发电了?”姚软枝在心里推测赵铎的时候,赵铎却又问了一句。姚软枝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改了态度?刚才还主动打掩护,给她机会摸底,这会儿却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往外推,想让她表露专业水平?

姚软枝心头一转,想到了什么,真的一脸严肃地分析了起来:“线圈这是比较容易看到的故障,但是水轮发电机组是一个受到水流、机械甚至电磁各方面多种元素影响的复杂非线性动力学系统,所以它的故障也是复杂多样的。”

她伸出手来对赵铎示意:“发电机本身各个部位都有可能发生故障,想要知道,可就要做一番大检查才行了。”

赵铎还勉强能听懂姚软枝那一串专有名词,其他人就完全不知道姚软枝说的那些词语是什么意思了。不懂归不懂,却能听明白姚软枝是在说,要把发电机从里到外彻底大检查一番。

奚多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奉承赵铎没错,姿态低一点,说话好听点,这都没问题,但是赵铎要是因为一个年轻姑娘的话,就要出面阻止耀龙坝水电站复工的话,他可就不干了。

管市长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性子,农业局已经给他报上了喜讯,栾局长那里奚多海也打了包票,到了跟前变卦的话,这两位“现管”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奚多海心里清楚得很,宁可得罪赵铎,也不能得罪自己这两位顶头上司。

张叶知也是一脸惊色,神情惶然地望向奚多海,得到了奚多海的一个眼神,才算是定下心来。

他刚在肚子里打叠话语,那边老匡却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听起来是一句方言,声音不大,语气急促,姚软枝根本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小匡看起来有点紧张,拉着老匡对看过来的众人道歉,嘴里说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对不住,对不住,各位领导,我叔叔胆子小,害怕惹事,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张叶知有点不高兴:“老匡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姚同志是上级领导,来咱们这里视察工作,提出宝贵意见,又没有说你有什么不对,你说什么不干了?这是甩担子吗?”

姚软枝这才明白,刚才老匡是在说不想干了。是因为她说发电机可能还有其他隐患,伤害了老匡的自尊心吗?

赵铎这家伙故意撩拨她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老匡被侄子抓着手,脸上变得沮丧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小匡不停地认错道歉,那口朴实的半方言听起来特别可怜。张叶知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也没有办法多说什么,只能黑着脸站在一边。

奚多海哈哈一笑:“老匡师傅别担心,赵部长和姚秘书只是从理论上讨论一下,跟你的工作没有关系。你只要好好修理检查一下,确定没有问题的话,咱们还要按时举办复工仪式呢。管市长对这件工作非常关心,咱们可不能让组织失望。”

张叶知和老匡叔侄的表情变得紧张、敬畏,其中又夹杂着几分兴奋。姚软枝却听出来奚多海语气中隐藏的东西,这位副局长是对她的举动不满,抬出来管英杰来告诉姚软枝的“后台”赵铎,隐晦地警告赵铎,不要破坏耀龙坝水电站复工的大事。

看起来面团团拍马屁的奚副局长,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也会委婉地露出自己的爪牙啊。只是,奚副局长恐怕根本不知道,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管英杰亲自邀请来的。

吕秘书这下子不装透明人了,笑着对姚软枝说:“您是专家,比我们懂,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千万不要顾忌。”

他好歹也看过一些机械方面的书刊,对这一行了解了一些皮毛,刚才张叶知说发电机的主要故障就是线圈损坏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些不对,这会儿看姚软枝的态度,更是觉得其中隐藏着什么。

当初老匡叔侄说的可不是仅仅只有线圈损坏这一处故障,姚软枝在图书馆推测的最常见的故障也是两个地方的,怎么张叶知嘴里说的却和他们两方都不一样?

吕秘书毕竟是管市长信任的手下,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是管市长。平时也就罢了,这种关键时刻,就算是让农业局的领导没脸,也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弄清楚了。

否则要是到时候管市长亲自来出席复工仪式,发电机却掉链子,整个商平市的脸都要丢光了,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复工仪式拟定的日期可就在这几天了,吕秘书心里着急,也不再顾忌那么多,直接就当着奚多海他们的面揭破了姚软枝的身份。

“专家?”张叶知的脸色不由一黑,上下打量着姚软枝。奚多海比他城府深,脸色也不由微变。

“小吕,你也不早说,我一直以为这是赵部长的秘书呢,你看看多失礼。”奚多海调整好了表情,给了姚软枝一个抱歉的眼神,“不过,咱们的发电机已经修好了,昨天已经试运行了四个小时,完全没有问题……”

吕秘书微笑:“姚同志是管市长亲自出马请来的专家,她可是拿过全国全国先进工作者荣誉的,在机械方面的造诣非同一般。要不是管市长正好碰见姚同志,并且极力邀请,咱们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哪怕是让姚同志给大家指导指导,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呀。”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吕秘书也不能继续隐瞒姚软枝的身份,否则姚软枝一生气走了,管市长就要找他麻烦了。在两者之间权衡之后,吕秘书当然只有这样一个选择。

奚多海、张叶知不可置信地看着姚软枝,要不是吕秘书亲口说出来的话,他们根本无法相信。不过吕秘书这么一说,奚多海再看姚软枝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印象了。他好歹也是农业局的,对去年那些全国模范还是关注过的。

“你是——铁原地区那个姚软枝!”奚多海习惯性地堆起笑容,“原来是姚软枝同志,你在农业机械方面的造诣,真是让人佩服。当时看到报道的时候,栾局长还很羡慕呢,说要是咱们商平市农业局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同志该多好,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机会见到你。”

姚软枝笑了笑。这奚多海把“农业机械”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是想说自己对水力发电机这方面是外行吧?

刚才赵铎把她推出来,现在是吕秘书也把她往前拱。看看奚多海、张叶知以及老匡叔侄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心里对自己可是完全没有什么欢迎的意思。

这就更让姚软枝确定,奚多海和张叶知这一群人,有什么东西隐瞒着,不想被揭开。姚软枝这个外来者,很可能破坏了他们的利益,被他们在心中厌憎着。

但姚软枝怎么会在乎呢?

她已经不打算买耀龙坝的发电机,来这里也不过是害怕半瓶子水的修理工不但没有修复发电机,反而引发更大的祸患,毁坏大坝,造成灾难,完全不必看任何人的面子和脸色。

所以当吕秘书把话挑明之后,姚软枝只是一笑:“那就麻烦吕秘书给我找一套工具来了。”

这倒是容易,吕秘书只对张叶知客气地说了一句,张叶知根本不敢跟吕秘书对着干,他只能挪出门去,叫人送来全套工具。

看见姚软枝卷起袖子,蹲下身打开工具箱,熟练地拿起螺丝刀,工房里的几个人不由都围了上来。

看见姚软枝真的要拧螺丝拆卸发电机,张叶知有点着急:“这,这不太合适吧?吕秘书,这可不是小事,这么大的机器,拆开了要是装不回去,可就麻烦大了!”

就连老匡叔侄也没敢这么做。他们只是根据当初跟着工程师的经验,提出有两个最容易出现故障的地方,一个是线圈,另一个就是中心轴承。

线圈这部分老匡叔侄见过工程师动手,所以敢拆开修理,但是另一个故障可能出现的地方就在发电机最中心部位,他们根本没见过,试着拆了一次却发现太复杂,拆着拆着零件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就连螺丝和他们平时见到的都不太一样,放在手里就能感觉到不同。

害怕零件、螺丝丢失没地方去配,当时张叶知叫了十几个人来帮忙分类保存记录各种零件。可是到了后来,一群人看着被拆了一半的机器,愣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商量了一整天,最后还是不得不倒着把拆掉的零件一个个又装了上去。

拆都拆不开,就别提什么检查内部是否有故障了。

好在当他们修好线圈后尝试着恢复发电机的运转时,却发现机器完全可以正常发电,这就说明,机器内部并没有什么故障。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机器能够正常运转,把发电机全部拆开彻底检查一遍,不是多此一举吗?要是中途出现什么意外,无法成功安装回来,谁能承担这个责任?到时候什么复工都是做梦!

张叶知据理力争:“吕秘书,我们拆过机器,但是拆到了一半就没敢继续。这机器内部构造十分复杂,到最后就连拆卸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要是这次拆了装不回来,可就误了大事了!到时候管市长批评我,我可承担不起!”

说到最后,张叶知急得嗓子都高了几度。

吕秘书看起来年轻,在这种时候却一点也没有动摇,声音坚定:“张站长,我说了,姚软枝同志是管市长亲自出面请来的专家,她是能够看懂发电机德文说明书的人才,自然有能力解决那些咱们耀龙坝解决不了的问题。”

姚软枝心中一笑,这个年轻人倒是挺信任她嘛。不过说实话,这个型号的机器她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是看了说明书之后,加上她对于水轮发电机的了解,彻底拆开检查倒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边上几个人是什么脸色,姚软枝已经动作娴熟地动手了。

她蹲在偌大的发电机面前,整个人都被机器挡住了,几个人看不见她,只能听见细微的声音。等几个人绕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姚软枝身前用来盛放螺丝零件的盘子上已经多了好几个螺丝钉。

这动作可真快啊,也只有毫不犹豫才能达到这样的速度。

奚多海十分意外,禁不住问了一句:“姚同志,你对这种型号的发电机很熟悉?”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她为什么这么轻松就已经拆掉了一部分机壳。

就连曾经在一线工作过的老匡叔侄,拆机器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哪有姚软枝这种行云流水的速度?

“早就听说过,不过实物还是第一次见。”姚软枝眼睛盯在机器上,头都没抬,两只手都戴着白手套,一边继续拆机器,一边回答。

“什么?”奚多海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禁不住微微变色,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见都没见过……你也不怕拆坏了?”

他刚想往前去,却被人挡住了去路,赵铎一脸兴趣盎然,弯下腰来看着姚软枝的举动:“拆坏了就让姚软枝同志赔你们一台新的。”

姚软枝呵了一声,她要是能弄到,还用得着来打这两家二手发电机的主意?要不是看在管英杰是真的要为人民做实事的份上,她才不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傻事。

“拆不坏。”她虽然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但是之前在图书馆仔细阅读研究了德文说明书,加上上辈子数十年的机械知识经验积累,还不至于被这么一台“复古”的机器给难住。

要知道后来中国水力发电行业发展到了那种程度,那些超大型水电站里使用的水力发电机不管是体积还是科技含量,都远远超过了这些起步初期的发电机。姚软枝在农业部门工作数十年,默默地积累了大量知识和经验,因为她知道,这才是能够让自己飞跃巅峰的翅膀。

在这样深厚的积累基础上,又有了厚厚的德文说明书,姚软枝对耀龙坝的这台水力发电机的了解,不说超过原来耀龙坝的那几个外国工程师,至少不会比他们少。

更别说只有部分经验,部分“知其然”的老匡叔侄了。

奚多海见赵铎明显是在为姚软枝撑腰,不得不忍住了心中的不悦,闭着嘴巴站在一边看着姚软枝的动作。

吹牛人人都会,关键是手底有没有真功夫。等到这女人把事情搞砸的时候,赵铎恐怕也没有那个脸给她撑腰了。

奚多海心里想着,闭紧了嘴巴,站在一边,用挑剔的眼神看着姚软枝的每一个动作。

可是,过了十分钟之后,即使是抱着挑毛病的心态,奚多海也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毛病!

他虽然不是内行,但是也看过那次老匡叔侄拆机检查,当时老匡叔侄小心翼翼的样子,奚多海印象深刻,当时也是忍不住跟着紧张,对这个庞大的机械产生了一种敬畏。

可是这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望之生畏的庞然大物,在姚软枝的手下,竟然好像是一头温顺的羔羊——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灵活自如地在机器上翻飞旋转,一个个零件就那样被轻松拆卸下来,伴随着的,还有姚软枝不疾不徐的讲解。

姚软枝的普通话发音有点奇特,和现在广播里主持人的普通话味道截然不同,更柔和几分,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一丝京腔。

她讲的明明都是发电机的专业知识,可是遣词用句却非常浅显生动,奚多海这样的外行都听懂了一大半,不知不觉地沉浸在其中,跟着姚软枝的进度频频点头。

直到姚软枝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来,搭个手。”奚多海才一下子清醒过来,心中一惊,看着姚软枝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再看看其他几个人的表情,除了赵铎眼神清明带着欣赏之外,张叶知和老匡叔侄脸上的震惊根本都掩饰不住。

看来,这位可不是什么被推出来充面子的模范,专业技术水平是实打实的!

奚多海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

有这么一个高水平的专家来帮忙检查维修,从长远来看,对耀龙坝当然是好事;可是要是真的让姚软枝检查出来发电机内部有什么严重的故障,需要时间修理维护的话,会不会推迟原本就定在几天后的复工仪式呢?

心里有这样的矛盾纠结,奚多海就没有发现张叶知和老匡叔侄的震惊神色不减反增。等到老匡叔侄抬着一个庞大的金属壳子放到一边,张叶知激动地叫着“拆下来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当初老匡叔侄怎么都无处下手的那一层吗?

姚软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给拆下来了?她这样哪里像是第一次见这机器,反而像是拆卸了无数次了!

张叶知看着姚软枝转了个方向,一边检查一边好像又要继续拆,连忙上前请教:“姚同志,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指着被老匡叔侄抬到一边的金属外壳,“当时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当时他还跟奚多海说,到底是德国佬的机器,就是厉害,人家肯定就是故意这么搞,让咱们不能自己修理,只能找德国厂商工程师来维修,继续赚咱们的钱。

不服气不行啊,连拆都找不到拆的地方,总不能硬来吧?

可是刚才他看得清楚,姚软枝根本连犹豫都没有,和之前拆那些螺丝一样自然,东一下西一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弄好了。他们上前一抬,那个曾经让他们无计可施的障碍就被拆掉了!

“说明书上都有。”姚软枝抬头一笑。

张叶知一噎。他们当然也知道当初王耀龙他们购买机器的时候是有说明书的,说明书就在图书馆,他们也去借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看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呀!德文,圈圈点点的,谁看得懂?

“姚同志还懂德文呀……有知识就是好,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睁眼瞎……大字认不得几个,更不认识那些外国字……”张叶知讪讪的。

人家看得懂德文,难怪人家这么轻松就把机器给拆了,还能把各个部件的作用和易发故障都讲得那么清楚。

“站长,饭做好了。”就在这个时侯,一个年轻人跑了进来,满头是汗。

张叶知反应过来,赶快上前:“赵部长,奚局长,姚同志,咱们先吃饭吧。”

本来就想要留奚多海在这儿吃饭,刚才发现赵铎是更大的领导之后,张叶知就已经让人通知厨房想办法加菜,这会儿都已经到了正晌午了,也该吃饭了。

奚多海也醒悟过来,跟着上前去邀请赵铎。

赵铎哈哈一笑,叫姚软枝停下来,吃了饭再说。这么大的机器,拆卸检修也不是一天能完成的,没有必要这么赶,饭都不吃啊。

姚软枝站起身来,收好工具,将白手套拽下来丢到一边,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她一动,那边角落里就站出来一个魁梧之极的大汉,跟在了她身后。

奚多海一愣,才想起来这边还有一个人。他上下打量了唢呐几眼,心中很是诧异,这么大个块头,这么扎眼,怎么刚才他硬是没想到这个大个子也在呢?

唢呐根本就不看他,只管盯着姚软枝。保护好姚软枝,就是他惟一的任务。

一群人沿着台阶往下走,来到了耀龙坝工人的生活区,刚才跑来报信的年轻人在头前带路,把他们引到了食堂里。

奚多海是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带路,反而一直在赵铎跟前介绍周围的风景和建筑。赵铎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带着微笑。两个人相处得看起来十分和谐,仿佛刚才为了姚软枝拆机器发生的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奚多海这次没有把姚软枝和唢呐完全忽视了,时不时地还转过头来跟姚软枝介绍几句,对姚软枝的态度也比之前客气尊敬多了。

尤其是当他确定,唢呐寸步不离跟的是姚软枝之后,看着姚软枝的目光就更加热情了。

张叶知瘦小的身子微微佝偻着,把一群人引进了食堂里。

食堂不算华丽,只是一个木石结构的大屋子,里面放了两张旧木桌和一些凳子。

虽然到了饭点,食堂里却只有寥寥数人。

耀龙坝这些工人很多都是附近的村人,当初建造耀龙坝的时候占用了他们的土地,也答应了每家都可以出一个人来耀龙坝上工。

这些人家失去土地之后,一部分拿着大洋搬走了,但大多数还是故土难离,就直接在大坝周围就近居住,逐渐形成了一个新的村落。

解放之后,发电机一直故障,坝上工人领着工资无所事事,时间一长,很多人就只是来点个卯就回家,忙别的事情去了。张叶知他们也没办法,毕竟大家来了也只是在屋里聊天打牌,还不如让他们回家帮忙开荒种地呢。

姚软枝问了一句:“张站长,解放之后,咱们的发电机有没有大修过?”

张叶知连忙摇头:“没有。”解放前夕,耀龙坝的那几位工程师就各自离开了,剩下的普通工人也都是人心惶惶,纷纷躲了起来。等到安全了回来,就发现机器已经停止工作了。

接管耀龙坝的解放军来了之后,才有人从家里陆陆续续过来,但是并没有谁能把机器重新启动。于是耀龙坝就此沉寂下来,一晃就是几年过去,直到现在国家开始重视这一行业,商平市也开始把目光放在这里,才找到了老匡叔侄。

“我平时就是跟着打个下手,对机器懂得也不多,根本不敢乱动……按以前的规矩,半年要小修一次,两年半就要大修一次,可是……”张叶知无奈地苦笑,机器都不工作了,别说大修了,小修都没什么人认真去做了。

说话间,领路的年轻人已经手脚利落地开始上菜。

奚多海把赵铎和姚软枝让到上座,自己和张叶知在两边相陪。老匡叔侄坐在桌边,时不时地用敬仰的眼神去看姚软枝,倒是比刚见面的时候少了几分拘谨。

张叶知从靠墙的柜子里抱出一个深色酒坛:“赵部长,姚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刚才后厨说了,今天村里有人进山,抓了一头獐子,送到厨房来了,正好咱们尝尝鲜。”

奚多海也乐了:“老吴的红烧樟子肉,还有老张自己酿的酒,可都是好东西。今天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赵铎看了张叶知一眼:“你自己酿的酒?”

张叶知嘿嘿一笑:“年轻时候学的手艺。”他拍了拍面前的酒坛,神色有些伤感,“那时候刚添了个丫头,想着埋在树下,等她嫁人的时候拿出来……”

奚多海叹了口气。张叶知的妻女和其他无数普通百姓一样,死在了那长达十几年的民族灾难之中。如今的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才会成年累月住在耀龙坝上。

这样的事情,安慰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以前卖地的时候,我就把所有的酒都挖了出来,埋到了大坝边上。前些日子老匡师傅他们爷俩把机器修好的时候,我心里高兴,就挖了两坛出来,大家喝了几杯。今天有幸见到姚同志这样的专家,咱们把剩下的半坛子也喝了吧!”

张叶知倒是没有太过沉溺于伤感之中,他抬手就打开了封口,果然,一股凌冽的酒香立刻就飘了出来。

他亲自把赵铎面前的碗倒满,黄澄澄的液体在瓷碗中泛着点点白沫,带着土法酿酒特有的香味。

赵铎深深吸了口气,点头表示肯定:“好酒,张站长这手艺不错!”

当张叶知来到姚软枝跟前时,姚软枝却摆了摆手:“我不喝酒,张站长给奚局长和赵部长多倒点吧。”

张叶知笑着去拿姚软枝的碗:“女同志少喝点,少喝点,都是粮食酿的,不上头……”姚软枝伸手去拦,张叶知的动作却比她更快,已经把碗拿在了手里。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一扭,张叶知的手就松开了。张叶知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比自己高了大半截的铁塔一般的壮汉,冷着脸挡在姚软枝身前:“她不喝。”

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唢呐的身影里,张叶知吓了一跳,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干笑了两声走开后,才反应过来,回头偷偷看了唢呐一眼。

姚软枝也没想到唢呐会在这种时候出头。她还以为唢呐就是在危险的时候才会站出来,结果连喝酒他都要拦着?肯定是袁爸爸背地里叮嘱了他什么。

赵铎早就猜到了唢呐的身份,对于唢呐这种大部分时候简直像是隐身、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的行为毫不诧异。袁大将军贴身干将,本事怎么可能小了。

当初赵铎在延安的时候,可是听几位老革命说过,一号首长身边那位袁阎王是有真功夫的。而这个唢呐,是袁映真捡来的孤儿,从小就跟着袁映真学武,据说少年时期就已经多次从事危险任务,战功累累。

若不是唢呐不喜言辞,不善交际,更不愿意离开袁映真的话,他的战功早就足以让他在部队里独当一面了。

袁映真和唢呐都算是特立独行之辈,但也正是因此,反而成功地躲过了一次次的风波。因为谁都知道,他们非常简单,也非常危险,惹他们不划算。

所以看见唢呐的时候,赵铎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袁映真让唢呐当姚软枝的保镖。而袁映真这么一个苦行多年的人物,怎么可能和姚软枝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私人联系?肯定是因为姚软枝肩负着某种重要任务。

你看,别的时候根本不出声,但是姚软枝不想喝酒的时候,唢呐就站了出来护着她,更证明了他的猜测。

张叶知好像是被唢呐吓到了,之后再也没敢给姚软枝敬酒,几个男人倒是一起喝了几杯。就连老匡叔侄两个都喝了不少,喝多了之后,话也多了,也不像开始那么拘谨了。

姚软枝看着老匡抓着张叶知的胳膊,嘴里大声说着方言的样子,嘴角露出了笑容。

小匡师傅喝多了之后,是坐在那里对着张叶知傻笑,嘴里嘀咕着什么,声音不大,但是却一直不停重复。

张叶知额头上都有点冒汗了,他无奈地大声喊:“张十一,张十一,快来!”

刚才给他们跑腿带路的小伙子应声而入,张叶知急忙挥手,让他叫人来把喝醉了的老匡叔侄两个带去宿舍休息。

“他怎么叫‘十一’?”姚软枝看着小伙子利落跑去跑回的动作,好奇地问,“这是大名吗?还是家族排行?”

奚多海的脸色也有些发红,不过说话还是很清晰:“这边留下来的工人,大部分都是当初王耀龙占用土地的村民。他们有一大半都是同村同姓同族,很多人也没有什么大名,就是家人长辈起个小名,或者干脆就按照家族排行叫了。”

“小十一很机灵,张站长给他起了大名,不过大家还是习惯叫他‘小十一’。”看来奚多海对耀龙坝水电站真的很熟悉,这样的小事都了然于胸。

姚软枝笑:“看得出来,张站长在站上很有威望,大家都很服你。”

一路走过来,不管是什么岗位的工人,看见张叶知都立刻问好。哪怕是有些胆怯的,不敢靠近,也都远远行礼。

在工房里,张叶知一句话,工人们立刻执行。

现在在食堂也是如此。

就连老匡叔侄看着张叶知的眼神,都是分外信任,喝多了之后还是拽着张叶知不放手,嘟嘟囔囔地说个没完。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这个外表黑瘦普通的男人,怎么看都不是那么普通了。

饭菜虽然简单,厨师手艺也不算太出众,但是胜在量大味足,酒也不错,所以包括赵铎在内,到最后都有几分熏熏然了。

也就只有姚软枝和唢呐两个人没有喝酒,所以到了后头,几个喝酒的男人谈兴起来的时候,姚软枝索性找了个借口,离席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523:06:21~2020-05-2520: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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