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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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俊海说的没错,温厚山打了人，家里能去学校解决这件事的，也只有姚软枝这个长嫂了。

温家兄弟几个住在东厢房,四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两张大床靠着墙，每张床上睡两个——俩人一个被窝，冬天比一个人睡暖和。

姚软枝从房间里出来,到了东厢房就先敲门,里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门一开,露出来的是温乐田的小脸：“嫂子。”

“都睡了没？”姚软枝进去一看，温春明坐在被窝里看书,温智原坐在另一张床上叠报纸。

温乐田刚才明显是在跟四哥玩,他飞快地跑回来爬上床,把腿用被子盖住，拿着另一张报纸也开始折。

只有温厚山靠着墙站得直直的,时不时抬眼看看二哥,可是二哥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温春明也罚他了。

别说，温春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在几个弟弟面前,说话还挺管用。

看见姚软枝进来，温厚山不禁向她投去了期待的目光，希望嫂子问一句,然后说“算了吧”——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姚软枝却好像没发现他是在被罚站一样。

“老三，你把人家打成什么样儿了？伤得严重不？”姚软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让温厚山把具体情况说一下。

那些学生为什么要丢他的书包,他打了几个人，打到了什么程度。

弄清楚情况，明天去学校跟老师和对方家长谈的时候，姚软枝才知道应该是什么态度，什么分寸最合适。

至于温春明罚温厚山，姚软枝不准备插手。

温家兄弟四个虽然都在机关子弟小学，但是却在不同的年级。

温春明是六年级，这也是小学的最后一个学期，偏偏连着两个学期都在转学，学习肯定受到了影响。

而且京城的教学水平本来就比兴化县强多了，机关子弟小学又是京城数得着的好学校，他刚上了两天课就发现了自己和同学的差距。

明明年龄比同学都大不少，结果还比不上她们，温春明性子好强，这几天正拼命追赶。

所以也就有点忽视几个弟弟的情况。

温智原和温乐田年级低，又是在同一个班，温乐田是傻白甜，但是温智原不是。偶尔有一两个小孩看他们不顺眼，都被温智原轻描淡写地给搞定了。

只有温厚山，他被分在五六班，班里基本上都是跟他一样走领导关系进来的干部子弟，学习成绩和态度比不上其他班，可是论起调皮找事，却比其他班学生在行多了。

温厚山一身乡土气息，又不爱说话，刚到班上也没有朋友，有几个刺头就想给他个下马威，让他以后听话点。

“他们把我的书包丢到楼下，我捡上来，一下课去个厕所回来，书包又被丢了。”温厚山挺直了腰，眼睛直视前方，语气里有一丝不明显的委屈。

“我跟他们说，再丢我书包，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笑话我，说我外地口音听起来真恶心，让我识时务点，外地土包子到了京城就夹紧尾巴，别丢人。”

“我不想搭理他们，去上厕所的时候就背着书包。结果他们就把我给堵在厕所里，让我用家乡话叫他们……”

温好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在门口问：“叫他们什么？”

“让我叫他们……爹！”温厚山脸上不忿，“我不打他们能行吗？”

“要是我就打死他们！”温乐田气得从床上蹦了起来。

温厚山瞪了他一眼，这会儿叫得这么气愤，好像今天晚上揭发他的是别人一样。

温好好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谁家孩子这么缺德？”

温春明把手里的书放下来，瞥了温厚山一眼：“那你说说，你怎么收拾他们的。”

温厚山目光飘了飘：“我没怎么打啊，我知道我手重，害怕把他们打坏了……所以我就把他们给按到尿池子里了……让他们长长记性……”

嘎？

温智原没忍住，一头栽到床上嘿嘿嘿笑了起来。

温乐田瞠目结舌地看了三哥一眼，再看看抱着肚子竭力忍着笑的四哥，突然一下扑到温智原身上，两个人抱着哈哈哈笑成了一团。

“那也是他们先欺负老三的。”温好好小声说。

温春明冷冷地看着温厚山：“你还觉得你没错？”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温厚山见只有姐姐支持自己，二哥和嫂子居然都不心疼自己，心里一直都没有倾诉出来的委屈越来越多，他咬着嘴唇，忍住眼泪，“还要我忍到什么时候？不是你告诉我说，忍无可忍的时候就能动手吗？你就想让我叫他们爹啊！”

“我说你忍无可忍的时候可以动手，没错，但是我说过让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温春明把书合起来，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一脸严肃，“你可以去跟老师说，如果老师不管，你可以跟他说，是不是要家长来才可以解决？要不要我给袁将军打个电话，让他亲自来请你主持公道？你看看老师和那些学生的家长还敢不敢欺负你？”

温厚山把头一扭。

就为这点事情就要惊动袁将军，他还不够丢人的！

“好，你不想麻烦袁伯伯，我能理解。你觉得不用惊动老师，自己就能处理好，可以。哪怕你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让他们害怕求饶，我都不会这么生气。可是你不应该把人按到尿池子里，明白吗？”

温春明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温厚山面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分外认真，比一个成年人都更严肃。

“为什么不能？他们不就是故意要羞辱我吗，那我也羞辱他们一下，来而不往……那个非礼呀！”

随着温春明的一步步走近，温厚山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但是心里还是不怎么服气。

他在夹沟村、在实验农场，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就算是谁看他不顺眼，那也是明刀明枪的，上来掰个手腕、摔个跤，分个高低，输了的就心服口服，大家还是朋友还是兄弟。

哪像京城这些人，不动手就是在那儿比比叨比比叨，净说那些让人听了就浑身冒火的话，然后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让人膈应。

就那些臭嘴，不喝点那啥都对不起他们自己！

“你还不服气呢？”温春明站在他面前，“你动手的时候，应该提前想清楚，动手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你是想要让他们服气你以后把你当老大，还是想要跟他们结仇以后不死不休？”

温厚山皱起了眉头，他还真是没想过。

当时只是觉得心里憋气，正好那些人吆喝着要他叫爹，要不然就把他按到尿池子里，他又不想当这些东西的爹，所以就按他们的计划对他们了。

“你打了他们，回头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就很可能佩服你的强大，愿意听你的话。可是你把他们真的按到尿池子里喝了几口，他们以后见到你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们被你逼得喝了尿，这个坎儿谁心里能过去？他们还可能跟你和平相处吗？”

“你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每一次，都是在提醒他们被你羞辱过，这份仇恨一直在心里压抑着，时间长了，谁也不知道会酝酿出什么样的恶念！”

“机关子弟小学里很多学生，都是高级干部的亲戚晚辈，他们背后的人是谁你知道吗？你能确定这些孩子的仇恨和恶意，不会传递给他们的家庭，让他们的长辈把这笔账记到袁伯伯身上吗？”

“你这是在给袁伯伯树敌！还是一些身份地位都不低但是藏在暗处的敌人！”

温厚山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听温春明说了之后，一下子就慌了：“二哥，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错了……我去跟袁伯伯认错……”

本来就是一大家子人住在这里，什么事儿都是麻烦袁伯伯照顾，而且温厚山也能感觉到袁映真对他似乎特别亲善，心里早已对袁映真产生了很多好感。

结果他不但没有回报袁伯伯，反而还给袁伯伯惹了大麻烦？

温厚山这次是真的哭了：“嫂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温好好的脸色也白了，看着姚软枝的眼神也充满了愧疚。

刚才还在床上抱着大笑的温智原和温乐田也笑不出声了，两个人拉着手坐了起来，一脸惴惴不安。

“也没有那么严重。”姚软枝站起来，安抚地拍了拍温厚山的肩膀，“就算是不会牵扯你袁伯伯，你的行为也不太妥当。”

“就如你二哥所说的那样，你做得太绝了，把对方跟你和解当好朋友的路给堵死了，你让对方以后如何跟你相处呢？他们如果真的被你羞辱了，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要么不跟你在一起上学，转去别的学校，要么每看见你一次就恨你一次，在暗中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盯着你，随时准备有机会的时候扑上来咬死你，你觉得可怕吗？”

“而你们本来也不过是一些孩子，并不是生死仇敌，弄到这个地步，合适吗？”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话，跟你二哥说的话是一个意思。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

温厚山低下了头：“嫂子，二哥，我知道了。”

“我，我就是把他们踹到尿池子里了，没逼着他们喝……”温厚山小声解释，“就是一个人一脚，我也没用力气，然后我就走了。”

那几个男生大概也是觉得丢脸，身上衣服也脏了，味道不好闻，所以想要回家换衣服。

但是不到放学时间，门卫不让走，就把他们班主任叫来了。

班主任一看，这显然不可能是几个人都滑倒了，绝对是打架了。一诈就把事情诈出来了，所以温厚山就和他们都被罚在走廊上站着。

温智原他们班在温厚山他们班楼上，正好下去上体育课，就看见他们二哥站在走廊上，对面是一溜四五个男生，正互相用眼刀厮杀。

回来温乐田就把温厚山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