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女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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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神宗外围九系山脉中，最外延的女几山盛产可做黑色染料的石涅石，由此山下城镇中催生出了一系发展成熟的染布市场，染布的工艺也十分精湛。此外洛水河流经此地，河中盛产的雄黄也是女几山下各城镇的一大特产。

若说上一个小城处于炼神宗实际的掌控之下，那么这炼神宗外围的九系山脉，已然属于其鞭长莫及之地。事实上，这九系山脉并不被任何一个势力直接管理，只是挂了一个炼神宗的名头而已。

因着九系山脉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对修行有较大助力的物产，多是一些凡俗之物，没有几个宗门想费那力气掌管此处。附近城镇中生活的大多数是没有什么修为的凡人或修为低下的修士，当然也有不少散修会在此处暂时歇脚，城中的状况，一句鱼龙混杂即可概括全面。

当下正是宗门大兴的时候，各个不同门派均有弟子在外游历锻炼，女几城中自然也有许多仙家弟子暂时落脚的，不过与上一个热闹的小城比起来，这里倒是平静得许多。

暮云大概是考虑到了沐无咎现下的实力还不到以一敌百的地步，唯恐太多的钱财会给沐无咎引来灾祸，便只给他留了些供吃住的银两，不过这些银两依旧不少。暮云虽然叮嘱沐无咎也要小心凡人，却并不把他们当做是威胁。

暮云走后，沐无咎四下打听，找了个赶路的好法子——坐车。

沐无咎还在平天府沐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裕安商行的名号，而在拜入宗门以后，听到裕安商行的名字的次数愈发多起来。

裕安商行财大势大，在各城各镇都有其商铺，除此之外裕安商行也是唯一一个做着在两个城市间长途驾车送人的生意的商行——毕竟，只有裕安商行能供得起那马匹车辆、请得起那一路护送的护卫。

不过即便是坐车，沐无咎的目的地还是离得远了些，他和一堆人挤在一起，一路颠簸着，花了整整七天，才抵达了女几山下的女几城。到站下了马车的一瞬间，沐无咎感觉真是头昏脑涨，浑身都疼。

女几山确实是以盛产石涅石和雄黄闻名，不过沐无咎来此，为的却是洛水涧中生长的铁线木。

在卜若堂给他列了清单的一系列炼器材料间，铁线木是最为难得的一种。铁线木只在一些修为不算高的修士手中常用，它无法承受高阶修士的灵力流动，但是对于目前的沐无咎来说却是极为适合的。然而放眼整个俢界，也只有在洛水河一带，才会偶尔有这种质地比寻常玄铁都更加坚韧的铁线木生长。

下马车时已临近傍晚，疲惫不堪的沐无咎在女几城中闲闲转了几圈，想找个客栈落脚。

女几城民与外来者在外观上就很好区分——这城中居民，男女老少都喜爱穿着白底黑纹的衣袍，从路上行人身上的衣着中，看得出此地的浸染技术确实十分娴熟，各种不同的花样纹路皆可染得精致华美，城中商铺也以各种染坊布坊居多，反倒是卖些零碎物什的店家和各种食肆酒家显得少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市上的商铺纷纷收摊打烊，行人也少了下来，四周一下子冷清下来的场景与先前举办灯市而繁华热闹的的小城对比强烈。

总算赶在了店家打烊之前在一条隐蔽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小客栈，交了银子得了房间的钥匙，店小二没有带沐无咎去房间，只交代了房间的位置就打着哈欠收拾店面去了，那掌柜的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在灯下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沐无咎领了个小灯笼自去了后院找自己的房间，那小院子装点得中规中矩，四方的回廊和长阶，院中间是假山草木和一个小亭子，边上两侧都是房间，一侧白墙下种着些花草，一个拱门通向另一个院子。

那两排房间都没有点灯，许是没有人居住，也有可能是租住的人都已休息了。穿过拱门，另一边的小院子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只是相较先前那个小院，这里多了一口井。

这个院子里有两个相挨着的房间都是亮着灯的，沐无咎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也与那两各房间是相互挨着的。

摘下房间门上挂着的门牌，木无咎正拿着钥匙开锁，忽然中间的房间门一下子打开了，橙黄色的灯光从门里泄出，照亮了门前一大块地面。沐无咎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少年端着木盆哼着小曲儿出来了。

“唐释？”看着出来倒水的少年，沐无咎有些许惊讶。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吓了一跳，险些打翻手里的盆子，唐释僵硬地装过头，果然看到了站在隔壁房间门前、微微笑着的沐无咎。喉咙干涩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工作，唐释硬生生忍住了把水泼在沐无咎脸上的冲动：“早啊。”

一时寂寥无声，趁着沐无咎发愣，唐释迅速把水泼到院中。

抬头看看已然黑下来的天色，沐无咎决定还是忽略唐释那句明显不合时宜的问候，对他友善地一笑：“可巧了，竟又在此遇见你……”

“天色已晚，我先去休息了。”唐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沐无咎的话，也不管自己先前还说了“早”，娴熟地找起了借口，“失礼了。”

话音刚落，已转身进了房间的唐释就“啪”地把门拍上了，其力道之大，震的房梁上的灰都簌簌下落。

这客栈似乎不是打扫的很彻底。吃了一个闭门羹的沐无咎顶着一头灰尘，心道这小孩还真不是一般的讨厌自己啊。不过唐释在此的话，说明黑岩也在吧？看了一眼最靠边的房间，或许是住在那？

看着天色也晚了，沐无咎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搅黑岩比较好，说不定人家已经休息了呢？

开了锁进了房间，沐无咎找了放在房间一角的木盆，自去井边打了水洗漱起来。心底打算着明天一早进女几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铁线木。

这时唐释的房间熄了灯，打点好自己的唐释躺在床上平复着心情。

他对沐无咎就是没法提起好脸色，毕竟那是未来和自己斗一辈子的人，设定上两人就是性格不合的。更何况，未来自己还会死在沐无咎手上，他能对沐无咎喜欢的起来才怪。此外，唐释还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大纲里主角的第一次金手指大开，貌似就是在女几山的，当下他在此处与沐无咎相遇，莫不是要开始走剧情了？但是唐释努力回忆记下来的那一小部分大纲，也只知道此处有“金手指预警”，却并不知道详细剧情会如何发展。

可惜没把大纲背下来……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总归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唐释很是豁达地安慰自己，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与沐无咎先前的猜测不同的是，另一间房里住的人并不是黑岩。

实际上黑岩并未在此处。先前黑岩与唐释路过与女几山相距三百里的眠山时，忽然见到眠山上空黑云盘旋、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似是有异宝出世。修行者最重机缘，黑岩虽然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但是面对此等机缘他仍是想去搏一搏的。唐释知道这一点，便让黑岩去眠山夺宝，而他则先行出发来到女几山，自去寻那铁线木，两人约好了在女几城中相等。

唐释一个人来到这客栈的时候，最靠边的屋子里已经住了人。

这边厢唐释和沐无咎各自休息了，而最靠边的房间灯火却一直燃到了深夜。

此时房间里，蜡烛快要烧尽，灯火只昏暗地扑闪着，似是下一秒就要熄灭。

圆桌边，一个青衣男子趴伏在桌上，一条胳膊无力地垂下，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青铜盒子，盒子里空空如也。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男子瞪着双眼，眼、口、鼻、耳中皆流出一股股黑色的粘稠液体。

男子似是已然死去多时，但他的喉咙里仍不时发出“咕咕”的声响，忽然一条黑色的小蛇噗嗤一声从男子口中钻出，带着满身散发恶臭的黑色粘液，嗤地一下又钻进了男子的眼眶里。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男子身上的衣服里也不时有所起伏，他垂在桌下的手上，也时不时有细小的黑蛇蠕动钻出。

过了一会那些小蛇慢慢收敛，男子也过电一般忽然支起了身子。

重新坐起的男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扭着脖子，用那一只剩下的眼睛打量了一番四周，又僵硬地抬起一只手看了一眼。保持抬手的动作许久，男子忽然站起，僵硬却迅速的直直往前走了几步，带翻了原本在他身下的凳子。

似是没有想起开门，而是向着门撞了两下，这客栈的门十分坚固，被闩上的门并没有被撞开，于是男子转而选择了另一边的窗户，纸糊的窗户一下子被撞出一个大洞，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