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小界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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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觉慢慢地恢复，冰冷的感觉像是被打开开关，迅速蔓延遍全身。

黑岩试着动了动手指，只觉得一片僵麻。自己似乎被浸泡在水里，他能感觉到水流从身边流过、带来温柔的触觉的同时也在迅速掠夺体温。

这是哪儿？一个问题盘旋着浮上心头，黑岩努力的睁开眼睛抬起头，眼前的景色也在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水与天，还有高耸的石质建筑。

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黑岩挣扎着站起来，四下观望。

脚下是浅浅的只没过脚踝的水面，水下是粗糙的青灰色岩石，却没有任何水草一类的植物，只偶尔有几条银色的小鱼快速地从身边游过去。

远处是高高的石头天桥，那支柱看上去并不粗，却足够高，支撑着同样狭窄的桥面，许许多多天桥盘旋着延伸向更远处一个巨大的建筑，却不显得拥挤，长长的曲线整齐地排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而在天桥之间，错落的分布着一些长长的坡度缓和的石阶，可供人从石阶向上到天桥上去。

检查一番自己的身上，除了丹田内空空如也没有一点灵气，衣服也有些许破烂，还受了点不重不轻的伤之外，并无其较大的损失——随身的包袱是丢了，不过两瓶小瓶伤药和几块碎银子还好好地在原本藏的那个较贴身的位置。

令黑岩感到有些许意外的是，他的长||枪也一直紧紧地拽在手里，并未丢失，不过那只拿枪的手虎口却被烧伤了大片，一动就疼痛无比。

咬牙走到了一处石阶边缓缓坐下，黑岩试着运转修炼的心法，周围精纯的灵气立刻就被牵动着涌向丹田。一边打坐调息着，黑岩一边感叹原来那山魁胸前的洞口竟是这一方天地的入口，这倒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只是不知又要如何出去了。

不过，其他人又去了哪里？

待休整完，黑岩便顺着石阶登上了那高高的石桥，从石桥上望出去，越发显得这个地方空旷美丽得很。

黑岩顺着石桥向前走了许久，但是四周的景色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仍旧是湛蓝的没有一点云的天空、一望无际的空旷湖面以及一架架长长的石桥。四下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到目前为止黑岩也没有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更远处，石桥延生的中心点渐渐在视野里清晰起来——那处是一座巨大的高塔。

又走了一段路，脚下的石桥徒然断裂，但是裂开的桥面却没有掉到下面的水里，而是诡异的悬浮在半空。

自己的身体也似乎轻了不少，黑岩走到桥边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把他着实吓了一跳——只见那巨塔却是没有底部的，而是静静悬浮在半空。塔身还在不断崩塌，但是崩塌的部分也与塔身、与四周断裂的桥面一般，漂在空中。

而在塔的正下方，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一眼看不到底，四周的湖水都在哗哗地流向这个无底洞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瀑布。

这时一个人形被从塔上抛了下去，见状黑岩立刻矮下身子隐藏身形。那塔上抛人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黑岩远远看过去，只觉得这女子十分美丽。

女子“抛尸”完就自行转身离去，被抛下的人以不太快的速度下落，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那一串血珠也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在空中悬浮，颤颤巍巍地扩散开。

最终那人落在了一块断裂的桥面上。

看着女子离开，黑岩才站起来，看刚刚那人下落的情形，以及周围悬浮的碎片，此地的重力似乎不太对劲？

试着原地小跳了跳，身体出乎预料的没有立刻落回原地，而是在空中停留一会才慢慢落地。又实验了一番，适应了这奇怪的失重环境的黑岩才试着从一个断面跳到另一块岩石上，慢慢往那被抛下的人那处靠近。

适应了以后行动便变得很快，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那人身边，黑岩很惊讶地发现那人竟还没死。

察觉到有人靠近，欧阳凌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来人是一个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小子，修为也不过一般罢了。

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是之前在山魁处见过的，但是此人此时面色苍白，身上的伤口不住地流着血，且四肢都有刀口，应是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见状黑岩眉头微微皱起，他从未见过有人会成如此惨状，先前那抛尸的女子当真是心狠手辣。

“怎地？就看着不动手？”似是自嘲，又似是在嘲笑黑岩一般，地上的欧阳凌嗤笑一声，声音微弱。

被他这一声唤回了意识，黑岩慢慢蹲下身子，声音干涩：“前辈……”

“我身上可没有什么东西了，都被和勉拿走了，”看黑岩的模样，似乎也不打算趁火打劫，但是欧阳凌也摸不准他想干什么，“现在我不过废人一个，道友若是好心，还请给个痛快。”

闻言黑岩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静默了一秒，他便动手扒开了欧阳凌的领口。

这副动作把欧阳凌小惊了一跳，但是发现黑岩只是帮自己查看伤势，还从储物袋中取了绷带将自己的伤口止血包扎起来，欧阳凌又觉得好笑起来，他出声想制止黑岩给自己上药：“可别费力气了，省点伤药，一会用得着的……”

黑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我是被和勉那妖女所伤，她一身魔功，令修界中多少人闻风丧胆，又岂是这么点东西便能治好的……现下我已被废了修为，但求一死罢了。”欧阳凌说完这一句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黑岩。

黑岩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只是替欧阳凌包扎的动作又重了些。

待用光了身上仅有的伤药，把欧阳凌身上的伤都处理好后，黑岩帮他把衣衫整理好，又塞了颗丹药给他，才后退几步隔开两人的距离，口中淡淡的道：“是晚辈逾矩了，还请前辈多担待，后会有期。”

言罢，黑岩朝着欧阳凌一拱手，拿起自己的长||枪，自行离去了。

这时欧阳凌才睁开眼，看了一眼那少年朝着巨塔方向靠近的矫健身形，心中满是苦涩。

自己现下是个将死之人，对那少年既无助力，也无一点好处，他明明可以不管自己，却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若说傻，确也真是个傻的。

黑岩给欧阳凌包扎了伤口，那药只治外伤，对欧阳凌这样的修士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确是给他止住了血。

试着运转体内残留的点点灵气，那破碎的丹田里，悬浮的是同样被震碎的点点金丹碎片。对于修士而言，金丹被废便当场死亡的人比比皆是，即便能像欧阳凌一样留得一口气的，一命归西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若是刚才，也许欧阳凌确实是一心等死的，但是现下他却想博上一博。

他从来都知道，修界的大能们，哪怕是一心慈悲的佛修者，都是个个心思狠厉行事果决的。秦墨说过他心思太软，难成大器，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但是心思软不代表心善，欧阳凌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他从来只杀该杀之人，却因那些被他放过一马的人而惹来无穷后患。时至今日，他早已没有了多少慈善的心思。

但是看到黑岩——那个少年遇到自己，本来两人生死毫不相关，却还是出手相帮了一把。这样好的心肠，只怕以后吃的苦头比自己只多不少罢？

灵气牵引着碎裂且不断挥发一般缩小的点点金丹碎片，艰难地聚拢，欧阳凌咬紧牙关一次次尝试着，忍耐着破碎的丹田传来的剧痛，却又一次次失败……

当脚一踏进巨塔，黑岩立刻感到了一股向下的力量牵扯着自己，若非他早有防备，反应极快地稳住了身形，只怕要摔个大跟头。

塔内的重力明显与外面失重的环境有所不同，甚至在里面走着，黑岩能明显的察觉到身体比平时还要重上一些。

紧了紧手上的长||枪，此时黑岩正站在一条长长的通道的入口处，身后是塔外的天水一色，向下就能看到无底洞一般的深渊在塔的正下方，四周的水垂下成为了蔚蓝色的瀑布，坠入深渊无尽的黑暗中。

而面前，则是悠长寂寥的长廊，长廊不算宽，仅容三人并肩通过。

两边的墙上是精致的浮雕，每隔一段还有光滑的立柱，柱子上都是有烛台的，只是此时那些烛台都早就燃尽，只有凝固的蜡油挂在上面，却没有一点火光。

长廊外部因着有外面投射进来的光，还能视物，但是越往里面，越是漆黑一片。

所幸修者不仅比常人身体矫健，连五官五识都比常人要灵敏许多，黑岩的眼睛还是能在那一片漆黑中视物的，于是他没有用任何照明的方法，就这么只身向前去了，只是心里头，还是没有一点放松。

这时，似有微弱的风从走廊那头吹了出来，呜咽般的声音回荡在长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