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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岩与萧旷拦在高湛身前,丫鬟们将沈童团团围住护着,冯嬷嬷则催着她赶紧上车避开:“姐儿,赶紧上车吧!”

萧旷深吸口气,来时他心里已有准备,索性当着沈童面把话说清楚,哪怕阿湛会因此怪他气他:“阿湛,我……”

“咳……”沈童清了清嗓子。

三个男人,呃不,两个男人一个少年一起看向她。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沈童朝着高湛道:“确实是我认错人了,那天跟着我的,另有其人。”

说到另有其人时,她略转眼眸,掠了眼萧旷,见他神情一滞,心中不由微哂。

沈童继续看回高湛,嘴角挂着一丝优雅却疏离的客套微笑:“高把总还想问什么?”

高湛呆了呆,才道:“那天真的有人跟着你?”

沈童缓缓点了一下头:“是因为我搞错了那人与高把总,才会误以为是高把总跟踪我,一时生气便责备了他几句,倒让高把总受了冤屈,实在是抱歉。”

此言一出,高湛那一颗心是彻底凉透了,她都能把别人与他搞错,可见她眼中心中根本无他,还谈什么喜欢讨厌?!

看高湛发愣,沈童便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既然误会说清,高大人便请回吧。”说着便不再看他,视线扫过萧旷时,见他亦是愣怔,朝他弯了下嘴角,随后便转身朝马车而去。

沈书岩见状,打算功成身退,悄无声息地开溜。

沈童瞄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沈书岩却不由打了个寒噤,心知今日回府后定然是要听训了。

马车驶动起来,很快远离。

高湛望着远去的车影仍在发愣。

沈书岩对他摇头道:“高大哥,你说要找姐姐问问事情原委,我想帮你洗雪冤屈才答应你引她过来,可你却这幅宿醉未醒的样子来见她……就算姐姐本来觉得你为人不错也要打个折扣了,更何况她本就误会你人品低劣……”

他跺了跺脚,叹口气道:“这下好了,她肯定是看不上这付样子的……”

高湛回过神来,皱眉道:“我早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存什么妄想,就是不想她误会我是那样的卑鄙小人罢了!如今既已说清,也就好了。”

沈书岩轻叹口气,顿了顿又问:“高大哥,既然误会说清,你可以再去我家教我射术么?”

高湛黯然摇头:“侯府我是不去了,免得你姐姐以为我又有什么不良居心。”

沈书岩觉得失望,但也不想勉强高湛,朝他点点头:“既如此,我便还是来神机营找你。”

高湛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朝他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萧旷亦向沈书岩告辞,追上高湛。

高湛一路无语。萧旷知言语劝慰无用,只是与他并肩默默而行,但心中却有止不住的疑惑,他追着阿湛过来时心里已有准备,真相说破后也许阿湛会怨他,也许生起气来会动手,偏偏想不到,沈童没有当面说破那天遇到的是他。

她临去前甚至还朝他笑了一笑,那是你知我知的意思……

直到回了萧家,高湛都不言不语,窦氏听小妹说了阿旷追着阿湛出门的事,虽不知内情,却也看出高湛心情不佳,便绝口不问他们出去的事,只给高湛泡了壶浓茶让他醒酒。

高湛喝了半壶热茶,精神好些,言语也多了起来,主动跑去厨房,要帮着和面。

见他恢复常态,萧旷稍许放心,然而帮着家里干活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会想起沈童临去前的那个笑容。

那一抹笑稍纵即逝,只是略微弯了弯嘴角罢了,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有点像是小妹捏着他什么把柄要他买糖给她的笑。

萧旷回自己屋,从床铺下面拖出个箱子,打开后取出一小包沉甸甸的物事,这是买椿树胡同宅院时多收她的十多两白银。他始终没动这笔银子,也曾想过托应龙还回去,但若是就这么还过去,又不知要怎么解释原委,最终还是没能送还。

萧旷轻叹口气,又把银子收回箱子。

被阿湛的事打岔,本来答应了老爷子要去找人的,看这天色也来不及了,其实即使他去了,又能怎么找?

他没见过人,不知名姓身份,光知道她那天要去茹蕙园,都不知她是不是建昌侯府的女眷,总不能去园门口守着,逮个人就问你家小姐有没有送一位腰痛的老人回家吧?

此刻更重要的事,是想起那场火灾到底是哪天起的,不是中秋的事,依稀记得是重阳前后……

-

沈童回到府中,才下车便听说蒋家人已经到了。

她一问,除了蒋明祺之外,沈婵的大舅母还带来两三个表妹,一来便去拜见老夫人,这会儿还在繁英院,她要是过去给老夫人请安,“刚好”能碰上他们。

沈童蹙眉咳了几声,箜篌急忙问:“姐儿不舒服了?”

沈童轻轻点头:“之前嗓子就有点不适,这会儿疼起来了。”她看向琴瑟,“我怕把病气过给老夫人,就不过去请安了,也请老夫人保重身子。”

琴瑟应了,去繁英院传话。

沈童回自己院里,不久就听见丫鬟通传,蒋氏来看她了。

她一回来便抹去了唇脂,这会儿再用冷水洗了洗脸与手,赶紧脱了鞋上床,不时咳嗽几声。

没一会儿门帘掀开,蒋氏入内,走近床边,摸了摸沈童的手,只觉凉冰冰的,便将她手放进被子里,尤带关切地问道:“阿瞳,好好的怎么病了?”

沈童刚要开口,又是一阵咳嗽:“许是昨晚……咳咳……贪凉,受了些咳咳……受了些寒……咳咳咳……”

“哎,好了好了,咳得这么厉害就少说些话。”蒋氏急忙用手帕掩口,“叫了大夫没有?”

一旁的箜篌回道:“已经去叫了,一会儿就该到了。”

蒋氏便起身,叮嘱箜篌与琴瑟好好伺候着,别再让瞳姐儿受寒着凉了,之后便离去了。

沈童舒了口气,翻身仰躺床上,装病只能躲过一时,若是沈老夫人没能打听到蒋明祺的劣迹,蒋氏那头耳边风吹得再热络些,亲事一旦定下就难退了。

思索再三,还是要另借力量来解除这桩威胁。

她从床上坐起:“箜篌,替我磨墨,我要写信。”

信是寄去安国侯府,给沈童的姑姥姥魏老夫人的。

没几天,魏老夫人便登门来拜访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腿脚不好后几乎不太出门,日复一日,起居虽有规律,久了也觉单调,虽有儿孙满堂,每回来请安看来看去都是这些面孔,话题都难有新的,有客来访自然是件高兴之事。

且老夫人去大无相寺时,与魏老夫人每日相见,两位老夫人都信佛,加之魏老夫人颇善言辞,言语风趣,她们相处倒是融洽。

两位老夫人聊了会儿近况,便谈到了各自孙儿辈。

沈老夫人问起蒋明祺的人品,魏老夫人诧异道:“这不是你亲家的孙儿么?怎么倒来问我了?”

沈老夫人亦笑着摇头:“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灯台地下暗,我近年少外出走动,哎,消息都不通了。不瞒你说,这回是为我那孙女打听的。前些天我媳妇的弟妹带着明祺这孩子来看我,有意促成他们的亲事。说来蒋家我是知根知底的,只是不甚了解明祺那孩子素日的品性,若真是个好的,就打算定下这门亲了。”

魏老夫人只道:“两边都是你的亲戚,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多嘴。”

“你是瞳瞳的姑姥姥,怎么会是外人?”沈老夫人听出端倪,“你直说便是了,瞳瞳是我亲孙女,我能为了外姓人让她受委屈么?”

魏老夫人附耳低语几句,沈老夫人先是惊讶,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真的?”

魏老夫人道:“若真是来路不明的消息我也不会说出口了。这事原是他们家里阴私,不会让外人知道,偏不巧有个丫鬟肚里有了,起初还设法瞒着,偷偷摸摸吃药掩盖,差点要了那丫头的命……”

沈老夫人听得脸色暗沉:“我道蒋家也是豪门世家,子孙竟然如此不肖。那蒋明祺看着金玉其外,却是败絮其中……亏他们好意思来我沈家提亲!”

魏老夫人劝了几句,沈老夫人才气平,至少在是在她面前。

这之后蒋氏再次在沈老夫人面前提及这桩亲事时,老夫人便只是淡淡地敷衍。蒋氏察觉老夫人的态度转冷,却不知是为了何故,试探着询问缘由。

沈老夫人半句不提蒋明祺的不是,反而对她道:“别人府中的姐妹姑娘都是同进同出,阿瞳阿婵本来要好得很,姐妹和睦友爱,你却非插一脚不让她们好好相处,这是要做什么?故意冷着瞳瞳么?”

蒋氏一凛,急忙站起来,半垂着头恭恭敬敬道:“媳妇不敢,前段时日瞳姐儿外感风寒,媳妇是怕婵儿过了病气,万一来给母亲请安时再过给母亲就不妥了。这才让她暂时先别与瞳姐儿走得太近,没有别的意思。”

沈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终要记得这是沈家,你是沈家的媳妇,侯府的主母,管着的是整个侯府而不是只为你二房一家,更不是为蒋家。”

这番话其实已经说得极重,蒋氏头垂得更低,神情恭顺谦卑地应了,心中知道自己侄儿这回的亲事是无望了。

-

沈童煎熬了多日,终于从沈婵那儿得知蒋氏回绝了蒋家这门亲事,真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若是姑姥姥出马都没有效果,她也只有慎重考虑勾搭广陵郡王的那条路了,万幸万幸。

“风寒”既愈,沈童便发帖子出去,告知闺蜜们自己恢复了健康。没几日便又收到了回帖,得知下回的聚会地点。

写诗作画都在其次,保持消息灵通才是最紧要的,隔三差五地有机会外出透气也是很重要的,人是需要社交的嘛。

马车驶过骡马市街,沈童被路边一个小姑娘吸引了视线。她瞧着不过十来岁年纪,大眼圆脸,十分可爱,坐在路边石墩子上,手中举着根竹签,签头上一只白兔,看她美滋滋地啜着兔儿尾巴的样子,应该是种糖果吧。

若是买这种糖回去,书琏定然会喜欢的。

沈童这么想着,觉得小姑娘身边坐着的老伯伯颇为眼熟,再细看,还真是她上次遇到过的那个腰痛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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