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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兰抱着步萌哭了好一会儿,又捧着她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满面哀戚,卑微凄苦的脸难得露出决绝之色。
“雪莉啊,你放心,别害怕,要是妈出事了,你就跑,你爸在银行给你存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你跑得远远的,离开这里就好了。”张蕙兰的语气就像是在诱哄被惊扰不安的婴儿。
步萌怔忪了一下,看着张蕙兰像抓住希望稻草的样子,又想起原剧情中,原主还是被弄晕送去了赵瘸子家,原主出嫁那天张蕙兰并没有在家,想来是她的打算落空了,被夏氏控制起来了。
就这样被毁了一生的原主对母亲是怨怼的,在赵家被折磨的日子,也没想过找她求救,每次回到关家,看着母亲日渐憔悴的脸,又痛心又觉得隐隐解气。
后来张蕙兰总是上赵家默默塞钱给她,想来那钱就是原主父亲留下的了,但是原主根本就保不住那钱,甚至被当成提钱的机器被榨个干净。张蕙兰也带着原主逃跑过,但证办处被赵瘸子打点过,两人办不了介绍信,直接走走不出镇就会被抓回来。
原主熬不过两年就自杀了,张蕙兰这个可悲又可叹的女人,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下场都不用想。
“妈,没有赵瘸子,还有李瘸子张瘸子,你能为我拼命也只有一次。她们都能为了一部自行车将我推进火坑,那我在他们眼里连畜生都不如,你让我跑?我能去哪?外面有多险恶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纵使我能逃出生天,您和爸爸都走了,您还是为我而死的,那么我会背负着痛苦,自责压抑的过一生!”
步萌真的有些无奈,张蕙兰没有文化,想出这样玉石俱焚的方法也在情理之中,这种决绝对软弱了一生的她来说想来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张蕙兰犹如雷击,好似连最后的稻草都被抽走了,她弯下背脊,靠坐在灶边上,呢喃道:“那怎么办啊?要不我把他们都杀了?”
步萌:“……”要不是看张蕙兰这一副蔫蔫的样子,听这霸气的话她还真想给这‘大佬’点烟。
叹了口气,步萌语气尽量平缓,“妈,您不是女金刚,他们一个人就能将你撂倒。您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听我的好吗?只要您还是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怕,您也不要喊打喊杀的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那句话,最差不过是去陪爸爸罢了。”
“呸!妈听你的就是了,你爸才需不需要你陪!他就想你活的好好的!”张惠兰抓着她的手,紧紧的。
“妈,先做饭吧,我帮您。”给张蕙兰打了心里预防针,就停止了这沉重的话题。
步萌刚将梁上晾着的腊肉割下了一大块,就听到张惠兰慌张受怕的声音:“雪莉啊,今天不是吃肉的日子,要被你奶知道了又要闹了。”
“闹就闹吧,妈,我受伤了,得补一补!”步萌不以为然。
说来这夏氏也算是个人物,年纪轻轻就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原主的父亲是第二个儿子,从小老实木讷,最不受重视。
原主大伯叫关忠国,如今在镇上一家家具厂里上班,最近还成了个小管事,在村里已经是很体面的工作了,原主三叔是小儿子,叫关忠华,整日游手好闲的,有兴致了就接一下散活干,务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筛网的,最近被夏氏逼着去镇尾的施工去搬砖去了。
夏氏一个寡妇拉扯着孩子,年轻时也算有姿色,在那动荡的年代为了生活变成泼妇,撒泼打滚的,渐渐的控制欲就越来越强,觉得儿子女儿都亏欠她,辛苦了半生,年老了就要儿孙将她当老封君般言听计从。
如今关家的日子也算不错,原主父亲的工资和抚恤金都被她把持在手里,家里田地也有二十亩,在村里也算是富户,可连哪一天吃肉夏氏都要规定时间,鸡下了多少蛋她也要每日清点,孙子孙女吃个蛋都只能吃她赏赐的……
步萌:“……”病态的控制欲。
张蕙兰踟蹰了一会,又看了眼步萌的脚,就歇了劝的心思。事实上她能想着以死想拼,就有了豁出去的勇气,如今又有了女儿做主心骨,她也难得硬气了一分,她想得很简单,只要听女儿的就好了。
步萌亲自下的厨艺,炒了一盘蒜苗腊肉,又从水缸里捞了条鱼炖了汤,最后凉拌了一盘野菜。
“妈,我们吃饭吧。”步萌将才摆在灶台旁的小桌上就招呼着张蕙兰吃饭。
“啊…啊?这是我们吃的?”张蕙兰错愕。
“是啊,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反抗,我野菜粥都喝了几天了,还每天只有一顿,妈你就不心疼吗?”
张惠兰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乖乖坐下吃饭。
步萌将煮得奶白浓香的鱼汤端了一碗给她道:“多喝点,鱼汤补。”
张蕙兰每样菜都尝试了下后,瞠目结舌道:“雪莉啊,你厨艺啥时候这么好了?”她是知道自家女儿几斤几两的,毕竟原主也没少下厨。
“以前是煮给他们吃的,我才没那么好心呢!”步萌搪塞了个借口。
张蕙兰深信不疑,她对女儿是无条件的信任,还暗暗对女儿有这样的手艺而欣喜。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一家子人才陆陆续续回来。
首先回到的是原主三婶刘氏,以及她的女儿关玛丽。这两人才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没够的东西,刘氏的狗鼻子一下子就闻到肉味,还有鱼汤的鲜美,眼睛就亮了,一掀厨房的门帘就走了进去。
“今天不是吃肉的日子啊,还有鱼?”她的声音因为欣喜而愈发高亢。
但她一见厨房里的场景就惊呆在原地,张蕙兰已经像做贼心虚般站了起来,只有步萌还不疾不徐地继续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五星酒店品尝着什么仙肴佳酿呢!
“你,你们反了,敢私自煮肉吃!”刘氏是真的吓到了,夏氏的淫威在这个家里根深蒂固,她想不到平时鹌鹑似的两个人敢做出这么反骨的事。
关玛丽也跟了进来,听见大门的动静,眼珠子一转就听囔声喊道:“奶,你回来啦,家里有贼偷您的粮呢。”
夏氏像被什么刺了神经,几个跨步就冲进了厨房,见到了步萌还在悠闲地喝鱼汤,脸就涨红了,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天杀的,真是反了。”她说着就朝放柴的地方走去,操起一根柴棍就冲步萌冲了过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吃,我让你吃多少就给老娘吐多少。”
张蕙兰脸色大变,立马挡在步萌面前,步萌在轻轻拂开了她,站起身,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就将整张桌子给掀了。
整个动作不过须臾,却好似被放慢了的镜头,陈旧的折叠木桌很轻巧,落地发出的声音也不沉闷,碗盘摔碎发出乒乒乓乓的令人惊惧的声响,剩下的残羹剩饭遍地洒落,沾染了灰尘的饭菜香味不减,反而像绽放开了般,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尖,却再也勾不起食欲。
桌子就是甩在夏氏面前的,剩菜的残渣还贱在了她的布鞋上。
“啊——你个该死的赔钱货丧门星!”
夏氏简直觉得翻天了,她浑浊的老眼充血,那看向步萌的目光都恨不得滴血,她一辈子节俭惯了,为了拉扯几个孩子,一个杂面馒头都要泡水吃几顿,步萌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就是糟践东西,不可原谅。最重要的,这触怒了她的不容侵犯的权威。
所有人都被步萌的举动吓傻了,可这还没完,步萌一把就抓住了夏氏挥过来的棍子,她还真想反手就将这老虔婆给敲了,但想了下又放弃了,她要是有个杖打祖母的名声,那这就是她一生的污点了。
还没等步萌开口,就见一个妇人快步走了进来,穿着一件的确良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有别于村里那些‘不拘小节’的妇女,她显得斯文很多,至少和刘氏这个粗鲁村妇站在一起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妈,雪莉,你们这是怎么了?祖孙两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这是原主的大伯母曾氏,如今据说在她大哥开的一家店铺帮忙。此时她笑意盈盈,搀扶着气得发抖的夏氏,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如和蔼的长辈般斥责着步萌。
“雪莉啊,伯母知道你有怨气,可是有气也不能这样撒啊,你没赚过钱没当过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怎能这般糟蹋东西呢?快,给你奶道歉,你奶生养你爸,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多不容易,即使隔着一辈,你和奶不亲,也是要孝尽的。”
哟!瞧瞧,这话说的。
果然,“她还敢有怨?没有我,能有她?就知道败家的赔钱货,破烂货,活着都是埋汰人。”夏氏怨毒地咒骂,被曾氏这表明粉饰太平实则添油加醋的话气得呼吸都急促了。
步萌冷笑了一声,语气极尽嘲讽。
“伯母啊,雪莉也知道你心有不甘,我比女儿长得漂亮,我爸也比你男人出息,你虽然赚着钱,却不给家里钱,还要跟奶拿钱,去养你那两个没赚过钱也没当过家的赔钱货儿女,你知不知道那些钱都是奶存下的,我爸的工资和抚恤金?快,你快给奶道歉。她含辛茹苦把你男人拉扯大,临老还要掏钱帮你养孩子,即使你没把咱奶当亲妈,和奶不亲,也是要孝尽的。”
步萌一口气说完,看着她僵在脸上的笑容,和眼里扭曲挣扎的怒气,继续好整以暇道:“哦,对了,你这种自己孩子都要挖小叔子的钱来养的,厚颜无耻的老贱人是不懂孝道的,你看,你自己穿着的确良的好衣服却没有给奶买一件,你亏不亏心啊!”
话音刚落,刘氏就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收获到夏氏和曾氏的一个瞪氏,顿时将笑都憋了回去,一张脸通红。
曾氏气到了极点反而平静了,神色古怪地大量着镇定自若的步萌。
而一旁夏氏的神色是变换莫测,步萌的话也是戳中了她的心窝的,她平时喜爱曾氏生的一对儿女,一个是长孙女,一个是大孙子,两个读书都不错,尤其是关琳娜,那可是未来能给她光宗耀祖的大学生啊。可如今想来,步萌说得也没错,大房两口子都有工作,但上交的钱都少之又少,还时不时跟她诉苦,以两个孩子读书为由,从她这里掏钱,两孩子咋就能花这么多钱呢?看着曾氏这身行头,夏氏几乎下意识就认定是曾氏诓骗她,给自己寻好处。
曾氏一回头就看见了夏氏那双浑浊的眼侧着打量她,眼里审视的冷光让她心里一惊,她下意识解释道:“忠国他升部门管事了,这衣服是他给我买的,毕竟为我常在镇上走动,这样比较体面。”
她的解释太刻意,并没有让曾氏打消怀疑,但是门口又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是关忠国,他也穿着的确良的衬衣,或许是刚升职,颇有点升官发财意气风发的飞扬感,说话都多了分底气。
“娘,是我给爱玲买的。”说着他走到了夏氏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还瞟了步萌一眼,那眼神一点也不像在看自家兄弟的血脉,就好似在看待价而沽的物品一般。
夏氏眼里闪过挣扎和不甘,气哼哼地指使了刘氏母女留下来做饭,就甩手走出了厨房,曾氏和关忠国也跟着走了。刘氏和关玛丽面面相觑,觉得今天简直玄幻了,先是关雪莉一反常态,更恐怖的是,曾氏居然放过了她?!天要下红雨了吗?
步萌倒是猜到了关忠国说了什么,无非是她在这个家没几天呆了,将她好生将养着,还能有一笔彩礼之类的。看来,原主会莫名其妙地被赵瘸子看中,这大房绝对脱不了干系。
“雪莉,你…你没事吧?”张蕙兰拉着步萌的手都是抖的。
“这不是好好的么?还吃饱喝足了。”步萌拉着张蕙兰就要回房,“妈,你这几天也别干活了,累死累活还不讨好,反正都要反了,也没必要。”
张蕙兰讷讷地跟着,愣愣地点头。
步萌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梳理了一下所有事情。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关琳娜没有出场,她在城一中读高中,所以住宿,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说辞是为了省路费,但据步萌看来,她在城里滋润着呢,才不想回这一出门就闻到鸡屎味的地方。
步萌又看了看还肿着的脚,便起身,径直进了杂物间取了活络油,也不理夏氏那要吃人的目光,潇洒地回屋了。曾氏之所以没有阻止她,也是因为关忠国三番五次的告诫。
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步萌的脚已经在步萌的按摩和针灸下好得差不多,剩下那点痛对她来说跟挠痒似的。
张惠兰这几天虽然不像步萌交代的什么也不干,但也没有下地了,气得夏氏是又跳又叫的,要不是关忠国压制,前方还有利益诱惑着,她都能削了步萌母女。
伤好了,原剧情中赵瘸子是六天后来迎亲的,步萌的计划也要开始实施了,她要的是高效率,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些极品扯皮,不只有滚刀肉,还有黑心莲和伪君子,想想就糟心!
步萌去了镇上,在书店忙活了一上午就往关忠国的家具厂走去。
她站在家具厂外的墙上,将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贴了上去,一张大字报,用毛笔写着的。
步萌的字走笔游龙,笔锋犀利却不逼人,有一种厚积薄发的神韵。字报的内容很直白,还是以故事叙述的,大概是家具厂的基础木工,一跃成了部门管事,骑上了三百大洋的凤凰牌自行车,全是因为卖了自家侄女,那部自行车就是镇南赵娶瘸子给的彩礼,关忠国卖侄女求荣,无廉耻心,思想觉悟低下,不配做领事带领工农百姓。
步萌写得义正词严,很有煽动性,至于是不是卖侄女求荣步萌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根据她打听来的消息,那赵瘸子是厂长夫人的堂弟,只要有了这层关系,就算不是也会有人往这方面想,至于是不是冤枉?
哼,谁在乎?
步萌用浆糊贴好,为了以防被撕,步萌几乎将整片墙都贴满了。
做好这些,步萌又去了镇上了妇联部门门口,这里离市场挺近,人来人往的,步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见人就发手中的传单,传单的内容与大字报一样,只是步萌用了楷书的字体,斯文俊秀,整齐好看,一些路人或处于好奇,或见她写的毛笔字好看,就接过了传单。
关忠国还在走路带风地上班,当个管事就是比底层的工人悠闲自在,钱多还体面,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他想再往上爬,再俯视更多的人。丝毫不知,外边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已经如瘟疫般的速度传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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