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岁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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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萌觉得仗着聪明和天分而去轻视努力踏实的人,其实是个白痴，因为勤奋和努力是最高级的智慧,是世间一切的始源。

步萌又开始忙得像一只陀螺,张海山的装修工程接近尾声，步萌开始着手建设厂房,办理相关手续，采买设备等一系列工作，国家如今的工业不发达,很多设备需要进口,还得走渠道，麻烦的事一箩筐，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人手和资源都极其匮乏的条件下创业,张展宏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忙前忙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洋楼装修竣工那天,张家一家人都去帮忙打扫卫生,大家都对这最后的成果很敢兴趣。

很多人见过宣传图册和电视上富丽堂皇的欧洲古典风格,但这种简欧风却少见,简欧式风格沿袭了正统欧洲古典风格，却融入了更多的现代元素,不失豪华大气，却更惬意浪漫，舒适自然。

这个时代连装潢材料的种类都不多,但却胜在工艺好,像张海山和其他几位老师傅,那是做了一辈子的手艺，从每一个细节都能体现出匠心独具。

李老板对成果很满意，还在国营饭店宴请了他们一群人。

虽然一整个工程下来，张海山和张展宏分到的钱只有一千多块，辛苦了一个季度，还不及走私一天的利润，但他们都很开心，被汗水浸过钱，才真正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雪莉，我想注册一家装修公司，我喜欢这一行！”

张展宏长得并不算多俊美，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双眼弯成月牙，纯净无垢的笑容像初生的阳光，此刻的他述说着自己的梦想和决定，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

“可以啊！”

步萌给予肯定，幸福其实很简单，做自己喜欢的事，并能从中赚到钱。

张展宏一旦决定了，就像接到的神的旨意般，恨不能不吃不喝尽快落实，张海山在这一行浸淫多年，口碑和手艺都毋庸置疑，他还有共事的团队，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挂牌而已。

张展宏跟着步萌跑了这么程序，他注册公司的事，步萌就交给他自己办了。他也算靠谱，在江城东，一个不错的位置租了栋楼，楼下的店铺，可以做公司的门面，楼上可以住人。

步萌大手一挥，就拍板了公司的名字——鹏程装潢。

她希望，张海山父子的事业，能从这里起航，然后鹏程万里。

步萌征询过了李老板的意见后，请了影楼的摄影师给成品楼拍了个精美的写真，作为鹏程的招牌案例。步萌将照片制成了光幕灯，和精美的画册，还特地画了不同风格的室内装潢图作为壁画，一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为了方便以后的工作，全家都般到城里来了，反正也租了房子。

南山可移，沧海可枯。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时间很快就到了一中期末考试的时候，徐校长允许她不去上学，但对她最低的要求是要参加学校的大考。

步萌这次的考试没有遇见关琳娜，她被安排在高二三班的考场，但是却遇见了一个小话痨，金厂长的女儿，金灿灿。她是个长得有点婴儿肥，很可爱的姑娘，一双眼睛和金厂长尤为的像，死精死精的样子。

“雪莉，你怎么不来上学呀，你来可以跟我做同桌呀！”

金灿灿同桌：“……”你当我死的？！

“我爸老叨念你，让我多跟你学习，让我死扒着你做朋友，我想啊，我爸那种人无利不起早，他肯定对你有所图谋！”

“你也不喜欢关琳娜对不对，我也不喜欢，她这种人我一眼就看穿了，表面白璧无瑕，其实是黑心芝麻馅的，就跟我爸一样！”

步萌：“……”少女，你还挺懂你爸呀！金厂长知道你这么看他吗？

金灿灿也住在城里，暑假期间还去了鹏程装潢参观了下，回去就磨着她爸要把自家重新装修，女儿奴的金厂长就成了鹏程装潢的一个顾客。

金厂长作为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批富得流油的人绝不缺乏智慧，他厂里出品的家具风靡江城，甚至占了鄂省的半壁江山，可谓独占鳌头，他也很有远见，一早就注册了商标，零售专卖都玩转，步萌仿佛看到了未来家具的龙头企业！

说起来，金厂长从她自己赚的便宜还不少，步萌麻烦起他来是毫不客气的，有了金厂长这种老油条的帮助，步萌工厂的建办，跟开了绿灯似的顺利多了。

……

城里的电力和信号都稳定很多，陈茉莉这个电视迷，即使白天在工地帮着张海山打杂，累得回来只能瘫着，她也要开着电视睡去。

“哎，这不是关琳娜吗？她怎么上电视？”陈茉莉还以为自己看错，猛地上前凑近看，然后就大喊了一声，把一家人都叫到了客厅。

步萌本来在书房里写字，也被喊了出来，当她看见关琳娜出现在香港的综艺节目时，她冷笑了下。

“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那首【再会】还真是她作词作曲的啊，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啊，我经常唱来着。”

陈茉莉喃喃着，一脸的郁闷，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步萌一样，接着又来了一句，“那歌也不是很好听啊，我都听腻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雪莉还写了连载小说呢，那得多少字啊，这几首歌算什么！”张海山一脸傲气，这倒是他的真心话，这些歌在他眼中就是无病呻吟，哪有文章小说厉害。

“是啊，她写歌而已，以后我们雪莉可以出版小说啊，肯定比她名气大！”张展宏摸摸步萌的头，好似在安慰她。

张蕙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雪莉是最厉害的。”那模样就好似在说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那般笃定。

步萌：“……”感情她在他们眼里就这么小心眼，容不得别人优秀，到底是哪里给你们的错觉？

不过，她还是收下了这波莫名其妙的安慰。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毫无疑问，关琳娜一直稳坐第一的宝座被步萌夺下，但由于她作为天才作曲家被香港媒体采访，还上了电视一事，也没有人关注她的成绩是否被超越，整个学校都在热议，崇拜她，甚至她被采访的报纸和杂志还被放在教室的图书角，她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如今又多了重光环，变得更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

厂房已经建成，没什么装修，比较简单，但胜在简单干净。设备都齐全，在金厂长的介绍下，步萌招收了第一批员工，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开工，他们的事业就可以扬帆起航了。

步萌注册了两个商标，一个是之前卖酱料时用的【牛红红】，步萌打算继续沿用，这是陈茉莉的主意，这是源自她的手艺，步萌尊重她。二是【雪梨】，步萌打算用做副食品的品牌，她连商标都画好了。

初始的产品不需要太复杂，她定义在流水线生产较方便的糖果，薯片，巧克力，等经久不衰的零食，和方便面等速食品。

薯片和巧克力一直都是紧俏的零食，在这个年代并不多见，尤其是巧克力，那简直代表着身份地位和潮流，关键是不易被模仿，工艺也简单，可以作为品牌的主打产品。

在工厂正式开工的这天，学校也开学了，开学第一天就要进行高三的摸底考试，也是丧心病狂！

步萌刚进学校，就被徐校长叫进了办公室。

“校长好。”步萌很乖巧地打招呼，看着徐校长关溜溜的头和脸上很有层次感的褶子，有点想笑。

徐校长提了提金丝眼镜，一脸地认真严肃，嘴角抿着，眼睛圆圆的，脸也圆圆的，看起来更萌了。

“关雪莉同学，你的成绩非常优异，作为校长，我真心希望你高三能来上学，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冲击高考上。”徐校长语重心长。

步萌：“……”问题是，她真的不需要啊！

“校长，其实我已经自学完高三所有的课程了。”步萌一本正经。

徐校长：“……但你还有更多可能！”比如考个省状元什么的，到时我好申请学校教学楼建设。

步萌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她一定会考得很好吧？

徐校长也算了解步萌的家庭状况，知道她是单亲，母女两人还与家里关系不好，还见过她大冷天的摆地摊卖字……

他踟蹰了下开口道：“关雪莉同学，你有什么难处其实可以跟我说，而且我们学校是有扶贫和助学的奖学金的！”

徐校长说得不委婉，因为他人比较直接，而且他相信步萌的胸襟。

“额……校长，我不缺钱。”步萌汗！

“那是不是其他的难处，我上头有人啊，只要不是天大的麻烦，都能解决，要是你的家人给你拖后退，我让我那几个当大领导的学生去教训他们。”

徐校长霸气凛然，把步萌给震住了。校长啊，您的学生要是知道，您要让他们去管别人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会哭的。

还没完，徐校长语不惊人死不休，“再不行，我还有些不成器的学生，混道上的，明的不行来暗的……”

步萌：“……”

跪拜大佬，这就是所谓的桃李满天下吗？黑白两道通吃啊！惹不起惹不起！

步萌和徐校长又磨了会儿，最后在他‘你无情你无义’的眼神中走出了办公室。

……

关琳娜在香港呆了一个暑假，享受着江城没有的繁华，接受了聚光灯，和崇拜赞赏目光的洗礼，让她一直不安定的心终于落下。

她再回她的征途，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玩弄她的人，只能捧着她，这种感觉，让她尝到了重生的甜头，虽然有种飘飘然的虚幻感，像不着陆般，浮在上空的泡影，但她还是迷醉在泡影折射出的绚丽缤纷中。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见到步萌的时候，彻底被打回原型，尤其是知道她期末考的成绩超越自己之后，那种无力感，再次蔓延了她。

她就算在傻都明白了，这个关雪莉有问题，要是寻常人不会有这种猜疑，因为关雪莉和她从小长大，她肯定认得出来，但她是重生的，这么光怪陆离的事都让她经历了，为什么不能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恨关雪莉，她的一颦一笑，她都讨厌，像刻进骨子里，熟悉又憎恶。

看来关雪莉入学已经是必然，她就是这么阴魂不散，总是要抢别人的风头，特地来和她参加同一届高考不就是想膈应她吗？也要看有没有参加高考的资格！

思及此，关琳娜淡漠的眼眸下，是一片血色的汹涌，像淬着能腐蚀人心的毒，而先腐蚀的，是她自己。

……

考完试，步萌和金灿灿一起回家，路过大门的时候，看到教舍门口的榕树下，一个穿着洗得泛白，且不合身校服的女生在抹泪，而一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是她们的班主任，任老师，此刻的她正拿着针线在缝一只破旧的鞋。

步萌停住了脚步，就这么注目着，一旁叽叽喳喳的金灿灿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向了她所看的方向。

“那个女生是我们班学习成绩最好的，叫聂如红，年年都拿奖学金的。”

“只是她家里重男轻女，不让她读书，在高二开学的时候，她家里不让来，她从大山里逃出来的，没钱交学费，跪在学校门口，后来还是校长带着班主任找到他们家，她才能来上学。”

“她也没钱吃饭，饱一顿饿一顿的，班里的科任老师放学都会留她下来补课，顺便让她留下吃饭，其实补课是假，请她吃饭才是真。她穿的那双鞋我就没见她换过，冬天也是一双薄薄的布鞋，她家在千山村那边，出村子都要走好几里山路……”

金灿灿说得很认真，一直欢乐跳脱的她难得的沉静，步萌也听得很认真。

任老师的动作很生涩，黑色的破旧布鞋衬得她皮肤分外白皙，她穿着体面干练的连衣裙，这是她的工资买不起的，想来家庭条件不错。

任老师看着越缝越破的鞋，有些尴尬地看向转过去抹泪的聂如红，聂如红红着眼，接过老师手中的鞋和针线，三两下就缝好了，还掏出一条同样很破的手绢，帮任老师擦干净她上被鞋子蹭的泥……

步萌抬头看向天空，天很空，它的另一端是什么颜色？它那么大，能不能包容世间所有的困苦与委屈？若是连生存都不能，又拿什么心情和勇气与仰望天空？

……

步萌以鹏程装潢的名义给学校捐了一批学习资料，收录机还有钱，收获了校长赠送的一面锦旗，奸商金厂长也紧跟她的脚步，捐了一笔钱，比她还要财大气粗。

而关琳娜，在每一个英语早读都会上台领读，这么多学科，只有英语是她最拿手的，上辈子在香港待得久，又经历信息爆炸年代，她的英语在如今算是顶尖，所以老师让她领读，虽然她并不稀罕这种小年轻才会稀罕的荣耀，但她也一直认真执行，却突然有一天说不需要她了，她顿觉不适，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

更可恨的是，学校录音机播放的音乐磁带，那个声音她认得，关雪莉。

什么叫阴魂不散？这就是了！

最后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给他们练听力，放了几乎一整节课的磁带，关雪莉的声音让她烦躁，这还没完，她回到租的房子，就接到了关忠国的电话。

他说，赵瘸子前些日子在百货大楼的楼梯摔下，断了另一条腿，手术还感染了破伤风，现在奄奄一息……

李三树也被废了一条腿进了局子，赵瘸子也遭了殃，她可不信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