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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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迷惘

李安渠临睡前设置了五个闹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爬起来，刚给吴凛发完那张合影，下一秒就困到晕过去。

——他想不通自己何必多一举,只是一想起吴凛之前的难过神情,他也觉得有些难受。

——哪怕用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也好。

等到李安渠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这一觉睡得很饱,李大少爷的心情还算不错,解锁手机一看，界面依然停留在几小时前的聊天框上。

07：20

00宝：【挺般配的。】

09：31

00宝：【我下飞机了，你好好休息。噢，也别忘记好好上班。[敲打]】

心跳刚有点加速趋势的李安渠：“……”

要不是为了吴凛，谁会翘班啊！

把他的心动全部还回来！

李安渠将那张合影放大，指尖重重地戳在白衣男人的额头上，像是在教训对方似的,口中振振有词。

“叫你不听话！下次还敢吗？”

结果这么一戳,图片顿时缩小回原处，李安渠的手指正好连点了两下吴凛的头像，成功触发“拍一拍”功能。

12：21

【我拍了拍‘00宝’并喊了声爹】

李安渠反应很快，立刻长按吴凛的头像,屏幕上弹出一个“撤回提示框”——

然而不等他点击确定，当先跳出来一条新的白色方框。

00宝：【哎,乖。】

喜提一爹的李安渠：“……”

累了，毁灭吧。

迟疑片刻，李安渠还是打字道：【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忙，尽管开口。】

李安渠的确不清楚吴凛家里的具体情况，但一想起这人忽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多半心里有点数了。

李大少爷擅长与人保持安全距离,也懒惯了，从不会主动去管别人的闲事。

只是一碰上吴凛……就屡屡破戒，总有操不完的心。

吴凛秒回：【心领了。】

【‘00宝’拍了拍我并说“爱你”】

00宝：【……】

李安渠完全能想象出来吴凛的表情，一定是轻蹙着剑眉，盯着手机、分外纠结的样子。

——不撤回总觉得怪怪的，一撤回就显得欲盖弥彰。

风水轮流转，李安渠一下子爽了，悠悠然回了个小表情。

li：【030】

吴凛没再回复，估计有事要忙，也可能是因为无话可怼，悄咪咪溜了。

李安渠轻笑了声，指尖一划，退出微信。

屏幕最上方不断跳出来消息提示，是“彩虹之上”app，相当烦人。

先前为了搜集霍子玉广撒网钓鱼的证据，李安渠下载的交友app至今未删除，时不时就有人来私信他要联系方式。

反正这会儿躺着没事做，李安渠意兴阑珊地点进去，权当打发时间。

这个寸头boy没有吴凛长得帅，叉掉。

这个运动风boy没有吴凛身材好，叉掉。

这个小清新boy没有吴凛眼睛大，叉掉。

……

一路看下来，李安渠一连点叉了十多个发来私信的人，大致浏览了他们主页的照片和视频，却没有半点要“升旗致敬”的想法。

随手点开“附近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划动着，李安渠微勾唇角，开始自我调侃：

“难不成我成性|冷淡了？……”

李安渠倏地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容僵硬住。

说是性|冷淡也不太实际，他在吴凛面前，出现过那么多次尴尬事件，活像个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一点就爆炸。

……这他妈合理吗？

仔细算来，李安渠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享受到情|事上的快乐。

前四个月是因为没碰上有兴趣的类型，李大少爷不愿意将就，后来遇到了吴凛这个带劲儿的家伙……

李安渠过得更像个苦行僧。

目前尺度最大的亲|密行为就是舌|吻，再没有新的进展，与以前“一认识就直奔酒店”的超快节奏形成鲜明对比。

李安渠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他的目光落到app上刷新出来的附近日志，内心毫无波动，看多了小gay们发的露x照，甚至还有点小反胃。

“……”

李安渠并不想沦落到没胃口吃午饭的地步，赶紧退出程序，并利落地卸载。

他决定向发小温珩发起求助，毕竟温韩这对是他身边恋爱时间最长、感情最稳定的同性情侣。

li：【铁汁，我最近有点不对劲，我看裸|男照都没感觉了。】

小韩的饲养员：【阳|痿了？切勿讳疾忌医，兄弟建议你早治早好。】

李安渠：“……”

硬了，拳头硬了。

捏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暴起青筋来，可李安渠这回碰上了一道“超纲题”，不得不按捺住暴脾气，又继续发。

【滚，先听老子说完！】

【我目前只对吴凛有那方面的感觉，而且，咳，我们至今没搞|过……是我有问题吗？】

【还是由于得不到，所以才一直惦记着？】

【疯狂挠头.gif】

温珩先是回了很长一段“哈哈哈”，以及“我们李大少爷也有今天啊，活该！”，幸灾乐祸完毕后，又认认真真地发来几段话。

【其实你仔细去回想，你跟吴凛待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心情很好？会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遇到他以后，你或许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不爽、愤慨、嫉妒……噢，说不定还有羞赧，我们李少这辈子有害羞过吗？[偷笑]】

【人是高级动物，不应该只追求于肉|体上的欢愉，精神上的满足更加重要。】

【好好感受水到渠成的感情吧，李安渠，你应该学会如何去珍惜一个人。】

……珍惜？

李安渠纵横情场多年，却没有过这种体验。

他每一段“恋情”都秉持着同一个原则——兴致来了就在一起，双方没兴趣了就一拍两散。

掰就掰了没什么可惜的，也不差这一个……

李安渠默默看了好几遍屏幕上的文字，手指一动，截了个图。

可吴凛只有这一个。

·

吴凛的确是在忙。

但与李安渠想象的“忙于家事”不同，他眼下迷失在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南城的古榕区。

六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破落的小区域变得焕然一新，高楼林立，全然看不出过去熟悉的影子。

南城机场在郊区，与古榕区的位置呈对角线分布，附近的交站并没有直达车，吴凛不得不二次转车。

刻他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之下，茫然地打量周围，记忆中的“中转交站”消失了。

有不少背着登山包的外地游客从吴凛身边走过，搭乘着观光车一路前行，目的地是古榕山山脚。

正是为了登高望远，饱览绝美夕阳。

拉着行李箱的吴凛：“……”

他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不如外地人来得目标明确。

吴凛是在南城读的大学，只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就能回古榕区，相当方便，可他从没回去过。

大一时，政|府要开发古榕区、大力发展旅游业的消息传进他的耳朵里，却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同学们每逢长假就会回家，唯独吴凛连续四年都申请了假期住校。

别人有亲人要看望，有关系要联络，而他没有。

“……”

静立在原地良久，一辆空的士都没有。

吴凛最终还是打开了掌上地图，搜索最近的站点，拖着行李箱，步行而去。

要是吴建恒真的住院了，那么依照吴萍的性子，不仅会在第一时间给他发来医院地址和病房号，还会不断地催促他去交医药费。

既然什么都没发，只能证明夫妻俩依旧待在家里。

几经周折才坐上车，吴凛坐到最后一排，将窗户全部推开，任由夹杂着沙砾的热风扑到脸上。

转头望向窗外，无比陌生的景色正在迅速倒退，与夫妻俩之间的地理距离也在逐步拉近，吴凛的心情慢慢地沉下去。

只要不抱希望，就不会收获失望，可世界上没有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一汪绝望的死水。

最初殷切的期待，在接连不断的言语攻击、肢体攻击下，一点点消磨殆尽。

直至留下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心上早已千疮百孔。

而制造伤口的人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反而变本加厉地施加压力，继续苛待。

如果仅仅只是认识的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吴凛大可以一拳揍过去，把全部的伤痛一一奉还。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着父母出手。

吴凛的心底正天人交战着。

一个小人暴跳如雷，拼命嘶吼：“回去干什么？吴凛你是煞笔吗？给自己找罪受？你看他们给过你好脸吗？”

另一个小人泪流满面，大声反驳：“那是吴凛的父母，虽然对他不好，但生他、养他，回去看一眼怎么了！”

……

两方交战，骂得不可开交，导致吴凛头疼欲裂。

他浑浑噩噩地走下交车，眼熟的小卖部、面包店、大药房通通消失了，周边的建筑几乎全是新的，只能凭着感觉闷头走。

沿着小巷子左拐右拐，走了十来分钟，吴凛停在一片筒子楼前。

墙皮剥落，还有一块块被熏黑的痕迹，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与崭新的高楼格格不入。

——是了，这才是他的“家”。

其实他这些年给家里寄的钱并不少，加起来近百万，以古榕区的房价，买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也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没买……

吴凛不打算在家里住，索性将行李箱推到楼梯口最内侧的位置上。

而后顺着老旧的楼梯走上去，临近503门口时，他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门边的地上足有五六箱空啤酒瓶，以及一大袋烟灰、烟头，吴凛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

既然吴建恒这么喜欢烟酒，那就接受它们带来的后果吧。

吴凛随手推开半掩着的门，前方有一个背对着他、坐在板凳上的女人，她佝偻着背，正在打电话。

在吴凛的印象之中，吴萍在他面前，要么哀切地哭，抱怨吴建恒不回家，要么凶狠地板着脸，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砸来难听的词汇。

他从没见过母亲温温柔柔的样子，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奢望了。

这样一个矛盾的女人……

终究躲不过岁月的侵袭。

“好的好的……嗨呀，你放心！你家女儿从小就优秀，性子也好，就算嫁进来，我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儿媳妇！说起来，还是我们吴家高攀了呢……”

吴凛并未注意到吴萍话里的内容，正感叹着岁月无情，莫名生出一些心疼的情绪来。

结果一垂眼就对上了吴萍的视线。

她很快挂了电话，冲着儿子笑起来。

女人的眼角带着几道清晰的皱纹，她很少笑，时的笑容就像附了一层假面一般，显得格外的虚假。

吴萍看着他，轻咳一声，很不自然地摆出慈母的形象来，语重心长地说：

“儿子，妈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是个好姑娘，年龄跟你一样大……对，正好治一下你喜欢男人的破毛病，你明天就去啊。”

“……”

吴凛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犹如一尊雕像一样怔愣在门口，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眨动。

他手上一松，手机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是钢化膜碎裂的声音。

直到吴萍带着僵硬的笑意，再次重复了先前的话，温和不像温和，一股凉意从吴凛的脚底一路窜上头顶。

他猛呛一声，顿觉人生荒谬至，一手撑到门上，紧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高大挺拔的青年笑着笑着，仿佛失去了身上的力气，缓慢蹲到地上。

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吴凛看着所谓的母亲，笑容惨淡，就连质问也似声声泣血。

“你用吴建恒得癌症的理由骗我回来，费尽心思，就为了这个是吗？吴萍……我真是你亲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某鸽：哎，小可怜儿。

定时六点准时发的！后面的修改都是捉虫。

ヽ(￣w￣(￣w￣〃)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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