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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若是牵连其中,陆赵两派原本的暗流涌动,必定横掀波澜,皇上将主审的位置落到了秦誉的身上,竟说不出来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原先五城兵马司插手其中,陆匡义本是在高处握住了局势,不成想还不曾落子,转眼间便入了局中,真正掌控棋局的人,如今倒手变成了宫里头名声荒唐的太子殿下。
苏构抬起头瞥了秦誉一眼,恰与他投来的视线碰了个正着,她眼里头的一点冷意尚未来得及泯去,倒被那眼下的红痣一点,烧着了太子殿下一副祸国殃民的心肠。
他将手中的折扇抛给了后头垂立着的小太监,点着徐平章的大名开了个口,
“方才苏探花可是说要自证清白,徐大人,便烦你请一副笔墨过来。”
徐平章心里头正堵着,冷不丁听见太子殿下吩咐他备笔墨,心里头越发觉得堵得慌,拱了拱手正要回绝,就听得秦誉不紧不慢地跟了后头半句,“如何能劳烦了陆大学士贵手。”
徐平章面色青了青,到底还是拂袖就往刑部前头公堂找人备笔墨去了。
牢狱里头突然安静了片刻,苏构仍然跪在地上,秦誉负手立在那一头,来来回回地打量着玉色圆领袍膝弯处的印痕。
“太子殿下预备如何查这桩舞弊案?”
陆匡义心里头原也有些盘算,如今局势急转,他瞧了秦誉一副天生纨绔的模样,沉吟着问道。
秦誉抬起头,瞧了瞧昏暗处微弱的油灯光线,仰起了脑袋真真假假地笑道,“帖子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办,将人全都锁了,挨个问上一问,自然有是非黑白。”
陆匡义德高持重,又讲究清白风骨,本来便瞧不得不学无术的纨绔作为,听见秦誉统统都要锁起来打杀一遍的莽撞行径,当下皱着眉头劝谏道,“太子殿下年轻,处事不免失了轻重,此等牵连甚广之事,应小心绸缪,要知道为上者应讲求大局。”
话里头的意思,是要秦誉按兵不动。
太子按兵不动,便是仍由五城兵马司动作。
只是这大局,是谁的大局,便作不得准了。
这案子原先是个绝好的机会,陆派盯了赵派许久,始终寻不着机会发难,红帖案从赵崇澜的秋诗会上起风波,牵扯的科举案又是在赵崇澜所在的翰林院,顺藤摸瓜借机查一查赵家的底儿,与两起舞弊案有无关联且不论,但凡能查到些别的什么,多少也能咬下赵丰年一块肉。
如今被秦誉一搅,将内阁牵连了进去,转眼从刀俎为鱼肉,不仅是赵丰年,就是陆匡义都觉出了几分在局中的棘手。
这道金牌,分明是天威难测,却不知道提点的是赵丰年,还是陆匡义。
东宫的太子殿下若是要乱来,怕是谁都不好全身而退。
秦誉听了他这话,只是极淡的笑了笑,他很少这样笑,以至于叫人觉得有些陌生,“为上者应讲求大局,陆大学士好见识。陆大人从前没入文华殿,如今只做了秦誉的太子太保,实在是可惜。”
他垂眼瞧着自个儿肩头的团龙纹一眼,难得安静了一晌,却偏偏叫人格外的感觉到了一些冰冷。
陆匡义是内阁次辅,兼了户部尚书和文华殿大学士的衔儿,另外加了太子太保的荣衔,算起来名份上已是够得着秦誉叫一声老师。
何谈不入东宫文华殿?
苏构听着秦誉话里头的一句从前,又听得他那声自称秦誉,也不知怎的,像是忽然触到了一点微不可见的隐忍和末路,就像她心里头藏着的十五年不可说一样,令她忍不住抬头瞧了瞧长身立着的那人的面孔。
她从心底里觉得那一刻她是不该抬头的,却鬼使神差的瞧进了那人的眼睛里头去。
就像是瞧见了一场修罗地狱。
秦誉的眼睛长而深,斜挑起来的时候总有许多华贵和傲气流露出来,而如今那一双眼睛微微垂着,便另外生出了一些隐晦的凉意。
陆匡义从其中听见了一丝险被道破的隐秘,一颗心悬了又悬,最终在秦誉话音的尾处重新落了下来,他肃然了容色,不动声色地打量过秦誉的面庞。
徐平章片刻间已是领着人过来,大步流星的踏在前头,叫那跟在后头的小吏不得不小跑着过来,行礼见过了太子殿下和陆大学士,怀里头还抱着一副笔墨宣纸。
“牢狱中艰苛,太子殿下便命其以地为案罢。”徐平章板着脸,瞥了地上的苏构一眼。
秦誉点了点头,娴熟地换上了他素来懒散的笑容,“委屈我们探花郎了。”
苏构收回了目光,谢过了徐平章,见那小吏抱来的砚台还不曾沾水,正要开口请一捧清水,就听见外头有渐渐响起的脚步声。
有人手里握着一只寻常的瓷碗,里头盛了半碗清水,穿了一身九品的乌角带绿袍,漠然踏近了几人的身前。
“刑部检校陆洵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陆大学士,徐大人。”
“你来做什么!还不退下!”陆匡义声音沉了几分,拂袖将脸扭到了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想瞧见来人,还是忽然动了怒容。
陆洵俯身为苏构面前的砚台添了一些水,便将那只瓷碗摆在了一边,重新向着陆匡义的方向行了个礼,平静地回道,“是,下官告退。”
“陆二公子留步。”秦誉开了这一声腔,不叫陆检校却叫陆公子,像是挑开了一层瞧不见的盖头,不经意间便戳了陆大学士的痛处。
陆匡义世家大儒出身,家学之厚,可为北方第一大姓,膝下有二子,长子饱读诗书,却受跛足之疾所累,只中了区区二甲进士,外放了府官,次子陆洵是庶出,听闻其生母是主母身边的婢女,在陆家并没有名分,又不受教,不肯读诗书,靠了陆家的恩荫,做了刑部的九品检校,说是九品,放在陆家百年大族里头论起来,是不入流。
便格外得了陆匡义的不喜欢,深以为耻。
陆洵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淡淡望着太子殿下,就听得他吩咐道,“陆二公子一道留下,有个刑部的人瞧着,便算是齐了三法司与五城兵马司的人证。”
陆洵点了点头,冷淡地应了一声是,便退立到了黑漆漆的一旁,不声不响,也没有什么表情,站在暗色中却仍然有夺人的锐色切开了周围的幽暗。
秦誉开了口,陆匡义虽有不悦,也不便计较这些小事。
苏构低头磨开了一些墨,左手提了笔,蘸过了墨,徐徐落下,她生得有些瘦,露出了一截悬起的手腕,随着每一笔字的落下微微移动,牢狱里头就只听得她笔下的些微声响。
陆匡义和徐平章瞧见了她写字用的左手,面上俱是惊异之色,只有秦誉,气定神闲地瞧着写字那人眼睑下头一颗小痣。
他吩咐方明为她点了一盏油灯,就见到她今日以左手写出的字,仍作了馆阁体,却与那一日秋诗会落笔的平淡沉静完全不同,今日这一笔字,锋利极了,又漂亮极了,如同一柄无鞘的长剑,所到处,劈开了所有混沌,只有湛亮清光。
不消多少时候,苏构便搁了笔,双手捧了宣纸,递到了秦誉与陆匡义的面前,“两年前春闱之时,学生不慎跌伤了平日里用的右手,应试时不得已凭左手写字答卷,才有了藏玉馆中半张焚卷与学生平日里头的字迹不符一事,还请太子殿下,陆大人,徐大人,明察。”
递过来的,赫然是半卷殿试策论,竟分毫不差。
陆匡义见她左右手都能自如书写心底已有震惊,又见她捧上来的笔墨,其字迹风骨绝佳,有名士遗风,心里头原先的几分爱才,已有了七八分,不由点了点头。
秦誉不曾多打量,吹了吹上头未干的墨迹,转手递给了一旁瞪着眼睛的徐平章,“徐大人。”
徐平章捏在手中片刻,憋了一句,“瞧着确是藏玉馆搜到的笔迹。”
秦誉向着方明招了招手,捡了那金牌在手中,漫不经心地递到徐平章手中,说道,“那便放人罢。”
徐平章伸手去接那御赐的金牌,却不知道是手底下滑了力道,还是秦誉失了准头,那枚金牌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掉落的余音还未绝,秦誉已是一脚踹在了徐平章的膝盖上,“狗东西,御赐的东西你也敢往地上摔!”
徐平章冷不防被踹的半跪在地上,一把胡须抖了几抖,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
“太子你……”
他捧了捧头上的乌纱帽,正要开口质问一声,秦誉又从另一边儿踹了他膝盖,直把人踹的跪在了地上,才俯下身子,纡尊降贵地捡起了地上的金牌,慢条斯理地拂去了上头的一点浮灰。
“哟,徐大人还跪上了,可不是,御赐的东西,是掉脑袋的大事。”
徐平章一张老脸皱成一团,憋的慌,秦誉是什么样的主儿他也知道,只当吃了个亏,到底也没敢再吱个声儿。
“殿下。”陆匡义皱着眉头瞧了跪在地上徐平章,只觉得是出了一场荒唐的闹剧,毕竟是秦誉捏着一句御赐在手里,也不好发作,当下斥道,“殿下慎言。”
秦誉只拿眼光去瞧苏构,见她转过头来瞧着他,眼睛里头似乎是浮过一点淡光,他笑得高兴,不甚诚恳地揖道,“陆大学士教训的是。”
又吩咐道,“方明,还不去扶徐大人起来?”
“是。”
陆匡义见苏构一事已至此,无谓再费心思,倒是杨乃文父子招供一事,才是如今的关键。
思量片刻,便向着秦誉拱了拱手,不欲再多留。
“老臣告退。”
因了站得远的缘故,也不曾瞧见另一头陆洵投来的淡淡目光。
徐平章借了方明的手站了起来,又一把拂开了,忍着痛,一样拱了拱手。
苏构瞧了秦誉一眼,见到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二位大人留步。”
她将目光投向陆匡义,缓缓说道,“贼人火烧藏玉馆,以学生的半张焚卷作为遮掩,其中深意,怕是真正被焚烧的卷子,另有其人。”
陆匡义脚步停了停,听得苏构话里头的意思,便回过头试探了秦誉一声,“殿下如何看?”
“红帖送了陆大人掌眼,这科举卷子自然便也劳烦陆大人一块儿掌掌眼。”
秦誉那头作完谦逊,这头又叫了一声徐平章的名儿,抛过了金牌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那还得劳烦徐大人跑一趟,重查藏玉馆,按册检点一遍,瞧一瞧究竟是烧了哪路神仙的卷子。”
陆匡义见秦誉交了金牌出来,并不是要多插手的意思,便向着徐平章点了点头。
徐平章眼皮子跳了跳,接住了金牌勉力应了一声是,又道了一声告退,一瘸一拐地跟在陆匡义的后头,点了手底下的巡兵,领了一路重新往翰林院去了。
陆洵也一道告了退,苏构见他生得高瘦,走路时脚步却轻极了,像是裹挟了清风,又像是困住了朗日。
“多谢你的清水,陆大人。”
陆洵脚步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四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秦誉伸手过去,低声笑道,“起来罢,探花郎。”
苏构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手,修长整洁,连掌纹都是富贵整齐的模样,不由垂下了眼睛,也不曾伸手去接,兀自要站起身,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先前被五城兵马司的巡兵踢伤了些膝盖,又在阴冷的地面跪了这许久,已是如针刺一般疼,饶是她尽力忍着,奈何已是动弹不得。
她重新抬眼打量了一眼秦誉递过来的那只手,那手并不曾动,仍然是修长整洁的模样,等在她的面前。
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道缓慢地站了起来,一身玉色,落在秦誉眼中,另外是一身海棠艳色。
“这身衣裳倒是衬你。”他笑了笑。
“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她回得却不算热络。
“要谢什么。”
苏构将手松开,却被他反握在手中,用力握紧了,将她带着靠在他的肩头,好听到他压低的话音,“是我们探花郎生得俊,衬了这一身好衣裳。”
苏构也不挣扎,淡淡回道,“谢的是太子殿下烧了我的卷子,赐了我这一回牢狱之灾。”
秦誉见她从容,靠在她的耳边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那我们的探花郎可怕了?”
苏构沉默了片刻,说道,“殿下早知微臣能写左手字。”
她静静问道,“秋诗会那一日?”
秦誉并不意外,仍是笑了笑,“正是。”
“方明摆墨时,将墨摆在了微臣的左手边。”
“而我们的探花郎,下意识便以左手提了笔,蘸了墨,片刻后才想起来要换到右手边。”
苏构皱了皱眉,信阳公主府上,她曾见秦誉以左手描金笔勾画面具,方明久奉东宫,平日里想来也只为一人摆墨。
他一早便瞧见了。
“殿下烧了微臣的卷子,却留了半张残卷,是为了留一条生路给微臣?”
若非有半张残卷字迹,苏构怕是无法自证脱身。
秦誉笑了笑,“是探花郎好本事,我瞧陆大学士,对我们探花郎可是青眼有加。”
“殿下既不欲置苏构于死地,又何必多此一举。”
秦誉低着嗓子笑道,“本太子殿下,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无法无天。”
“殿下闲情逸致,苏构愧不敢当。”
“苏探花如今可是另外欠了本太子一个人情。”秦誉挑了挑眉,淡淡道,“父皇点了徐平章,此人脾气暴躁,常有刑拷冤屈之事,若非本太子持金牌前来,探花郎这身皮囊,怕是被扒了个精光,区区左手字,怕是脱不了身。”
苏构闻言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瞧一瞧秦誉的神色,好叫她能从里头看出来,他话中的皮囊,说的是哪一副皮囊。
秦誉长臂一捞,信手将苏构按在自己的肩头,淡淡哼笑一声,“探花郎,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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