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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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谨骁从小到大，既高傲又自信，他从来不曾用任何卑微的姿态去求别人，可是这一次，真的有种山穷水尽的走投无路。

他恳求她，能不能帮帮她。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能具体做什么，毕竟霍七七和生母的关系并不像普通母女那么亲密，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隔阂，见到了亲生母亲，霍七七会是什么反应，他都没办法预估。

可是有句话，叫死马当活马医，即使知道这会是一步险棋，可他仍然愿意冒险一试。

如果不是看见封谨骁这样卑微的哀求，可能她也不愿意回到宁城，毕竟，一旦回到这里，就意味着要直面过去，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

“七七的伤，怎么样了？”

原本安静的车厢，被她的声音忽然打破。

霍起铮打着方向盘，提到霍七七现在的状况，他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团棉花，顿了顿：“听说，有些严重。”

“听说？”

“是。她不愿意见我，现在还没见到面。”

“你们的关系，现在真就闹到这个地步？”

“……对不起。”封谨骁的声音沙哑，沉闷，除了道歉，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如何表达。

“其实，你就算是把我接来，我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我和她虽然是亲生母女，但是关系一直陌生，小时候，我对她不好，后来她被接到宁城，我们也就没什么接触了……可是我也知道，这丫头，恨我。”

恨吗？

可是为什么他记得，很久以前，他还无意中在抽屉里，看到过她和母亲的合照，那大概是她四五岁的照片了。

母亲从后面抱着她，两人的脸上个虽然都没有笑容，可却还是被时光定格。

她能留着过去的照片，就说明，其实她的心里终究是想念的。

但却说不出口。

现在所有人都在瞒着霍七七新转医院的位置。

包括陈赢，都不和他说实话。

封谨骁真的累了，干脆自己找人，一个一个的查，整个宁城有几个人叫“霍七七”，他就不信了，难道她还能藏到地缝底下去？

只要有心找，就不可能找不到。

日落西下，封谨骁将车子在那家医院停好。

程昱开门下车，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各式的小吃餐点。

封谨骁锁上车门，回头看着程昱：“我来帮您拿吧。”

“不用了，东西并不重。”程昱对他慈爱的微笑。

封谨骁发现，程昱的笑容，和霍七七真的很像，果然不得不佩服这强大的基因。

“七七喜欢吃这些……不过，现在她这个状况，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程昱说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楼上走，沿着病房，最终站在霍七七那间的病房门口。

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消毒水气息，就这个味道，让人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他站在程昱的身后。

好像一个等待死刑，即将上刑的人一样。

此时，在病房内，霍七七正在卧床休息，她刚刚做完了今天的复建，刚才满头都是汗，包括后背，都浸湿了。

她的腿部受了伤，医生说，如果没有一个良好的复建过程，以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她身上的伤痕到还都是小伤，主要是怕会留下腿上的病根，到时候连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跳舞。

病房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

霍起铮今天已经来过了，所以，应该不可能会是他。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抹浅白色的身影，从外面慢慢走进来。

她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涣散，逐渐凝聚，到最后僵硬，全身像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

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就像一股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和压抑猛烈的翻涌上来，而且是猝不及防的撞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怎么会是她？

程昱的头发高高挽起，一身裙子，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发鬓间多了几丝白发，却仍能看到那份优雅和美丽。

霍七七的目光一眨不眨，她的双手慢慢攥紧，指甲陷入掌心，这才确定，这是现实，而不是梦。

“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程昱一开口，声音里都是难掩的哽咽，可是在女儿面前，她又在极力克制：“怎么回事啊，怎么受了怎么重的伤？”

“我哥知道您来吗？”比起程昱的激动，霍七七就显得平静许多。

即使她内心里的翻涌，一点儿都不比程昱少。

可能是她已经习惯了克制情绪，所以没办法将自己的软弱，摊开给任何人瞧，即使，程昱是她的亲生母亲。

“七七，你疼不疼？”

“……不疼。”霍七七咬了咬唇，带着一点孩子气的倔强，不过，在程昱向她伸出手，碰触她的脸时，她也没有抗拒。

程昱的手带着老茧，早已没有年轻时那样娇柔细腻的肌肤，碰触在霍七七的脸上，这样灼热的温度，一时让她有些适应不了。

她闭了闭眼，却再一次告诉自己，不能哭。

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女人面前落泪呢？

是因为现在她要死了，所以程昱才过来的吗？

那之前，她每一年的生日，她学习跳舞，她上台演出，包括学校里她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有的拿奖，有的名落孙山，甚至包括她结婚，她全都没有出现。

在她的生命里，母亲这个身份从来都是缺席的，既然她已经无视她这么多年，那么现在这样忽然的亲近，又是什么意思？

只因为，她要死了吗？除非她死，程昱才会出现，否则，她一辈子都是她的污点？

霍七七想到这里，内心一阵悲凉。

霍七七也没想到，会和程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面，心里五味杂陈，反正算不上有多美好。

“您身体不好，这路途遥远，其实也不必过来。”

语气疏远，又好像唯恐会冒犯到，淡漠的客气。

母女关系至此，不禁让人唏嘘。

“你在生死边缘都走了一遭，怎么能不过来看看你？”程昱也拘谨，她悄无声息的攥了攥手，然后，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打开食盒。

里面是程昱亲手炒的几个精致小菜，虽然已经一路，不过盒子是有保温作用，这会儿还是温热的。

打开来，整个病房都弥漫着淡淡的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