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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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尧觉得自己醒了，同样的，她也该醒了。

无论她和许林生有多么热烈的曾经，都无法让她忘却许林生的缺席。

苏尧起来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陪.睡的床又小又硬，苏尧睡得不习惯，她浑身酸痛地起来洗漱之后，拿出包里的平板准备处理一下公司的邮件。

经过张姐那件事情之后，苏尧对宝宝的安全变得敏感了起来，她不会随随便便地去请一个护工来照看宝宝——

连一个跟宝宝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都会因为区区十万块钱守不住本心，她有些怕了。

所以苏尧准备在宝宝的身体全面检查的结果下来出院之后，再跟宝宝一起回家。

苏母有打电话过来询问张姐和宝宝的情况，苏尧都尽量温和地回答着:“张姐她儿子催得急，早些时候就走了，宝宝没什么事情，就是例行身体检查，你晚上也早点睡，多在小区里走走，小区里的夕阳红活动中心也有很多有趣的活动，也可以多参加参加……嗯，我没事，都挺好的，过几天就回来了。”

苏尧处理着工作邮件，有条不紊地将工作完成得很是妥帖，宝宝也醒得早，身体恢复得不错，没有什么异样，脸上早已恢复了红润的色泽。

“妈妈……”宝宝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像是小奶猫踩在苏尧的身上，让苏尧的心微微地塌陷了一角。

“醒啦，感觉身体怎么样，难受不难受呀。”苏尧放下手中的平板走到宝宝身边，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并不是特别滚烫了才放下心来。

“不难受。”宝宝朝着苏尧笑了笑，他眼尖地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看似孱弱却又坚持着的身影，开口唤道，“叔叔!昨天的叔叔!”

苏尧身体一僵，她顺着宝宝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许林生一个人站在宝宝的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粥豆浆油条包子之类的早餐食品。

许林生的周围并不像昨天那样保镖环伺，他接触到苏尧的视线的一开始微微避了避，后来再看的时候，就错过了与苏尧对视的机会。

苏尧下意思地护住宝宝，让宝宝贴近自己怀里，有些警惕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许林生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们的孩子。”

苏尧一听许林生这样说，就知道他是知道宝宝是他的孩子了，苏尧的脸一冷，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所以昨天你来抽血，就是为了做个亲子鉴定？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宝宝不是你的孩子呢，你是不是已经打扰到我们的生活了，就算是，早些年你做什么去了？”苏尧当着宝宝的面不好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的眉眼之间全如刀锋一般冷硬，看着许林生的眼神之中也淬着刀光，只是稍稍那么一眼，就已经将许林生割得肝肠寸断。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幸好孩子的眉眼像她，神韵像她，懂事得也像她。

许林生回应不了苏尧的问话，他的无数个解释都哽在喉间，他微微地抿了抿唇角，最后忍着疼痛给苏尧扬起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他就犹如溺进海水之中一般，无数的暗色朝着许林生涌来，深蓝色的鼓动的噪音争先恐后地席卷了他的听觉，眼前的景象也从重影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然后他就重重地——重重地倒在了苏尧的面前。

“许林生!”

在许林生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了苏尧喊了他的名字，就像是他之前无数次听过的那样关切和慌乱。

真可爱。许林生不合时宜地想着。

*

橘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树影，天上偶尔有飞鸟衔着薄如蝉翼的云飘过，留下纱的痕迹。

苏尧和宝宝坐在一张床上看着绘本，他们旁边是刚刚躺倒的新病患——得了心脏病还熬夜的许林生。

“叔叔真傻，得了病病不睡觉，还没宝宝听话。”宝宝偷偷地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许林生，用自认为很小声的声音跟苏尧说悄悄话。

苏尧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宝宝的头，说道:“妈妈是这样教你在背地里说别人的吗？”

“……可是这个叔叔说他是宝宝的爸爸呀。”宝宝说到“爸爸”这个词汇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带着想要靠近但是不敢靠近的期盼。

苏尧第一次正视自己是不是过于保守，让宝宝失去了和一位父亲一起成长发机会，只是她现在也无法让自己委曲求全，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宝宝解释，又怕伤害宝宝的热情，思来想去只能悄悄地跟宝宝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宝宝你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叔叔呀。”

“对。”

“其实啊，每个小朋友都可以有一个爸爸，这个爸爸呢，是从叔叔升级进化来的。”苏尧绞尽脑汁地编出一个小故事来，“有的小朋友很幸运，一出生就有一个金爸爸，他们的爸爸通过了他们妈妈的考试，所以一上岗就能成为金爸爸啦。”

“那宝宝呢？”

“像宝宝这样的小朋友，我们的爸爸可能找不到考场，考试迟到了，没有赶上妈妈的考试，所以有的小朋友的爸爸就迟到了，像宝宝的爸爸就迟到了……”

“啊……”

“是的，所以这些想当爸爸的叔叔们就要重新考试啦，先是叔叔，后来变成金叔叔，后来就可以晋级为金爸爸啦。”苏尧顺着自己的话回想了一下，还小小地佩服了一下自己，她继续胡诌道，“如果宝宝有觉得好的金叔叔，就能送到妈妈这边来考试，考试合格了，就能够上岗啦。”

“原来是这样。”宝宝的脸上一扫过去的阴霾，他的眉眼又化开了，白白胖胖的像个糯米团子，他兴奋地说道，“那宝宝也可以出考卷吗？”

“当然能啦。”苏尧亲了亲宝宝的额头，笑道，“你可以考验这些叔叔是不是真的金叔叔，金叔叔的要求是要疼爱你噢，而且，已经是别人爸爸了的叔叔，就不能列入考察范围之内啦，不然的话就会让另外孩子的爸爸迷路了。”

“嗯!宝宝想有爸爸，但是不会去抢别人的爸爸!”宝宝保证道。

“好，那你先看书。”苏尧安抚好了宝宝，一转身，发现许林生在病床上睁着眼看着她，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慌乱，她强自镇定地看着许林生炙热的视线，最后像是怕被融化一般，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里，苏尧垂下眼帘，说道:“你醒了？”

“嗯。”

许林生的眼睛里含了光，一如当年。

*

昨天没有人来找许林生，就连跟他寸步不离的保镖似乎都被他支走了，苏尧在微信上找许二哥，许二哥也没有回复，跟之前秒回的态度大相径庭。

苏尧一个人抽不开两个房间去，所以只好让医院把许林生送过来跟宝宝住一间，如果许林生出现了什么意外，她也好跟进。

许林生的脆弱身体苏尧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在后来许林生的身体渐渐地好转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见面的时候许林生的状态反而变得更差了。

苏尧的视线落在许林生他手腕上狰狞的伤疤上，这个伤疤像是一只丑陋的野兽，露出凶狠的獠牙对准苏尧，苏尧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伸手向前想要抚摸，但是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像针刺一般地收回了手。

不应该是这样的，苏尧想。

许林生应该要活得很痛快，香车美女，恣意生活，这样才能让她真正地狠下心来，凭什么让这样的他出现在她的视线，让她心如刀绞。

她在受苦，他也在受苦，那么他们分开的这几年时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灯光落在许林生的脸上，映出了许林生眼下的青黑，许林生就这样躺在床上，呼吸得很轻，轻到苏尧根本听不到。

苏尧对着这样的许林生，第一次露出了她藏在坚硬外壳之下的本真情绪，她笑着，却又在哭，她一直想要一个答案:“……许林生，那天你为什么不来。”

我等了好久，你为什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