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涯亡命，挚友齐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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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天，慕悠悠仿佛心虚一样，总在躲着梅左衣和麻姑两人，生怕两位姐姐再瞧出什么端倪，即便她万分想要了解顾北征的伤势，也总在克制着自己，只等着每日三餐送饭的功夫，有了由头才进去看一眼，见着顾北征一如往常，就再默默退出厢房。

这日一早，梅左衣喜笑颜开地从顾北征厢房出来，麻姑也紧随其后，不知她俩嘀咕些什么，说完就分头跑开了，看样子好像在找慕悠悠。

梅左衣寻不到慕悠悠踪影，一抬头发现自己快要走到后厨，于是便想着为麻姑亲自准备些吃的，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自家后厨已经早早被人包了场。

于是乎，梅左衣就悄悄倚着门框，双臂抱在身前，静静看着厨房里那个忙忙碌碌的小身影。

“少主呢？她听了这个好消息一定欢喜。”麻姑看到梅左衣堵在厨房门口，便一把将机关手搭在对方肩头。

梅左衣莞尔一笑，挑眉向厨房里瞥了瞥，麻姑见她如此神神叨叨，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慕悠悠兜着围裙、包着头巾，从水里捧出一把新鲜的青菜叶子，一股脑儿扔进锅里，油锅瞬间腾起一片白色水雾，呲呲的声响一下子闯入耳中。

慕悠悠拾起锅铲，上下翻腾着青菜，看起来，她对炒菜做饭这一套很是轻车熟路，想来这也是她在民间闯荡时自己学会的吧。

“还愣着做什么？少主一定想听到这个好消息。”麻姑看了一眼梅左衣，右手一撩粗麻披风，便要踏进厨房将好消息告诉慕悠悠。

梅左衣见此，立即将麻姑揽回臂弯，两人一并后撤好几步，“哎哎哎！麻姐姐且慢！我现在又不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少主了。”

麻姑右手一扬，忽地拍在梅左衣额前，“松开！”

“哎呦！”梅左衣略略吃痛，一下子松开了麻姑，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揉着自己额头。

“为什么不告诉少主？”麻姑静看着梅左衣。

“姐姐既然想知道，那便随我来吧！”梅左衣说着，便牵着麻姑离开了后厨，两人一路小跑赶回了顾北征休憩的厢房……

慕悠悠连忙将青菜盛入盘中，然后舀上一碗蛋花粥，笑嘻嘻看着自己忙碌许久的成果，她一拍脑门，转身取来一枚汤匙放入食盒，然后盖好盖子立即提着去了顾北征所在的厢房。

慕悠悠一进门，抬眼看到麻姑和梅左衣扶着已经换好中衣裤的顾北征躺下，而后为她盖好了被子。

“麻姑、梅姐姐，吃饭了！”慕悠悠一边喊着，一边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取出上面一层的粥和青菜，又端出下层的清蒸鳜鱼和米饭。

梅左衣生怕慕悠悠就像前几日那般，把饭菜放下就默默溜走，于是率先开了口：“麻姐姐，你和少主先用餐吧！我给顾北征喂点东西，看她今天能否吃下一些。”

慕悠悠听到梅左衣这么一说，便立即说道：“不用不用！梅姐姐和麻姑一起用餐，我来喂顾北征吃饭。”说着，她便拿出一个空碗，夹了一些青菜和鳜鱼，然后走到床边。

梅左衣回给她一记浅笑，嘴里嘀咕着：“我来看看少主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两样家常菜罢了，后厨还蒸着馍馍、煲着鸡汤，我刚离开时看了一眼，等两位姐姐用过早饭，那两样也差不过多好了，届时就麻烦两位姐姐去叫平三、左静秋他们一起吃饭吧。”慕悠悠说着，舀起一勺蛋花粥喂给顾北征。

等她话音落下，缓过神来，看到汤匙里空荡荡的，还以为自己刚刚没有舀粥，慕悠悠不禁皱了皱眉，心中犯起了嘀咕，便又将汤匙放进粥碗舀了一勺。

“对了少主，顾北征最近伤势稳定，熏蒸法今晨我已停了，等中午气温稍高，你记着把书房这边窗子打开通通风。”梅左衣吃了一大口鳜鱼，然后提醒着慕悠悠。

慕悠悠刚将汤匙递到顾北征嘴边，耳畔就传进梅左衣的嘱托，于是她扭头过去看了眼，而后爽快应下：“好的，梅姐姐放心，阿慕记下了。”

等她说完，再回过头来，汤匙里又空空如也，慕悠悠心中不禁又犯起了嘀咕：怎么回事？难道我刚刚回应梅姐姐的嘱托，又忘记舀粥了？

慕悠悠紧着眉头、嘟着小嘴，又一把将汤匙没入粥碗，舀了一勺粥来。

“少主，宣明王金刀上断裂的朱雀大环，属下已经嵌回刀柄修缮好了，金刀放在那里，你稍后可以检查一下。”麻姑说着，抬手指向书房角落陈列的刀架。

慕悠悠下意识回身看去，手却不自觉地将汤匙递到顾北征嘴边，她抬眼看了看那柄金刀，便立即回应着麻姑：“我知道了，麻姑辛苦了！谢谢你修好了我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

慕悠悠看到金刀复原，心中还是很欣慰的，想当初母亲葬身火海，死后连方坟冢都未曾立下，而今这世上与她直接相关的，可能就剩下幽谷梅园藏身的这些旧臣，还有这把她生前从未离身的金刀了。

慕悠悠微微带笑，欣慰地长舒了口气，而后回过神来，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空荡荡的汤匙上，她眉头一皱，只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愣了片刻，慕悠悠便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顾北征身上，看她合眼安睡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异样，可是……她嘴角那里好像粘着什么东西？

慕悠悠抿着小嘴，微微俯身，而后将汤匙搁在粥碗里，不由得探出右手、伸出食指，在顾北征嘴角轻轻一捏，便将那个东西沾到自己指尖上。

这是……蛋花！！！

慕悠悠腾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顾北征左肩上，皱着眉头呵斥道：“好你个顾北征！你是不是早就醒了？现在装睡耍我呢？”

顾北征终是装不下去了，连连苦笑着皱着眉头，抬起右手轻轻捂着左肩，有气无力地说着：“就算我骗你粥喝，你也……也用不着下如此狠手吧！我左肩上可还有个窟窿呢！”

慕悠悠突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立即将粥碗撂在一旁，重新坐回床边，伸手想要揭开顾北征衣裳，帮她查看一下伤势，“我……我刚刚没注意！谁让你耍我来着！”

不过，她话音未落，便又将目光甩在了顾北征脸上，“姓顾的！你还有完没完！你肩头的血窟窿总共也没多大个，这么多天早就愈合了！”说着，慕悠悠气呼呼重新起身，白了一眼顾北征便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右手却突然陷入了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掌里，那只手玉指纤纤，掌心虽有些起茧，可虎口处的肌肤依旧润如凝脂，这种细中带粗的触感……倒是别有一番体会。

梅左衣见此，倏地站起了身，三下五除二便将剩饭剩菜收回食盒，然后拉着麻姑，对她们二人说道：“我去喊平三、左静秋他们吃饭！你们俩……慢慢聊！慢慢聊！”

话音未落，梅左衣与麻姑便立即从慕悠悠与顾北征的视线消失了。

“阿慕，对不起……”顾北征无力地眨了眨眼，目光之中满是殷切。

慕悠悠微微一怔，略略攥紧了没被顾北征抓住的左手，她本想继续还嘴回去，可终究没能开了口。

“麻姑说，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你问吧！‘顾某人’必定知无不言。”顾北征看慕悠悠似有一点点不开心，于是故意加重了“顾某人”三个字的读音，因为她知道，阿慕最喜欢背后调侃她“顾某人”的自称了。

在顾北征昏迷不醒的那几天，慕悠悠确实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个清楚，可如今顾北征已醒，她却是一句话都问不出了。

慕悠悠傻愣了一会儿，然后收回右手，乖乖坐回到床边，头也不抬、一直耷着，双手不停绕着自己腰间的宫绦，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个……其实好多事我都明白了。”

顾北征好像还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慕悠悠，她只觉得小丫头此时甚是可爱，于是一笑，轻问：“你都……明白了什么？”

“唔，比如娘亲是举火自焚……她要你担下弑主骂名，是因为不愿西夜重燃战火，不愿亲随两万宿卫营人马白白送死……”

“还有呢？”

“还有你这五年表面上是奉赫连城旨意追杀宣明王遗孤，其实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来着……你是怕金忠义那个狗东西真的对我下了杀手……”

“还有……吗？”

“嗯……有……你故意把自己弄成个男人婆，不施粉黛、不祛疤痕，背地里和梅姐姐偷天换日救下宣明王旧部，扭头就捧着什么心肝皮肉、人头碎骨跑去交差恶心赫连城，就是想让那个老色胚子离自己远点……”

顾北征听到慕悠悠这番话，终是忍不住了，于是呵呵笑着，轻轻牵起阿慕的小手摇了摇，道：“我还以为你能悟出更深的道理，怎么最后悟来悟去，悟出个我不贴花穿裙的理由？”

这么调侃着，顾北征似乎意识到什么，于是试探着追问：“还是说……阿慕更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