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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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言顿了顿,道：“等你好了再说，如何？”

谢玴见她如此，便也只能暂时这样。

徐妙言将他拉进屋内,坐在汤饼前，说道：“再有天大的事情都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谢玴也确实饿了，接过徐妙言递来的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徐妙言见他吃的香,便想起之前在范阳的时候，他是如何嫌弃自己的手艺的，而现在自己只是做了个白水汤饼，他就吃的这样香。

徐妙言问了他一句：“这汤饼如何？难不难吃啊？”

她可不会问好不好吃,生怕这么问,他会说不好吃。

谢玴看向她，微微一笑：“姑娘做的，自然好吃。”

徐妙言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好吃，“这可是你第一次说我做的东西好吃啊。”

谢玴听了,顿了顿,道：“以前我与姑娘很熟吗？”

“那是自然,共患难的交情，你说呢？”

谢玴自然信了,他对徐妙言温和一笑：“原来如此。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姑娘。”

徐妙言顿了片刻,却回他：“你唤我阿照吧。”

“阿照？”谢玴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疑惑。

“怎么了？”徐妙言看他这副表情，便询问。

谢玴摇摇头：“在下以前就是这么称呼姑娘的吗？”

“那可不是。”徐妙言回道,“你从未这样称呼过我。”

谢玴不明所以：“以前在下不这样称呼姑娘？那以前在下都唤姑娘什么？”

徐妙言笑了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你以前对我凶巴巴的,一般都没什么好态度。”

谢玴若有所思，似乎不太相信他以前对这个姑娘凶巴巴的。

“不过没事，等你休息片刻，我便告诉你来龙去脉，虽然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你总归会有记得的一天的。”

现在也只有等连祁和梁鹤来了。

吃过饭，徐妙言便要替谢玴把昨天脱下来的外衫洗一洗。昨夜谢玴发高热，她还没来得及，留到现在，衣裳都有些味道了。

不过，谢玴并没有让她动手，而是说自己的衣裳不好劳烦一个姑娘洗，他自己动手便是。

临近傍晚的时候，连祁和梁鹤如约回来了。只是谢玴失去一切记忆的事，令他们意想不到，也让他们措手不及。

与连祁和梁鹤一道前来的，有薛银屏，还有谢兰心。

谢兰心为谢玴诊治之时，梁鹤告诉徐妙言，上官丽找到了。

上官丽受了很重的伤，废了一条腿。而当连祁等人告诉她谢玴已死的时候，上官丽大声笑了许久。

薛银屏说，上官丽笑到最后哭了。

徐妙言闻言，不由得嗤之以鼻：“她那样，是哭谢玴，还是哭自己？”

薛银屏明白她说的意思：“上官丽即便是谢玴生母，但此人心狠手辣，总该不是为了谢玴这个儿子哭吧？”

徐妙言不言。上官丽和张自谦现在都被关押在薛府的秘牢内，无人知晓，伤的伤，疯的疯，再追究那些莫须有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薛银屏叹了口气：“一切都按着计划如约进行，可谁能想到，谢都护竟然……”

谢玴这番意外也是令薛银屏和薛绰没有想到的，幸好的是，谢玴和薛绰早就将一切计划好了。

徐妙言闻言，不由得好奇薛银屏的话：“不知银屏姑娘可否透漏一句，谢大人和薛世子究竟作了什么样的计划？”

薛银屏会心一笑：“要对付大长公主，必不能顺着长安那边的习惯来，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楚的，妙言姑娘以后便知道了。”

确实如此，她现在知道这些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谢兰心为谢玴诊治一番过后，留了些药下来，嘱咐徐妙言煎给谢玴。

徐妙言问道：“大人他情况究竟如何？”

谢兰心摇摇头：“身体调养些时日自然会好，只是这记忆，便不知何时能恢复了。”

“此话怎讲？”

“大哥或许是掉下万安湖的时候，因为漩涡的关系，伤及了脑子。其实，大哥能安然活下来便已经很不错了。”谢兰心叹了口气，“这段时日，还要劳烦妙言姑娘照顾我大哥了。”

“兰心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我应当做的。”

谢兰心微微一笑，颔首道：“只可惜范阳那里需得人管着，如今谢氏可用之人不多，祖母身子不好，我代管谢氏，也不能一直不在范阳。”

谢兰心如今代管谢氏，徐妙言自然理解。她说道：“你便放心去吧，大人这里有我。”

谢兰心握着徐妙言的手，看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只希望事情赶紧过去，你也好正式嫁进谢家，成为我的嫂嫂。你放心，等我大哥好起来，他一定会娶你为妻，给你一个明明白白的名分。”

徐妙言笑了笑，道：“这些以后再说吧，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在意他会不会娶我，现在只要他能好起来就行。”

一番小话后，谢兰心等人要在夜色降临之前离开这里，便没有再继续逗留，趁着天色还有亮光，先行回去了。

薛银屏临走前，告诉徐妙言若是谢玴好了，便可告诉谢玴環风已死的消息。

徐妙言听了尤为吃惊：“環风死了？”

薛银屏见她这个反应，问：“你认得她？”

“昨日，她来薛府了。”

薛银屏大概是猜到会是这样，所以并不意外。

虽然与環风从无交集，她也是昨日才认识環风的，不过她还是想知道環风因何而死。

薛银屏对此一清二楚，便告诉了徐妙言：“大长公主想要挟世子，便抓了環风去，環风也是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的，她想杀了大长公主，为谢都护除去后患，但她这样的行为，只是以卵击石。”薛银屏叹了口气，“这是注定的，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都要走这一步，只是，若是谢都护知道，恐怕也不会让她去送死的吧。”

徐妙言这才了然昨日環风对她们说的那番话，难怪環风会说，此行一去，再也不会见了。

难怪她会把她阿娘留给她的镯子交给她。

其实昨日她是看得出来的，这个環风，是喜欢谢玴的。

待所有人走后，徐妙言默默许久。谢玴见她半天都不说话，便寻了过来：“阿照姑娘，你怎么了？”

“谢玴，你的一位故友过世了。”

“故友？”谢玴满脸的疑惑，显然不知道徐妙言在说谁。

之前薛银屏是告诉徐妙言要等谢玴好了以后再说，只是徐妙言并没有忍住，她看谢玴这个样子，就算跟他说，他也不记得，又何必徒增他的伤感呢？

谢玴并不在意徐妙言说的故友，他只在意先前连祁和梁鹤还有谢兰心告诉他的一切事情，那些东西太多了，他还需得慢慢接受。

“阿照姑娘，他们告诉我，说你是我还未过门的妻子。”

徐妙言侧首看过去，刚好迎上谢玴的双眼。

谢玴顿了顿，道：“虽然我不记得一切，不过，等我好了以后，我会如约娶你的。”

谢玴这番话说的认真。徐妙言怔了怔，却道：“等你好起来，咱们再说这个也不迟。”

不知不觉七日过去，谢玴的身体已经恢复，只是他忘记了一切，自然而然也忘了自己的武功。

徐妙言跟谢玴也算度过了一段平淡安心的日子。尤其是谢玴知道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之后，对她极为温柔体贴。

有时候徐妙言在想，如果谢玴没有经历那些世事沧桑，或许这就是原本的他。

如果谢玴一直这样，没有背负任何东西，安然平静的度日，那也是好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段时日并没有任何人来，徐妙言也并没有怀疑，因为先前连祁他们便说过他们一段时间内不会来，只要他们不出这里半步，就不会有任何人找到他们。

然而，徐妙言没有想到，大长公主竟还是找到了这里。

一群弓箭手围了这里，还有无数的侍卫，跟在大长公主的身后，与大长公主一起来的，还有上官丽。以及，连祁。

在看到徐妙言和谢玴那一刻，大长公主似乎才肯真正相信，她满意一笑，对身边的连祁说道：“你果然没有骗我。”

连祁低着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徐妙言和谢玴一眼。

尽管没有多说什么，但徐妙言看到连祁站在大长公主身边，还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她一时不敢真的相信，连祁会背叛谢玴。

“连祁，是你把他们带来的？”

连祁这才看了徐妙言一眼，不过仍然没有说半句话。

上官丽似乎也没想到谢玴真的还好好的活着，她死死盯着谢玴，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一时之间，她脸上的情绪，憎恨和意外交杂着，似乎恨不得立马去将谢玴撕成碎片。

然而上官丽却也想这么做了，只是她刚想接近他们，便被大长公主拉住。大长公主呵斥了她一声：“你要干什么？！”

上官丽甩开大长公主的手，冷笑一声：“干什么？自然是杀了这个孽种！怎么，李容妤，你难道就不恨这个孽种把你当成傻子耍了这么几年？”

大长公主瞪着上官丽：“本宫纵使讨厌拿本宫当傻子耍的人，可你又算什么东西？这里还没有你出手的份！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上官丽美目圆睁，只是这四周都是大长公主的人，她即使再讨厌这个女人，她也无可奈何。于是她便安分了下来。

原本谢玴和徐妙言正忙着做午饭，然而却突然出现这一群不速之客，令谢玴着实茫然不已，他的手上还沾了面粉，衣裳用襻膊束着，看着那群人为首的那个高贵的女子，浑然不识。

大长公主再次询问连祁：“谢玴现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祁颔首道：“殿下放心，大人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武功。”

“哦？是吗？”虽然连祁这么跟她笃定，可大长公主还是存疑了，“毕竟你是跟着谢玴那么多年的，你对他忠心耿耿，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主仆联手的一出戏？”

“殿下若是不信，属下也没有办法，只是，”连祁瞥了徐妙言一眼，“属下又如何能拿大人的前途来赌？而且属下也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殿下能给我们大人想要的一切，殿下也需要大人这个儿子。”

大长公主笑了一声：“你倒是清楚明白。你放心，只要谢玴不再对本宫有二心，他仍旧是本宫的好儿子，是真正的谢玴，本宫自会去粉碎那些流言蜚语，给谢玴一个再也没有人可以动摇的身为和地位。”

连祁道：“殿下与我们大人从来都是母子一心，又何来二心之说？”

一旁的上官丽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她质问大长公主：“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容妤，难道你不是来杀谢玴的？”

“杀谢玴？本宫为什么要杀谢玴？”

“你！李容妤，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会跟我联手，一起除了这个孽种！你忘了他想杀了你吗？！”

大长公主似乎根本没有把上官丽放在眼里，她又如何会将这个女人真的放在眼里？

“张姝云，”大长公主喊出这个名字，又立马改口：“哦不对，你应该是上官丽，你这样卑贱的人，又如何能跟真正的张姝云相比？”

“你！这个时候，怎么又扯到我的头上了？！”上官丽纵然恼别人又把她唤作是张姝云，可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还是杀了谢玴，“我且问你，这次来，你到底要不要除掉这个孽种？你既然不想杀他，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

大长公主睨了上官丽一眼，嗤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想做什么，还要告诉你？上官丽，实话告诉你，我要让谢玴彻底为我所用，我还需要他这个儿子，毕竟他手上有幽州的兵权，想要真的控制朝廷，怎能忽略幽州？还有，”大长公主缓缓逼近上官丽，脸色阴鸷：“我真是没有想到，天下竟会有你这样的母亲，竟一心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上官丽对着四个字不禁嗤之以鼻，“我从未有过什么儿子，这个孽种，他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大长公主听到上官丽这番言论，对上官丽更为鄙夷。

纵然她一向做事果断狠辣，但她也瞧不起上官丽这种要对自己亲生骨肉赶尽杀绝的女人。

上官丽算是知道了大长公主真正的心思，她不由得冷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配合你回长安了，你想利用我和张自谦让朝臣归附，可你不遂我的愿，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可惜，大长公主并不会受她要挟。

“是吗？”大长公主转身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虽然本宫介意谢玴利用本宫，可本宫更讨厌要挟本宫的人，上官丽，本来我想留你一命，可我转念一想，若是我有了谢玴，何须再用你呢？你对本宫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上官丽见大长公主身后的两人忽然靠近自己，顿时便有些慌乱了：“李容妤！你想干什么？！”

“不管谢玴究竟是谁的儿子，也不管以前我跟他母子之间有什么芥蒂，今后，他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的儿子。”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既然如此，那谢玴又怎么能有你这样一个生母？留你活在世上，若今后被人知道，岂不是要给他蒙尘？”

“你——”上官丽错愕的看着大长公主，不由得后退。

“看看你这副样子，也真是难为了谢玴竟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大长公主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连祁，不如，就由你来动手。”

连祁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又看向上官丽。

大长公主见他犹豫，眉头一蹙：“怎么？不敢动手？”

“属下领命。”说罢，连祁便拔刀，走近上官丽。

上官丽知道大长公主是真的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了，可是她还并不想死。

“连祁，我可是谢玴的生母，你敢对我动手？就算是谢玴，也没有真的对我这个生母动手过！”

上官丽不住的后退，最后绊倒在竹林旁，瞪着连祁。

连祁俯视着她。他是厌恶这个女人的，这个女人一直想除掉谢玴，称谢玴为孽种，这个时候，竟还说出自己是谢玴生母这样的话。

令人恶寒。

连祁冷冷的看着上官丽，手里的刀缓缓举起：“大人只是不想脏了他的刀。”

未等上官丽说话，连祁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上官丽便被封了喉，倒地后没多久便没了声息。

徐妙言没想到大长公主说杀上官丽就真的杀了，而上官丽的眼睛还望着谢玴的方向，死不瞑目，脸上的情绪复杂不清。

徐妙言忽然觉得悲凉。

上官丽顶着张姝云的脸和身份，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深宫与他人谋算的时候，又怎会想到自己会是这般的结局？

徐妙言下意识看向身后的谢玴，只见谢玴看着不远处地上的上官丽，眉心微微蹙着，薄唇轻抿，脸上并无什么太大的波澜。

他知道刚刚被杀死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此刻会是什么心情？

也许什么心情都没有吧？上官丽不曾抚育过他，后来甚至一直想杀他，更何况现在谢玴已经失了忆，又怎么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长公主没有看上官丽一眼，而是终于靠近了徐妙言和谢玴。

徐妙言下意识的挡在谢玴面前，大长公主看出她的意图，却笑她这番不过是以卵击石。

“妙言姑娘，你以为你拦在他面前，我就不能带走他了么？”

徐妙言怎么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大长公主？可是，她又如何能任凭他们将他带走？她什么都不清楚，连祁为什么背叛，梁鹤去了哪里，还有其他人，她在这里，统统都不清楚。

“殿下，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若是跟你硬拼，也只是在送死，但是谢玴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了武功，他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殿下又何必这般的不放过他？”

“不放过他？丫头，你未免太天真了些，你以为，就算我放过了他，别人就会放过他了么？谢玴本就不该平凡，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大长公主看着徐妙言说道，“更何况，我也并不打算放过你。有你在，谢玴就会有软肋，一个有软肋的男人，如何能成大事？是吧？连祁。”

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连祁闻言垂了眼。

徐妙言总算是明白了。连祁的背叛，还有大长公主这次前来，不是要谢玴的性命，而是要给他另外一个前程，这个前程上不能有任何的障碍。

而她，也是障碍之一。

就在此时，徐妙言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牵起。她侧目，是谢玴。

谢玴来到她身边，将她拉倒他的身后，眼神犀利的看着大长公主，语气凛冽：“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可从刚才你们的话里，我算是知道了自己对你们有用。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有条件。”

大长公主：“你有什么条件？”

谢玴道：“你们不能伤害她，并且，我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大长公主闻言，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谢玴淡淡一笑：“若是你真的不答应，那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大不了鱼死网破，这对于你来说，想必是不划算的吧？”

大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玴，想从谢玴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谢玴对大长公主说完这番话，便不再理会大长公主，而是低声温柔的对徐妙言安慰道：“没事，我在，虽然我不记得一切，我护不了你，但我会陪你一起死。”

“谢玴？”徐妙言没想到，谢玴竟能跟她说出这样的话。若是以前，他是不会说这样的的话的。

他连好的语气都很少有。

大长公主仿佛听错了一般，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谢玴竟然这么不在乎，愿意放下一切，跟一个女人一起去死？

谢玴牢牢抓紧徐妙言的手，只看着她，满眼都是温和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上官丽对谢玴还是有母子情的，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快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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