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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兄长就快到了,咱们说好等他们一起走的!”莫依慕急得团团转,站起来又跪下去,“爹,您要如何与他们细说?
莫爹冷笑一声,二郎腿一翘,打嘴炮还从没人能赢得过他莫卞梁,“咱先不提这个,把是非论个清楚再谈。”
“我不让你原原本本遵从那些女子的三从四德,可你不能连基本的品性都没有。”
“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爹从来没认这些死理,只想你活得潇潇洒洒,坦坦荡荡,如若今日是他人轻薄了你,爹自己去了断了他,但是幺儿,做错事的是你。”
卫尧离眼中闪到一道光。
莫依慕沉默三声,扭过头回答,“女儿知道了。”
是啊,她还有什么可怨的,能再活一世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爹娘又思想开明,在古时怕是一千人里也找不到一个,反正同行一场而已,算不了什么,她也不太讨厌这人。
“爹,我与卫公子还有话要说,可否先行退下?”
莫爹一目了然,点点头让她下去了,莫依慕起身将卫尧离拉起,安静的退了出去,笑话,这傻子还以为亲嘴会怀孕,不快点解释清楚要出事。
此时天已至黄昏,路上行人比起白日要更多,周角纷纷挂起了红灯笼,蜡烛还是新的,未燃,只待天黑后点上,莫依慕心中莫名紧张又带着点亢奋,今晚有灯会。
“卫尧离。”她停了下来,跟在后头的人差点撞上她。
“嗯。”卫尧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你……”
“算了,等等再说。”莫依慕突然小跑两步,转身就进了巷子里。
等她拿着两串糖葫芦回头就看见了一脸惊慌的小公子,不由疑惑道:“你怎么?”怕成这样。
卫尧离不安的握了握拳头,皱着眼睛看她,声音很小,小到莫依慕差点没听见。
“我怕你,一不小心就把我丢了……”
莫依慕被那双眼睛看得胸口泛酸,心跳加速,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快便反应过来。
原来,老娘好这一口啊,懂是懂了,可是还不晓得怎么应对,就故作轻松道:“什么?我才不会一不小心呢,我只会光明正大。”
“别哭,诺,糖葫芦给你。”
见他一脸迷糊,又道:“甜的,不苦。”说完快步走出巷子,听到后面紧忙跟上的脚步声,心中五味陈杂,连嘴里的甜腻都失了味。
那一味甜已然是极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就在她快要吃掉第五个时,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河边立着一翼木雕凉亭,延边土里种着一排风信子,远离人潮,不传声。
莫依慕抬脚跨进,将最后一颗咬在嘴里,抬眼见卫尧离只攥着却一个没碰,不免好奇,只能将糖葫芦咬散,含糊问,“为何不吃?不骗人,不苦。”
“我,我想留给你吃。”卫尧离慢慢递过来,“看你好像挺喜欢的。”
说完一笑,眼睛弯弯,“一口一个鼓着脸颊,像只小松鼠般可爱。”
莫依慕一噎,但是面上还是稳如老狗,只是那耳尖的红晕就不知道显不显眼了。
她食指点在自己鼓鼓的腮上,眼睛看成一条线,不合时宜的做了个鬼脸,还没等人看清,下一秒转头,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不吃,糖不可贪多,多了反而腻。”
“你吃吧,我想吃了自己会买,我虽然不像某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但想吃的东西,我爹娘,我大哥二哥三哥都会给我。”
“买。”说完一顿。
她怎么能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爹娘再有二十来年就要老了,兄长们再过几年也会成亲生子。
不说以后谁来养她,单单自己就该好好回报家人,真是愚蠢,她怎能这般没脸没皮。
等安定在洛阳后就该想想发财之路了,那么该做什么呢?莫依慕开始沉思起来,就没听见卫尧离说了什么,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蹲在墙角把那串糖葫芦啃得一干二净了。
“我……”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递过一块淡青色的手帕,“擦擦吧,都是糖渣。”
卫尧离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嘴角,生怕擦破擦皱了,擦完后闷头坐在了美人靠上。
莫依慕跟着坐下,戳戳他脸颊,“喂,不理人我就走了啊?”
“不要。”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卫尧离一把抓住了她那根手指,眸子闪了闪,又立马松开了。
莫依慕喉咙发干。
这人实在生得过分的好看,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发如浓墨,哪怕是皱着一张脸也足以摄人心魂。
天色已经变成灰暗,河面飘起了淡黄光烛的花灯,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没过多久聚满了扑哧晃动的火焰,映得人脸上发热。
她不知怎么就看着他的眼睛移不开视线了,人在冲动时总会做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比如莫依慕,裙摆一甩,扭过身子,将白日里的轻薄对象脸掰过来,对着他眼睛轻蜻蜓点水一亲。
“卫尧离,你的眼睛会发光哎。”
莫依慕:“……”
说完她就后悔了,多年来,她自持是个矜持的人,哪怕是再喜欢也不会这般主动,更别谈,几刻钟前他在自己心里还是个坏蛋。
时间凝固了两秒,卫尧离终于有动作了,他脸颊绯红,像是开心又像是不开心,捂住脸问:“你经常亲别人吗?”
“呃…?”莫依慕思绪瞬间被打断,闻言呛了个半死,脸红成了个桃子,瞪他半响,连眼角也变得通红,最后抢过手帕。
骂道:“卫尧离,你混蛋!”语毕,她头也不回的就跑掉了。
这天后,莫依慕一个月没理卫尧离,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沐浴都躲着他,连莫爹莫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卫尧离每天都会去那个小巷子里买一串糖葫芦守在她房门前。
等久了,糖要化了,就食之无味的吃完,连籽粒都没有吐,然后说一句,“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第一天的种子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再等几天,就要发芽了。”
第三十一天,兄长们就要到了,莫依慕打开房间,对他说了一句,“放心,不会一尸两命。”
然后也不走开,继续看着他,“我,莫依慕,莫得感情。”
卫尧离急着就要抓住她的手,被轻易躲开了,见她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混蛋你也混蛋,扯平了。”
“等等!”
“嗯?”莫依慕停下脚步回头。
“我。”卫尧离红了脸,瞥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今晚,又有灯会了,我想请你……”
莫依慕挑了挑眉,应答:“行。”
夜晚告安父母后,两人走上了原来那条路,但这次不同,路上安静得很,好几次卫尧离都想上前搭话,都被那人无情的忽视了。
一前一后,又来到了那翼木雕亭前,莫依慕神色一暗,眼睛泛酸又狠狠忍住。
“坐吧。”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卫尧离快速跑过来,把人额前的发丝掀得一飘。
莫依慕无奈地的将碎发绕到耳后,开口道:“那日便想告诉公子,只亲嘴不会怀有身孕。”
卫尧离点点头,又问:“那如何才会?”
莫依慕扶额,“你日后自会知晓。”
又安静几秒,莫依慕找话说,“敢问卫公子母亲雅篆?”
卫尧离答:“家母娄忆姬。”
娄忆姬,莫依慕若有所思,这个她知道,二十年前,从南海来了一位异族公主游历至洛阳地界,因故与藩王相遇,一年后情定成为藩王妃,来年三月诞下一子,此子心窝处有片桃花胎记,被人唤作妖童。
但是藩王早已晓,因为王妃同一位置也有一片桃花印记,他权利遮天,连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毫无悬念,母子二人被保住了。
可是第四年,忆姬却因心疾而死,匆匆离去,留下三岁幼子。
那这人当是藩王卫弓负唯一的子嗣。
……皇亲贵族啊。她往旁边挪了挪,怕了怕了,还是个顶得了皇子的贵族。
“难怪。”莫依慕问完不说话了,害怕是一回事,心疼又是一回事。
“咱们去看花灯吧!”卫尧离突然拉起她的手就跑,快到转角时,踉跄一下,莫依慕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昨日天太灰,没看清,最后不争气就跑了,今日四处皆是灯火阑珊,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横匾“罄露亭”,直竖柱子上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迎风飘扬的风信子。
莫依慕了然,怪不得人再怎么多,再怎么累也不踏足此地。
这是一座表白亭,古人文雅,故取名罄露,诗句露骨又不失深情,风信子花语:喜悦、爱意、浓情蜜意。
卫尧离察觉到她的异样,自然也瞧见了,只能握紧她要挣脱的手,“快到了。”
半盏茶后,两人停下了。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普通百姓,人人皆爱赏花灯,才刚入夜大街就人满为患,摊贩上摆满了花灯,有屏风灯,鲩灯、玉灯、缀珠灯。
名大名小的花灯工匠们都打造出巨大的花灯树、花灯柱、花灯轮等,衬着红灯笼点缀全城。
入目皆是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在如此亮眼的花灯面前,恐怕漫天星辰都要黯然失色。
但是莫依慕还是觉得,没有任何一处的璀璨能比得上卫尧离的琳琅星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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