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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日风雪都不曾停歇,姚定城内一片银装素裹,街道上的厚雪积了半个腿的高度,百姓与官差们自发铲雪,到处都是来来去去的身影。
这几天里,除了解决必要问题,尹秋几乎没下过床榻,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总是在半梦半醒间被人抱起来,吃饭,喝药,再入睡,一点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日午后,她终于在铁锹铲雪的声响中清醒过来,撑着床榻坐起,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房间,茫然四顾下,除了她自己,半个人影也无。
依稀记得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仿佛陪伴了她好几夜,却想不起来是谁了,尹秋口干舌燥,光着脚踩下地,摇摇晃晃地行到桌边灌了几口茶水。
茶还是热的,像是刚泡过不久。
这是哪里?
思索间,忽听房外传来一阵欢笑声,颇有些吵闹,尹秋放下茶杯靠近木门,悄悄拉开一道缝隙,看见几名男女相互搂着彼此,姿态亲昵,正旁若无人地自走廊尽头行来,打着情骂着俏,高声说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瞧见这一幕,尹秋不由地心底一凉。
她一瞬忘了身体上的疼痛与不适,也忽略了周身的寒冷与脚底的冰凉,愣愣地回头,打量房内的布置。
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艳丽,只有些简朴的摆设,不太像是她曾经待过的秦楼楚馆,反倒像是寻常的客栈。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道白影飘然行进,携带着一股逼人的风霜,在她跟前站定。
尹秋吓了一跳,无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有些慌乱。
“醒了?”来人一身白裙,披着宽大锦袍,朝她投来打量的视线。
看清她的相貌,尹秋这才回忆起些许零碎的画面,又后退了一步,立在原地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怎么不穿鞋?”满江雪说着,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又贴了贴她的额头,“还行,烧退了。”
尹秋还惦记着方才走廊上的那群男女,惴惴不安地问她:“是你买的我么?”
满江雪正将提来的食盒打开,闻言笑了一下,说:“算是罢,”她取出饭菜摆好,冲尹秋招招手,“能自己走动就穿好鞋过来,吃饭了。”
尹秋面露惶惑,攥着自己的衣角,好半晌才问:“那你又卖了多少银子?”
满江雪忙完手上的事,抬起头来瞧着她:“什么卖了多少银子?”
尹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闷闷的:“你那天买我花了五百两,现在又把我卖到这儿来,赚得回来么?”她喉头哽咽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上回被卖进青楼,才十两……”
满江雪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眉头微挑:“青楼?”
她沉思片刻,正想着是什么事叫这孩子误以为此处是青楼,却见尹秋忽地一把掀开被子,一阵风似地奔去了窗前,随后将那窗户用力一推,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满江雪讶异。
窗外的寒风“嗖”一声扑了过来,尹秋扶着窗柩,两眼含泪,说:“如果你把我卖去别的地方,我还能接受,可要是青楼,我还不如……”
小小的身影单薄且瘦弱,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那寒风无情地拍打中,像是一片无依无靠的青青柳叶,仿佛随时都能跌下去。
瞧见她的举动,满江雪先是意外,很快又平静下来。
“还不如什么?”她冷静地问道。
尹秋侧头往下看了一眼,心中骇怕,嘴上却是十分坚定:“我就跳下去摔死。”
满江雪看了她一阵,没有上前拦她,而是矮身在桌边坐下,许久才开口道:“还不跳?”
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尹秋不由地怔住了,再侧身朝外看了一眼,头脑当即晕乎起来,身子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这里是二楼,”满江雪的声音再度传来,“底下那么厚的积雪瞧见了?摔是摔不死的,顶多断胳膊断腿儿,治不好这辈子就是个残废,你想清楚了。”
·
一时冲动,倒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尹秋登时手足无措。
听满江雪语调淡然,且神态镇定,尹秋料定她这些天来的悉心照顾,不过是为了把她救活转而倒卖赚钱,与过往遇见的那些黑心人贩并无两样,一时间真是万念俱灰,胸口气血翻涌。
可她已经不算小了,过了这个冬就要满十一岁,从前被卖到青楼里,只是做些下等的粗活,诸如洗碗擦地,帮着灶房择菜一类,但她年幼力微,时常笨手笨脚出差错,总是被人教训,挨了不少打,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过得十分凄苦。
有阵子运气好,楼里当红的姑娘可怜她,把她叫到身边服侍,可没多久那姑娘就死了,陪客时说错了话,被醉酒的男人一剑割喉,破草席一裹,扔去了荒山喂野狗。
她在楼里见过不少类似的事,心里也很清楚,到了一定的年岁,再进青楼可就不会做那些差事了,十二岁就成亲生子的姑娘算不得稀奇,她定然也会和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陪酒陪|睡,迎来送往,指不定哪天就丧了命,和那姑娘落个一样的下场。
思绪千回百转,尹秋白着一张脸,见满江雪神情悠然地自顾自倒茶喝,显然是不想管她,尹秋禁不住心一横,两眼一闭,松开了紧紧抓着窗柩的手。
身子朝外坠去,尹秋已经联想到了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模样,那一刻她竟异常的平静,反而不怕了,想着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孰不料她上半身才一动,腰间便蓦地多了只手,那手将她轻轻往回一带,顺势就把她拉了回去。
“还真跳?”满江雪春风般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耳边叫嚣的风声顷刻间远离开来,尹秋撞在她温暖的怀里,贴在她的胸口,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而她自己的心,则砰砰如擂鼓,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性子还挺烈,”满江雪单手一挥,两扇窗门随即合拢,“倒和你娘如出一辙。”
尹秋静了一瞬,再看向那窗户时才开始后怕起来,可她听得满江雪这话,一下又打起了精神,忙抬眼看向她:“我娘……你认识我娘?”
满江雪没回这话,只将她搁去凳子上,递了副碗筷过来,说:“吃饭。”
尹秋哪里有心思吃饭?追问:“你方才提到了我娘……”
“先吃饭,”满江雪打断她,“不吃饭不说。”
尹秋赶紧端起碗,火急火燎地刨了几大口白米饭,又塞了几口菜,来不及过多咀嚼便草草吞了,情急得不行:“我在吃,在吃的,你边说好不好?”
满江雪又把玩起她那把匕首来,先问了尹秋一句:“关于你父母,都知道些什么?”
吃得太急差点被噎着,尹秋急忙灌了一杯茶,清清嗓子说:“不太多,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多人都告诉我,他们都死了。”
“你爹的确死了,”满江雪拾起筷子替她夹菜,“至于你娘,早先还活着,不过快十年过去了,杳无音讯,也无人见过她,现今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纵然一直都听说父母双亡,可尹秋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眼下听她如是说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怅惘。
爹爹已故,娘亲十年来不知所踪,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自己孤苦无依的日子,尹秋眼眶微红,眼泪打着转,沉默下来。
“还有,这里不是青楼。”满江雪又说。
尹秋捏着筷子,失魂落魄地坐着。
起身替她添了件外衣,满江雪复又坐了回去,瞧着她道:“放宽心,我不会把你卖掉,等你病好了,我会带你去云华宫,那是你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尹秋忍住了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哑声问:“云华宫是什么地方?”
“江湖门派,”满江雪说,“昔日你娘拜在前任掌教座下,是头一个打败四大长老的女弟子,剑术了得,风光无限,无人不知她的名号。”
第一次听人说起娘亲的事,尹秋总算回过神来,擦擦眼睛道:“她叫什么名字?”
“沈曼冬。”
“我爹呢?”
“尹宣。”
尹秋暗暗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只觉得既陌生又亲切,加上知晓此处并非青楼后,她才勉强松了口气,情绪稳定了些。
“那你又是什么人?”
雪天并无明亮天光,虽是午后,但房里仍是点着几盏烛火,满江雪以匕首挑着灯芯,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和。
“我与你娘同是云华弟子,她长我几岁,又比我先入门,是我师姐。”
得知她的身份,尹秋眸色讶异,这才醒悟过来。
难怪她会花那么多银子买下自己,又是请大夫给她看病,又是亲手喂她吃饭喝药的,原来是因着这么一层缘故。
她有些忐忑地想:那以后,她是不是就不用再被人买来买去,也不用再吃苦受罪了?
可那个什么云华宫,会欢迎她吗?她去了以后,又会被派去伺候谁呢?
许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满江雪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声音里带着安抚之意:“不必担心,如今宫里现任的掌教当年也与你娘交好,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都盼着将你接回去,师姐不在了,她的孩儿我们理应照拂。”
按说是好消息,听了该高兴才对,然而尹秋却是满目茫然,未觉惊喜,过了好一阵才又问道:“那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这些事,往后会慢慢告诉你,”满江雪没有直接回答,“不急在这一时,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养好了病再说也不迟。”
尹秋眼下的确心绪难平,突然间确定了双亲的死讯,又知道了往后的去处,内心是十分复杂的,再要听说更多关于父母的事,只怕也难以消化。
她点点头,也没了胃口再吃饭,喝过药后又犯起困来,倒去床上入了梦乡。
·
夜黑风急,雪势绵密,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正飞驰着一辆马车。
雪天路滑,又是几近漆黑的夜间,那马背上的青衣女子却是不住地挥鞭催行,丝毫不顾及马车里被甩得七荤八素的一家三口,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横冲直撞,飞速前进。
“姑娘!季姑娘!”实在受不住这等颠簸,农妇冒着被甩出去的风险扒在门口,“你慢些成不成?那些人早就被甩掉了,我这儿子还生着病……”
双手已被缰绳勒出了血痕,溢出来的血水很快凝固成了冰渣子,季晚疏在百忙之中回了头,冷道:“给我闭嘴!”
被她这么一吼,那农妇只得悻悻然滚回车里,夫妇俩牢牢护着年幼的孩子,一家人在车里撞过来撞过去,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
再跑上一阵这路就该到头了,继而转上官道,行上个把时辰就能到辽平郡,如若赶在宵禁前把人送进城去,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季晚疏半蒙着面抵挡风雪,露在外头的眉眼神情凝重,她不得不一心多用,既要看路况,又要骑马驶车,还得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向,脑子里崩了一根弦,拉得很紧。
在马蹄与车轮相交的声响中,这条山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也就意味着季晚疏可以再将速度提升一些,不必因着道路状况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忽然间,两旁的山体骤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
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动静,季晚疏侧目一看,竟见无数大石自那山壁上滚落了下来,阵仗堪比千军万马奔袭而来,惊起大片浓浓尘雾。
身后很快响起那夫妇俩的叫喊声,季晚疏暗道不妙,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可马蹄跑得再快此刻也无济于事,顷刻间便被那些落石堵住了去路。
“轰!”的一声,马车四分五裂,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季晚疏飞身而起,在混乱中寻找落脚点。
巨石接踵而至,直将那马车压成了粉碎,连那匹马儿也未能幸免,当场被石头砸的口吐血沫,倒地不起。
突如其来的状况难免令季晚疏心生慌乱,可她根本没机会救人,只得咬着牙飞踏出去,落在较为安全的地方。
巨石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已归于沉寂,听到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季晚疏这才来得及返回,大踏步飞回马车的位置,极力睁大双眼找人。
“救、救命……”
重叠而堆的巨石下,那夫妇俩以肉身顶着落石,硬生生顶出了一小片空间,小男孩仰面倒在下方,满脸是血,哭得惊天动地。
见此场景,季晚疏心神震荡。
“姑娘……我儿……”农妇已说不出话来,唯有男人还撑着一口气,“小儿,就、就拜托你了……”
季晚疏不敢犹豫,立即伸手将那孩子拽了出来,下一刻,夫妇俩再也支撑不住,双双朝地面扑去,重重巨石顺势下塌,眨眼就将他二人埋在了底下。
“爹!娘!”
季晚疏快速检查了一下男孩的伤势,发现他居然完整无碍,只有些避无可避的擦伤与撞伤,满脸的血迹也都不是他的。
中了埋伏,若不快些离开只会等来杀手,季晚疏按捺下心中的激荡,当机立断抱着男孩朝官道飞去。
一队黑影悄然立于前方。
“把孩子交出来。”
眼中闪过杀意,季晚疏抽出长剑,将男孩护在身后,冷冰冰道:“有本事就过来抢。”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倏然间交缠的剑光,黑衣人一跃而起,劈头刺来长剑,几人袭击季晚疏,另几人则直冲男孩,分工而行,目的明确。
到底是人多势众,季晚疏无法防备,缠斗间叫对方得了手,却听一人惊诧道:“是男孩?那个病重的女孩在何处!”
季晚疏冷笑,干脆利落杀掉周身几人,尔后犹如鬼影般移到那人身后,直接将他抓着男孩的手臂一剑砍了下来。
黑衣人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逃跑,胸口已被长剑贯穿。
“走!”
随手甩掉剑身血迹,季晚疏未作停歇,将那男孩背到背上,连连施展轻功冲入山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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