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高湛不荒唐（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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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

如同料想中一样,高洋带着齐军攻入国境，沿途没有太多反抗的梁人。侯景作乱数年，为非作歹,已经叫这些人南吓破了胆子。

如今连北方的皇帝都过来了，谁敢反抗？

逃命要紧啊。

虽然侯景已被杀死,但是民间反而更乱了。百姓痛恨侯景放纵手下,奸淫掳掠，竟然他的尸体分食，据说连溧阳公主都吃了一块。

侯景是个黑心肝的人,他在逃跑的时候带着自的两个儿子，算走水路。为了逃命，他居然两个儿子都推到水里,都淹死了。

这种流氓做派……跟汉高祖刘邦差不多，好歹老刘在陆路上把儿女丢下，还是有活命的机会。

把孩子往水里丢,肯定会死的！

至此,侯景的子嗣皆亡，当真是断子绝孙。

高洋听闻此事,深感不耻。

自的孩子,他怎会不护着他们呢？

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娃啊！

萧绎手下的士侯景的双手砍下来，献给高洋,来安抚这位北方的皇帝。侯景背叛北齐，逃入南梁,此乃大仇。

可高洋是记仇不假，他出兵不是为了杀侯景啊！

他是为了吃肉来的！

齐军在南梁境内遇到了西魏的军队，刀枪林立之间,战事一触即发。高洋没算跟西魏人对，赢了没好处，输了丢脸。

他派出斥候，命令西魏人让路，否则杀无赦。

南梁这块肉大，不仅他想吃，西魏人也想趁火劫。

就看谁有事，谁吃得多了。

“让！后退五十里！”

西魏大军杨忠下令。

丞相宇文泰命他出兵，攻占南梁的城池。但他没料到齐国皇帝会亲至，论战，皇帝御驾亲征，齐军士气鼓舞，已是胜过他许多。

高洋刚登基的时候，西魏宇文泰曾领兵试探，一路率兵往东而来，结果被高洋得落花流水，灰溜溜地跑回西魏。

西魏凭白折费了好多人马。

神武皇帝高欢骁勇善战，其子高洋更胜一筹。

杨忠自干不如丞相宇文泰，若论单挑，他能手搏猛虎，可能还有点胜算。但是叫他带人跟高洋群殴……是找死呢。

齐军高举着旗帜，呼啸而过，泛起滚滚黄土烟尘。人马皆是精壮，皇帝边的百保鲜卑批乌黑的铠甲，一看就是刀没少沾血的。

从主帅的角度来看，杨忠忍不住心升羡慕。

瞅瞅人家的装备、人家带的兵，一看就是虎狼之师，砍人特猛种。

他回头跟大儿子说：“罗延，你看啊，退兵不丢人，丢了性命丢人。”

“嗯。”罗延眯着眼，“果然是皇帝啊。”

真威风。

他突然有点理解，当年始皇帝出巡，尚未发迹的刘邦看到御驾时候的心态。

英雄合该是这样！

他跟着父亲杨忠学仗，父亲说他胆子大，杀人不眨眼，是天生的帅之。

男孩在心里嘀咕，天子也杀人不眨眼啊。始皇帝杀了六国的人，位肯定一点儿也不害怕。

怎他只能当大军，却当不成天子呢？

当然，罗延想想就算了，这大逆不道的话，他谁都没有告诉。他还记得自的好友阿瓘，阿瓘多次提过，说以后想当大军。

也不知道阿瓘现在怎样了？

罗延来不及多想，他往齐军深深地看了一眼，就勒紧战马的缰绳，跟着大部队往后退兵。

同一刻，齐军阵营当中，带着恶鬼具的男孩回过头，好像刚有人在喊他。但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

他摇了摇头，肯定是听错了。

“驾，驾——”

高孝瓘狠狠地抽着马鞭，马跟随着叔进军。

西魏的军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

高洋收到家里来的信，已经是七月。

他先看高演写的尚书省工作汇报，工作顺利，没有出岔子。然后他再看李皇后写的后宫管理总结，妃嫔们都听话，姐妹们美美，没有人怀孕。

太子的信写得中规中矩，意思就是六叔偶尔来教他，管教起来十分严厉。他有认真上课写作业，弟弟妹妹都挺好。家里没有人生病，九叔的腿还没好全，但能走几步了。

高宝德高绍德认字不多，一大张纸就写了几句话，宝儿说自长高了一寸，最近爱吃甜的。高绍德爱吃肉，跟亲爹投诉，说宫女不许他多吃肉，宫女坏。

高洋的神情放松几分，脸上的笑容自然多了。

这叫家书嘛，多讲点家里长短，他挺爱看的。

他颇有兴致地提笔，给孩子们回信，他先是夸宝儿长高变美，然后提醒她不能吃太多甜食，一天吃一回就好。

女孩子吃太多甜的，容易变成猪猪材，虽然宝儿四岁，但高洋很注意教养她了。

当然，爹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的。

女孩减什肥，明年再减吧。

他在给女儿的信里，说：

【宝儿爱吃甜的，适量为宜，家里有钱，吃着不坏。南有很甜的甘蔗。朕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车大甘蔗，榨成糖水，叫宝儿天天喝。】

再到高绍德里，皇帝的画风就完全不一样。

他骂骂咧咧地写，大致意思是：

【臭子，光吃肉不吃菜，会拉不出屎的！还有，吃东西前要洗手，乱玩泥巴，心拉屎有虫！

宫女嬷嬷做得对，就不该让你吃肉，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都不看看自有多胖了，你老子容易吗？朕为了给你挣点吃喝，都跑出国来了……】

他落笔写完给孩子们的话，自感父爱爆棚，一气呵成。他接着开步落稽的信，一眼看完，差点要气死。

好哇，这个臭子，居然把阿淹的肚子都搞大了！

还写信过来炫耀，说做梦梦见怀的是女儿！

切，谁家没姑娘啊？

高洋想着家里的宝儿，他早就有女儿了，嗯，他真的不馋。

他无表情地回了三个字：朕已阅。

来他还想分点好东西给弟弟的，这会儿他改变主意，不分了！

步落稽把阿淹抢走，休想要从他这儿占半分好处。不过看在大侄子/侄女的份上，他还是留了一箱子好东西，算到时候等孩子满月，拿贺喜的。

高洋喝茶放松一下，开最后一封信，是段昭仪的。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手指摩梭着一张张信纸。

信封里有晒干的合欢花，虽然失了鲜活的模样，但捧在手里，留有余香，清香微甜。

合欢合欢，有夫妻相欢之意。

段昭仪虽然不是正妻，但她高洋当作丈夫对待。

她的信是最厚的，其中的心意……真是直白得惊人。

【想念表哥，日日夜夜都在想。表哥不在边，在夜里翻来覆都睡不着。】

【若是有个孩儿就好了，夜里能哄着孩儿入眠。】

【听闻南有很多美人，都十岁，不年轻了。真害怕表哥会喜欢上人，不喜欢了。】

【什都不图，只希望表哥能够平平安安地回来。】

高洋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一时间沉默了。

段表妹是个好姑娘，她的感情热切得让他难以忽视，她像是天上的一轮太阳，永远都是欢喜地笑着，飞跑着扑到他怀里。

因为她什都不知道。

她是幸福的。

高洋觉得自挺残忍的。

他能给予表妹位同副后的待遇分例，却不会给她一个孩子。表妹他而言，就是一块香香软软的甜糕，当逃跑的时候，他会抱着盘子里的四个馒头，而不是手中的一块糕。

正妻李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孩子聪明伶俐，皇后并无错处。如果鲜卑段氏有子，皇后母子四人的下场未必会好。

心比心，高洋对自的兄弟们，就没多少感情。

当年高澄在的时候，他存有隐秘的私心。若上位的是异母所出的哥哥，他下狠手的时候会更加肆无忌惮。

若是表妹能生一个健壮的男孩，太子高殷的位置该不稳了。

医术再高明的御医都不能隔腹断子，高洋不敢赌，赌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他不会对自的孩儿下手，所以只能委屈表妹。

他犯下的错越多，对表妹的补偿就越多，赏赐如流水一般送过昭仪娘娘的宫殿。外人都觉得段昭仪宠冠后宫，连表妹自也是这样相信的。

高洋心想，就让表妹信一辈子吧。

他从南梁抢了好多珍奇的宝物，鸽子蛋大的明珠足足搜出来一大匣，穿成女子的腰带会十分致。

表妹爱美，到时候她穿戴着明珠镶嵌的腰带起舞，灿烂得如同天边的云霞。

当年，她过来亲戚家做客，跑啊叫啊，快乐得像一只吱吱喳喳的山雀。

“表哥，等等——”

丫头追着前的少年郎，她不爱缠着大表哥高澄，倒是爱缠着表哥。时候她七八岁，高洋十五岁了，长得比她高好多，只不过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他不说，她便多说两句。

“表哥，给你吃糖。”

“表哥，你的新娘子真漂亮啊。”

“表哥，觉得比李姐姐漂亮一点点。”

“表哥，以后嫁给你好不好？”

时候的少年郎想着，多养一个人不坏，他养得起表妹，就点点头。等表妹及笄之后，他人纳进来，但他很坏，他欺骗了她，还哄她的哥哥替自干活。

段韶聪明，他肯定猜到一些。

高洋叹了一气，喊侄子高孝瓘进来：“你朕的好几封信交给你段表叔，让段韶安排着送回。”

阿瓘双手接过，退出了。

男孩粗略地摸了一把，叔给皇后、太子、公主九叔的信都只有一张纸。

唯独给段昭仪的信，写了大约有五六页纸，信封摸起来很厚。

阿瓘猜测，段昭仪肯定很受宠，叔在仗都惦记着她，写给她的话是最多的。

段昭仪是段韶的妹妹，他跑腿把信送过的时候，又捎了话，果然段表叔很高兴。

“好子，谢谢你啊。”

段韶拍了拍阿瓘的肩膀，当年他跟着姨父高欢、表哥高澄征战沙场，没想到一眨眼，高澄的儿子都能提刀砍人了。阿瓘具一戴，谁都不爱，挥刀的时候干净利索，每次都能很好地执行任务。

他欣赏阿瓘的勇武胆色，觉得这子是个可塑之。

段韶想留阿瓘吃饭，被他笑着拒绝了。

“今日攻下建康，总觉得不安宁。表叔，且巡查一回，回头再找你吃夜宵。”

“好嘞，等你！”

男孩穿戴好盔甲，先是登上建康城的城楼，极目远眺，观察远近的情况。他听闻到城墙下有人在哭闹，略微皱眉，飞快地跑下，道：“发生了何事？”

是齐军拦下了一辆马车。

有士兵头头来禀报：“少军，他们说要出城，们搜查一番，倒是这个人先哭的……”

说是搜查，其实是想查有没有油水。

这会儿南梁的达官贵人都顾着逃命，兵他们要过路费，大多数人咬咬牙，都是会给的。

性命要紧！

赶车的车夫、车上的奴婢都一脸惶恐，嘴里喊着官爷饶命。阿瓘用刀刃挑起车帘，看到车厢里坐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妇人，约莫跟她的九婶差不多大。

女子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孩子出生不过数月，被多人惊着，哇哇大哭。婴儿的脸红得不自然，显然是正在发高热。

“莫哭，莫哭……”

“娘亲的狗儿，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女子的脸色发黄，看起来十分憔悴，她抱着孩子求道：“还请官爷饶了们，们要陈家村找陈大夫治病的。陈大夫的医术好，专治儿症候，妾的儿子病得了好几天，熬不住了，要急着出城……”

妇人啼哭如落霜，看起来非常可怜。

阿瓘摸到孩子的额头，是烫的。他的眼光落在妇人上的扮，若有所思。

“你们几个，搜，看车里有没有夹带东西。”他下令，“至这个女人，亲自搜查。”

阿瓘没想着占女人的便宜，他的态度很认真，连婴儿的襁褓都用刀挑破，看有没有夹带的东西。

军机一事最要紧，万一让什人传出了，后果不堪设想。

女人捂着脸，低下头，挡住一双灵动的眸子。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忍一下吧，再忍一下吧。

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

好不容易被搜查完毕，除了些金银，倒没有什违.禁的东西。阿瓘婴儿塞回女人的怀里，不许人拿她的财物，还亲自给她放行。

“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好好孩子养大，是你的福气。”

“孩子的襁褓旧了，要换。”

女人抱着孩子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等马车渐渐驶离建康城之后，溧阳公主解下腰间的帕子，一擦脸，就知道自刚是怎露陷的。

她从街头捡来一个弃婴，换上百姓家的衣服，让心腹拌成车夫侍女。她自则用树汁把脸涂黄，装扮成形容憔悴的寡妇。

没想到百密一疏，她换了衣裳，却没有换随的帕子。她的帕子是丝绸，孩子的襁褓却是普通的布料。

若是爱子如命的母亲，怎会给孩子用次一等的东西？

齐军的定然是看出来了。

但他是好人，他放过她。

溧阳公主轻轻拍着孩子，自言自语道：“狗儿，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呐。”

托了孩子人的福，她成功逃出来了。

她的子已经坏了，没办法生育。她会狗儿当作是自的孩子，抚养他长大的。

从此，世间再无溧阳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搞了抽奖，感谢各位一路陪伴的小天使们。昨天我睡觉前都没有评论，不开心，想要好多可可爱爱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