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寄望(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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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荡人世间,生老病死、爱憎别离……总是常事,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
直到,朔明纪壬戌年夏四月辛已,一位凡世出身的少年拜入云麓……后来,于短短百年间书写了一段注定将载入史册的传说,他就像旭日东升,其光芒刺破长夜,最终高悬九天,意味着唯一永不坠落的恒定。
对修士而言,帝尊屹立在道途尽头,是一座不可超越的、永恒的丰碑;
对凡人而言,帝尊高居苍穹,等同于神明,不朽如日月。
渐渐地,普天之下,修士也好,凡人也罢,都习惯了这一位的存在,也认同了一个事实:
天穹之上有帝尊,就如同世间有空气和水,他是唯一的永恒;
没有人觉得他会死,也许有一天他会消失,但那必定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帝尊得证大道,要前往传说中的仙界了。
可是,对大部分人而言,所谓仙界——一个只存在于上古神话里的地方,实在太过渺远不可触及,就算是帝尊,要找到去往仙界的路,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
最终,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死去的那一天,甚至……我们的子子孙孙死去的那一天,帝尊也依旧会存在着,永远存在着。
这永远究竟会有多远呢?
没人说得清,也许是一万年、两万年……十万年……无穷尽——对任何生命必然会有尽头的人来说,帝尊都是一种永恒。
曾经的顾归尘也这样坚信着:我死去的那一天,你还会存在着。
洛九陵,会是缠绕他一生的咒,到死为止。
在尚且懵懂的年岁里,他就无数次在心里念诵过这个名字,且和顾十三一起,从大街小巷搜罗对方的传记来看,秉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的原则,他将许多传记一字一句念得格外认真,执笔勾划……
那时候他比现在还要傻,明知对方早已突破圣境,达到了自己一生也触及不到的高度,两人间的距离有若无数汪洋大海相连……却还是心怀无知无畏的自信:
总有一天,我会拿着剑,走到你面前;
你我之间,要有公平一战,要分出个生与死。
他正儿八经拿对方当敌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多蠢。
但人不可能永远懵懂幼稚,很多年过去后,他终于认清并接受了现实: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的。
绝望之处在于,他还是不能放弃,若连这个最后的孤望也放弃了,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在动荡流离的前半生里,他经受了一切失去……在孤独漂泊的后半生里,某一天,他照旧仰望中域,却猛然意识到:
若说到现在为止,我的生命里还有什么不曾改变、不曾失去……那就只有你。
因为你是永恒的。
顾归尘总想:洛九陵是一个既近又遥远的人。
近之处在于,再偏僻冷清的小镇乡村里,随便找一个破旧书摊,都能从中发现他或新或旧的传记。
遑论那些人世繁华处,茶馆酒楼间,戏子与说书人天天演绎他的故事,来往宾客。更是乐此不疲谈论他或远或近的事迹。
他仿佛无处不在。
远之处在于,你哪怕用尽一生去追逐,也无法真正见到他。
结果是,哪怕顾归尘早不像过去那般懵懂天真了,可行为上,与过去还是相同的: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去搜寻关于帝尊的轶闻,他听到的一切,好坏掺半,真假不明,可不论多么荒诞的一小则传闻,他都会认真铭记下来,然后,试图在心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面目。
此话说来荒唐,可细细想来确实如此:洛九陵,是唯一一个,真正陪伴了他一生、从未离去的人。
以这种既触手可及又遥远无比的方式,成为他生命里仅有的恒定。
对世间大部分人而言,帝尊也是永恒,但这永恒仅仅是习惯,如同年年岁岁春去秋来,是天地自然的节律。
如果有一天,这个永恒消失了,他们多半会暂时觉得不习惯,但也仅仅是不习惯罢了。
可对顾归尘而言不一样:
在千余年的岁月里,他每日每夜孤望苍穹,明知不会真正看见那人的身影,也要一直望下去。
他见不到被书写在传说里的帝君,却能见到:太阳、月亮、星辰。
时光渐次流逝,他孤望了数不清多久的岁月,最后,在他眼里:洛九陵就等同于那些日月星辰,组成他心中的天穹。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忽然消失了,这个唯一的恒定消失了……无异于天穹倾倒、星辰坠毁、日月消陨。
这会是他眼中世界的一场崩塌。
前世,他甚至从未想象过这种崩塌:
这怎么可能呢?
你是帝尊、是万万年来,仙途至高点不落的荣光……太阳都会陨落,但你不会。
你怎么可能死呢?
但就在不久前,秘境浮空岛坠毁,别离那一刻,阵法光芒大作,少年临别前,回首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是他分外熟悉的……前世,他在很多人的双眸里,看见过相似的情绪——有温和的怜悯、有真挚的祝福、有毅然的诀别……
这是将死之人,对你告别的眼神。
曾经,用如斯眸光回望过自己的许多人,无一例外离开了他。
这一双双眼,在噩梦里,曾折磨得他近乎崩溃疯癫,后来,他干脆从不入眠,只以打坐调息代替休憩。
可这次不一样,不论他是睁着双目,还是偶尔阖眸,少年离开前那一下回望,都无时无刻不显现于他眼前,要逼疯他,强迫他每分每秒都自问着:
你会死吗?
你也会死吗?
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化作尘埃、光影、灰烬吗?
不……这不可能……我不接受、我死都不接受……明明你是永恒的!
他像是灵魂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反复对自己确认:不会发生的……谁都会死,但你不会……
一半又在声嘶力竭质问:万一呢?万一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那是告别吗?
每一瞬间,灵魂被撕扯的痛楚都清晰传入他的脑海,唯有每天日升日落的两刻钟,他的身心能得到片刻的平静:
有声音自北方传来,纵然一如既往遥远,却昭示着——你没有死。
促使顾归尘勉力安静下来的第二个缘由,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日子:
朔明纪壬戌年夏四月辛已。
无数史册都记录过,在这一天,某个少年真正踏上修行之路,这是传奇的起点,是旭日东升前夜,天际绽放的第一缕光。
前世千余年里,他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不记得世间很多重要的佳节团圆日,却深刻铭记着这个日子……或许不止如此,那人一生中所有重要的时点,他都背得烂熟于心——
其实也没必要刻意去背,因为他实在看过太多遍了,各家流派的传记野史杂闻轶闻……他都看过太多遍了,在这些书里,哪怕对事件的记述和评价大相径庭,可对日期的记载却是从来相同的。
看得多了,他自然而然就记熟了,记得对方何日出师、何日封禅、何日南巡……
每一次,当恐惧袭上心头,顾归尘总会在心里不断默念这个时点……就如同现在,他从第六千一百道石阶继续向上攀爬,尽管浑身脱力,却咬着牙齿,将一个个字从唇缝里挤压出来:
“朔明纪……”——他攀上又一道石阶。
“壬戌年……”——他的手颤抖了一下。
“夏四月……辛已……”念到这里,他竟突然失声痛哭。
但他竟不确定自己是否流下眼泪,因为雨实在太大了,他也听不见自己的抽噎、咽泣、嘶吼……因为雨声太大了。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哭,喉咙如同被深深扼住,无法攫取外界的空气,只能让某种沉重到压垮自己的情绪,随着肺部被压榨干净的气息,倾吐出来。
他想: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来?
这里,不是有你重要的师长亲朋吗?
哪怕你厌恶我,不想在这里见到我……可你不怀念、不留恋他们吗?
这些人,都是爱戴你的。
朔明纪壬戌年夏四月辛已,就在这个雨夜的半月之前。
当天傍晚,云麓主峰正门落锁,只余扫地童子在门前清扫杂屑,这意味着:今日的招收结束了……而那个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来。
他在清寂的山门前愣住了,瞥见夕阳余晖照在正门门槛上,四周山色幽美沉静。
他不断对自己说:也许只是来迟了……只是来迟了……很快,很快就会出现的……
这自欺欺人被打破于日落的瞬间——铃音来自遥远的北方,那人不会来了。
一瞬间,他维持理智的那根弦绷断了,如同久等之后、最终得知死亡处决的囚犯,直接疯掉,他拿出剑,根本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情,只听见周围全是惊呼喊叫,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声音:
“师兄冷静!”
但他恍若未闻,双目赤红似血,神智依稀间,似乎正用剑抵着什么人的脖子,厉声喝着:
“写上去!”
“朔明纪……壬戌年……夏四月辛已,洛朝,字九陵,拜入云麓,为书院第十五代弟子。”
恍惚里,有人在反问什么话,但他统统听不见,宛若入魔,只声音凄厉撕裂、反复道:
“写上去!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
这场近乎蛮横无理的以剑相逼,最终是在应鹿鸣的调停下平息的,他还拿到了属于洛朝的学籍牌。
那天晚上,他就双手握着这片木牌,像石头一样静立在书院正门前,任何人来都劝不动。
他想:也许只是有事耽搁了……很快就会来了……只要我再等一等……
但月光洒下来,银辉笼罩的光晕里,总有一张熟悉刻骨的面庞,以将死之人、临终诀别的眼神,向他一次次回望。
他知道这是幻觉,可恐惧还是随之刺向心头……四肢百骸冰凉到冻结破碎,他问:
你会死吗?
……
久久无人应答,而这幅幻想,却钉在他的瞳孔里,成为无可逃脱的梦魇。
我不要看到;
我不想看到;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
漫天的无措绝望中,他几乎靠本能拔出了剑,他单手握住剑刃,将剑尖调转,对准右眼瞳孔,毫不犹豫地……
深深刺下。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得写一章,这个剧情点才能写完……
嗯,其实现在这个版本的阿尘,是很病态的……
希望大家没有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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