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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归尘将某人乱舞的两只爪子扯住,又单手揉了揉被揪痛的眼皮,无奈道:

“我没有骗你。”

他是个从来不说谎的人。

可洛朝怎么都不愿意相信:

直觉?搞笑吧?

什么于千万人中,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是何等身份何等模样,是高贵是低贱是善是恶是年轻是苍老……无论是个什么东西,都能一眼认出你,坚定决绝地追寻过去……你当你在拍爱情片吗?

抱歉,洛朝深深觉得,这档子事情更像笑话或喜剧,他就是专门用来搞笑的那个!

他哭得稀里哗啦,可谓肝肠寸断,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尊严,哪怕自欺欺人,也要一口咬定:“你就是在骗我!”

你肯定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他哇哇闹腾:“你赶紧交代了!”

顾归尘对此百口莫辩,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最后,洛朝嚎到没力气再哭,便将脑袋埋在膝盖间,缩成一个团,躲去墙角自闭了。

期间,顾归尘试着唤人名字,结果得到一个“你谁啊我不认识你”的眼神。

他哭笑不得,一时也沉默下去,夜色顿时更深了。

阴冷的墙边还有未化的积雪,被踩踏过,瞧着脏兮兮的,谁知到了半夜,天幕上星月尽数隐去,竟有新雪飘落,覆在污雪上好不刺眼。

一开始是零星几点碎雪洒落,后来,竟迅速变成漫天鹅绒,尚且埋住脑袋的洛朝,瞬间就成了一朵伞盖雪白的蘑菇,孤零零生长在墙角。

顾归尘不时替他拂一拂,后来发觉雪实在大,挡不住也拂不及,只能叹口气,对人嘱咐道:“你待在这儿好好的不要动,我去寻把伞,很快回来。”

洛朝当然不理他,一声不吱。

等顾归尘携伞急步而回,拿眼远远一瞧,却发现白盖蘑菇不见了,而原先的围墙下,站了几个年岁不大的乞丐,最小的约莫十来岁。

他们衣衫单薄破烂,挤成一团在墙角躲风雪,被冻得脸颊通红。

顾归尘犹豫了一瞬,还是在他们面前轻轻放下了一把伞——他买了两把,恰好对自己而言,实非必要。

赠伞之后,他踏着越积越厚的雪,扫视过每一个角落寻人。

他惊讶地发现,这短短一条小巷子里,竟每个可遮蔽风雪的角落里,都躲着衣衫褴褛的人。

年纪大些、气力强些的乞丐,可躲在更严实狭小、相对暖和的地方,而方才那一波小孩子,只能立于顶部空阔的两面墙下。

他往年游历四方,见的多了,便也知道,同是流落街头的乞丐群里,也是有地位高下之分的。

这个临近深冬的时节,只有资历最老的领头乞丐,可以去热闹的街市行乞,倚靠在朱门华庭宽敞的屋檐下,仰望旁人家的烨烨灯火。

被赶到陋巷的这么些人,已是受了排挤,没落到群类底层的了。

如此想着,顾归尘大概猜出洛朝在何方了,他不再关注墙角夹缝等处,而是专心注视脚下……果然,不出半刻钟,他从过道中央的厚雪里,发现个就快被白雪淹没的人。

他赶忙蹲下伸手去拉,却被一把甩开:

“别碰我!”

洛朝说着,还在雪地上滚了一圈,本是仰面朝天,现在是将脸埋在厚雪里,摆明了不想理人:

“离我远点。”

顾归尘愣住,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得小心翼翼蹲在人脑袋边,撑开伞,至少挡住当头而落的雪片,他轻声问着:“你是被赶出来了?”

如果被当作了新乞丐,突然出现在老乞丐的地盘上,必然要受欺负的,比如将之赶出可以遮挡风雪的地方。

洛朝不回应,算是默认了。

真相与此差不离,顾归尘走后没多久,原处便来了群小乞儿,个头最大的那个占据了较好的躲雪位置,几个人挤挤挨挨的,争抢着、无形中将一言不发的洛朝挤去了最边缘。

他见了心头无趣顿生,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乞儿争抢藏身之处,于自己而言实非必要,便默默离开了。

本想另寻一块地儿窝着,不料因雪势过大,几乎每个犄角旮旯里都挤了人,他干脆当街躺下,想着反正我也冻不死,呆在何方又有什么分别呢?

现在,被顾归尘瞧见如此狼狈的模样,他心中竟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丢人的事情都发生过了,管它呢……破罐破摔吧。

他甚至很想迎着大雪唱一句:让我在孤独的寒风中就此死去……

所以别来管我,任何人都没资格,你又凭什么呢?

顾归尘撑着伞发呆,他不知道遇见这般情况,该怎么把人哄好,便努力解释方才未能回答的问题:

“曾经有人教导过我,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就是你啊。”

顾归尘不太能清晰描述出自己的感受,非要说是具体哪里不同,那大概是一种奇异的疏离感:

他站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

他似乎融入世间,言行举止皆恰当无误,却莫名从周边一切事物中抽离开,近在眼前,同时恍惚无尽遥远。

这种独一无二的特质,一旦熟悉后并铭记在心底,就会非常显眼好认。

只要能看到,就能认出来。

哪怕看不清,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背影……也能凭直觉隐约捕捉到,对方迥异于周身所有人的独特疏离感。

至于地位高低、容貌好坏、年纪大小、身份血统、名声善恶甚至外在显露的性情品质等等,更是顾归尘从不会在意的东西,因此才总能戳破表象,目光锐利直指本质。

他看人的目光大部分时候很纯粹直白,不会因为其人一眼观来的外在表征,而先入为主地产生某种判断——觉得此人是正是邪、性情凶恶或者慈悲。

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可太多了,而外在是恶、内里为善的例子,也从来不少。

洛朝听到他语气真诚的回答,却没由来感到讽刺:我自己都不晓得,我是个什么东西,你又如何还能比我更明白?

因此,当顾归尘轻声嘀咕表示:洛九陵我们该回去了,再这样下去,你要受凉的……

他冷声回道:“别这样叫我,我可不是什么洛九陵。”

顾归尘愣了一下,又试着喊:“洛美美?”

洛朝:“……”

他有气无力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不彻底气死我,就心里不舒坦?”

顾归尘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给自己翻了个面,像条垂死挺肚的咸鱼,他瞳仁漆黑,盯着脑袋上方素色的伞面,瞥见对方执伞的手,透着冰白的清冷感。

他忽然叹气:“算了,随你怎么叫吧。”——说到底只是一个名字罢了。

一个人若想认知自我,无意义的名字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顾归尘见他有了点活泛气,终于鼓起点勇气,小心问道:“你不是洛九陵又是谁呢?”

况且,天下除你之外,也无人可用这个名字了……区区三个字,被铭刻在史书上后,早拥有了无可复制的独特涵义。

洛朝脑海里思绪乱飘,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这个问题:

“嗯,你问我,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

“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那论身份,我现在是无门无派、无师无友、无名小卒一个。”

“论亲缘,无父无母,族亲就更没有,所以算个流浪的孤儿。”

“论修为,菜鸡一只。”

“论技艺,什么活计都会做一点,可算是……厨子?裁缝?木工?农民?等等,不计其数。”

“还有啊,论地位……目前算个低阶修士吧,也不高不低的……”

……

他嘀嘀咕咕的、论了乱七八糟好大一通,顾归尘是越听越懵,不由自主问道:“所以你就是你啊,和这些有什么关系呢?”

洛朝听了就笑:

有事情呢,和这个傻子讲不明白的;

傻憨憨看事情总很简单,纯粹无杂念;

他有时候啊,还真的会感到羡慕。

殊不知,你不仅是你,还是旁人眼里的你;

有无数道目光,就有无数个你;

最后啊,别人只认定他自己的心中的那个你——即便可能是假想出来的,你却为之误导,在“无数个你”之间,意识错乱割裂,最终走失了。

前路茫茫,后路也茫茫。

雪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很轻,一番无法互相理解的无意义交谈后,两人又沉默下去:

洛朝在放空大脑,不愿继续多想什么;

顾归尘在发呆,同时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欢欢一行人回客栈了吗?去哪里买条补偿给洛九陵当道歉礼物的小裙子?什么样的小裙子他会喜欢呢?天很晚了,何时才能回去呢?他不怕冷么,明明平常早晨都懒得起、极怕出被窝的……

正想七想八的,忽然被人扯住了袖子,顾归尘低头一看:洛朝在冲自己笑,模样很灿烂。

“我问你啊……你不是说,自己看人从不看表面的么?”

他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那你看我,看进我的内在,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归尘心中立刻冒出一句格外精辟的话:

一个蛮横不讲理且特别能吃的、暴躁顽劣一天不捉弄人就不舒服的……小孩子。

最后三个字是重点,毕竟这人大部分时候,没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

但他难得没口直心快说出来——他真的不想再惹人生气了。

于是斟酌几秒,说了一句算不得假话的甜言蜜语:

“一个很可爱的人。”

洛朝准确捕捉到他眉宇间的些许纠结,猜测他有些话没敢说出口,不由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阵,他又感到迷惑:“为什么偏偏是可爱?而不是别的什么……比如……”

他“额……”了好半天,自己居然也没组织出个合适的形容词,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在这个傻憨憨眼里,任何一点诸如威严、华贵、清雅等等各类优质的正面形象全没有了,崩塌得半点不剩。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他转念又想到:

算了,尊严都尽失了,还要什么形象?

管它呢,反正老子也习惯了,就这么着吧。

他瞬间决定,往后在顾憨憨面前,也要毫不顾忌、尽情放飞自我,虽然他留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剩几天了……

忽的,顾归尘把脑袋往下探了探,离得更近了……他以为对方是想说什么紧要事情,没料到,下一瞬,憨憨问了句:“你饿么?”

洛朝:“……”

这话你问我?已经辟谷的修士难道会感到饥饿吗?

顾归尘却仿佛已然习惯了他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甚至潜意识中,默认他是个不吃饭就会饿死的普通人:

“你今天午饭晚饭都没吃,肯定饿慌了吧。”

说着,他从黑暗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掀开盖子,里头瞬间蒸腾起热气,洛朝支起脑袋,错眼一瞅:哟呵?一笼蟹粉烧卖?

“你怎么会有这个?”——都多晚了?铺子早关门了吧,居然还有热的吃食?

顾归尘语气自然地答:“我上午在街上就买好的。”

洛朝以眼神表示怀疑:上午买的早该凉了吧?

他接过顾归尘又不知从何处掏出的筷子,迷迷糊糊捧起那个盛烧卖的容器,放到眼底一瞧,突然惊叹了一声:

“这他妈的,是丹炉吧?”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对面,见顾归尘无辜地眨眨眼睛,似乎在小心地反问:丹炉不可以么?难道有药味?

洛朝叹气:“你怎么老在这些……古古怪怪的地方,耍机灵呢?”

用丹炉给烧卖保温,得亏你想得出来。

平常要有这儿十分之一的聪明,也不至于憨成那副无可救药的模样。

他迅速吃完这一笼烧卖,抹掉水蒸气在鼻头凝结的水,递回丹炉:“好了,我们回去吧。”

这一夜,连窗前积雪映出的光,都格外静谧。

第二天早晨,顾归尘和平常一样,同刚醒来的洛朝道早安,他看着对方伸懒腰打招呼洗漱喝茶吃东西……明明一切如常,却总感觉有哪里变了。

言语神态动作等等,似乎更轻松自在了——虽然以前也不曾特意拘束过什么吧,可直觉就是告诉他:某些地方不同了。

仿佛,有什么深埋其内心的东西被骤然卸下,那份自由随意感是由内而外、自然散发出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但总归,对方变得更坦诚是件好事,也就不去多想。

其实,要洛朝来形容,一句话便可囊括自己的心态变化:老子放弃治疗了。

还装个什么装,任何堆砌逼格的行为,在憨憨面前都是无用功,本质早被人看破了,何苦再伪装什么,还不如放飞自我。

与其继续端着,扮演出某种样子掩饰自己,然后再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破,羞耻感爆棚……还不如一开始就显露本真,哪怕会被看透到底,也比伪装不断被戳穿的尴尬羞愤来得好接受。

一旦决定完全暴露本性,不再特意掩饰什么,他挑剔讲究的性子便显露无遗了——当然,以前同样很挑剔,只能说,从前未曾曝露得如此彻底。

比如,眼下这顿午饭,他不断用筷子敲碗,叮叮当当哼歌,迟迟不夹东西来吃。

顾归尘以眼神问他:你难道要我喂吗?

洛朝笑嘻嘻的,以筷尖将一道道菜逐个点过去,说什么这个姜放多了、那个醋放少了、这道鱼食材不是最新鲜的、那例汤火候不够应该再炖两刻钟等等,甚至连盘子和菜的配色不搭也没有放过。

最后来了句骄傲非常的总结:“我做的比他们好吃多了!”

顾归尘都给听傻了,以呆愣的神情无声问着:所以,你现在不想吃了,对么?

洛朝用软乎乎的鼻音继续哼歌,埋下头就扒了半碗饭,速度可谓风卷残云,他吃了片刻钟,忽然抬起脸来,龇出虎牙一笑,唇角还沾着米,说什么,没有那么好吃,不代表完全不好吃,这些菜论手艺也上乘了,勉勉强强能入口的程度叭……吧啦吧啦个不停。

一碗饭见底,他抬头亮出洁净的碗底,又笑眯眯来了句点睛之笔:

“况且,我可是从不浪费粮食的好孩子。”

午饭毕,顾归尘尚没从这一番比念经还难懂的品菜心得里回过神,又见洛朝以筷子点着一个个见底的餐盘,开始数道洛氏独家摆盘法:

“首先呢,盛鱼的盘子或碗,要放最中间……”

叽里呱啦了一大通,期间顾归尘甚至摆出“打住”的手势,表示你说得太快了我记不住……洛朝哼哼一声,放慢语调接着叨叨:

“……总归呢,小盘子须摆外圈,一个方盘周围得摆四个圆盘,可不能还摆方的了……还有,盘深盘浅要依次递减,不能高高低低的全混杂在一起……色调也有大学问,比如红的万万不能和绿的摆在一起……”

顾归尘听得眼晕,深觉再给他十个脑袋也记不住这么多细致的讲究。

洛朝拿眼斜睨他,很嫌弃他脑瓜笨的模样:“这叫吃饭的仪式感,懂?”

顾归尘竟不知道吃饭还须有个仪式感,他深觉这些事项过于繁琐了,比曾经苦苦背诵过的顾氏族规还冗杂,便扶额叹息:“你以前怎么不说这个?”

他不知道,自己的状态,用洛朝的话来形容,可称为——被重度强迫症支配的恐惧。

洛朝用双手托住脸,冲人一闪一闪眨眼睛,笑得灿烂无比,又甜又乖的样子:

“你最近呢,要对我好一点,懂吗?”——毕竟以后就没机会了。

顾归尘略感郁闷,给自己辩解:“我对你一直很好的。”

才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连忙补充:“以前不算,我是说最近……这几个月……”

洛朝闷声笑起来,一脸的“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而后,他竟踮着脚站起来,先环视四周一圈,见客栈大厅里食客满座、人来人往,且应欢欢等人就坐在不远处,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他微微前倾,出言有若平地起惊雷,大声向顾归尘喊道:

“你觉得,一直对我很好就够了?”

“要比现在更好一万倍!”

……

“啪嗒”——顾归尘的筷子掉了,神情呆滞如木。

“哐当”——邻桌应鹿鸣手上的酒碗应声坠地,碎成片片。

“叮咚”——对桌应欢欢和岳书棋,挖乳酪的银匙没握稳一起掉了。

还有楼上楼下以及周围的满场食客,纷纷抬头,循声望来,眼神或古怪或惊叹或羡慕……不一而足。

顾归尘舌头都捋不直了,他倒没想歪去正常人该误会的地方,而是茫然思考:一万倍?这要怎么算?

以前给他买一份饭?以后买一万份?

这也太能吃了吧?

还是指,一万条小裙子?

顾归尘讶然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前世今生第一次感到挣钱的紧迫性——否则买不起那么多小裙子。

转念想到顾氏是很有钱的,又暗暗松口气:或许可以向族里赊一点帐吧。

洛朝笑意灿烂不改,看见顾归尘变换不已的神情,施施然坐下,耸耸肩道:“怎么,我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他觉得,一个人临死前,想比平常过得更好些,一点儿也不过分。

他挑了挑眉,向对桌的应欢欢招招手……应欢欢巴巴地靠过来,洛朝笑着指指对面的顾归尘,向这小姑娘道:“欢欢,你知道的吧……你师兄他……”

他忽然肃了神色:“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

应欢欢傻住了,她努力回忆过去某些画面,最后懵着眼点了点头。

洛朝一拍手,很欢跃的模样:“所以呢,他对我好理所应当!”

应欢欢转头看向自家师兄,下意识大声应和:“你们要一直好好的!”

顾归尘则再次呆住,他总觉得,师妹理解的“伤害”,和洛九陵暗指的伤害,不是一回事,可他嘴笨,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洛朝却满意了:经此一役,这傻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哈哈哈哈……反正他是剑修,须和他的剑过一辈子,根本用不着找道侣……谁叫你偏要靠过来的?就给我背着这个误会去当你的天下第一单身狗吧!

他知道今天这一闹腾,或许来自于心底某些不合理的占有欲,他想:如果这家伙以后,为某个旁的人用丹炉温着爱吃的东西,为之摆筷递碗,每天询问冷暖添衣……他哪怕真到了地府,也会死不瞑目的。

反正呢,对他们彼此而言,论起牵扯纠葛之深,或许遍寻世间,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与之比肩的人了。

所以就这样吧,不能属于我,也不能属于别人。

午饭后,洛朝又提议出去玩,到夜深了才回来,还买了一大堆东西,抱回院落卧房里,分拣到半夜——这些是临别赠礼。

顾归尘跟在他身后,看他跳跃着敲开大家的门,将包扎好的礼品送出去:

对岳书棋、应欢欢两个小丫头,多是凭他近些天了解到的喜好购置的,这俩姑娘爱好惊人地相似;

对应鹿鸣、楚南风,前者赠美酒,后者赠字画;

对岳书砚,他则进门与之详谈一番:

彼时岳书砚还套着冷未离的马甲,见到顾归尘跟着洛朝进屋,还为此惊讶了一番——他不知道的是,在洛朝心里,实无必要再对顾憨憨隐瞒什么。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岳书砚觉得这话问得很突兀,但也没遮掩什么:“如果回了南陆,应该会带着家妹投往正庸书院,那儿有一位先生是我岳氏族亲,可为我们打点一番。”

洛朝点头,心中叹道前世今生、到底回归了原本的轨迹。

他对之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凭着对前世的回忆,言语间暗暗提点,尤其强调:“以后遇到江云忡这个人,不可交心。”

岳书砚虽不明就里,却应下了。

最后来到戚七房中,递上一个最新的消息——戚氏族人的某些动向,再过三天或可有动静。

他还将空余时候默写出的戚氏功法典籍等赠送对方:“好好修炼吧,总有能复仇的一天。”

临走前送上一把匕首:“地阶法器,到化神之前,绝对够用了。”

……

送完买来的一切东西,他双手空空,精神上却轻松非常,转头看顾归尘,见对方神情抑郁不乐,知道这傻子多半感觉到什么了。

当晚,回了院落后,洛朝竟难得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

纵然味道极好,顾归尘却点着筷子,神思不属,光埋头默吃,也不说话。

洛朝吃完自己份,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很真诚地问:“阿尘,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完了又补充:“任何东西都可以。”

任何东西皆可奉上——这是他前世所站高度,带给他的底气,哪怕现在实力尚微,凭着脑海中的诸多见识,在临走之前,可去人间的任何角落,哪怕是最危险的绝地秘境,要夺来一样哪怕高至圣阶的珍物,都绝非妄言。

顾归尘也抬起头,直视着他,真诚答道:“我不需要。”——因为,我需要的任何东西,都会自己去取。

洛朝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可心头难免有遗憾,他继续提醒:“真的没有吗?”

“但凡你需要,我身上的任何东西,哪怕是长在我身体中的,和血液相融的……你也大可以拿去。”

“有形的、无形的……一切都可以……若我身上没有,那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去寻。”

他心中默默道: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顾归尘低头吃饭,没有应声。

洛朝叹息一声,心想:我死前能传递出的最后一点余热,竟唯独温暖不了他。

这天过后,日子像寻常时候一般流淌过。

足足十天过去,以至于,顾归尘有时候,会错以为:那天洛九陵对着所有人,宛若赠别一般的话,只是一个梦……而自己心头萦绕的种种不安感,亦只是一个梦。

这天洛朝忽然提议去城东看烟花:“我听说是邺城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烟火会,各种灵石做出的珍奇烟花,不要钱一样烧掉……五湖四海的宾客汇聚,出场伴舞的艺伎歌女,也是最顶尖的……”

顾归尘答应了。

当晚,洛朝买了好大一捧糖,从街头走到街尾,随手几颗几颗地散给沿路的孩子,顾归尘跟在他身后,默默不语。

花火在头顶炸开,他们走过陋巷也走过闹市,直到洛朝身上的糖果全部分出去了,留下最后一颗。

这时他们恰恰停在一条布满小吃摊子的街市正中,上空还悬了许多花灯,绚烂辉煌。

洛朝打开最后一颗糖外头的油纸,向人笑一笑,示意张嘴:“啊——”

糖落到嘴里,甜丝丝的,是蜜桃味,可顾归尘不知为何,心里很酸楚。

洛朝向前拥住人,忍住心底骤然漫上的怅然和难过,不知为何,脑中闪过今早出门时,顾归尘泡在青瓷盏里的芸豆,说是等晚上回来,你可去厨房煮粥喝……

或者不止如此,枕边摆着说明早要穿的衣服,窗沿下晒着的茶叶,桌子上自己草草翻了一半、却被他仔细夹上书签的话本子,还有新购不久、才洗净的冬梨……

他的泪一时不太忍得住,死死咽下去了,心中轻声念着:保重,保重……

千万千万,要保重。

再度仰起脸时,他眉宇间已挂上笑意,又轻言细语、撒娇般说着,阿尘哥哥你去那头买甜糕,我在这儿等松饼好不好?

顾归尘嘴里还含着糖,一个劲儿摇头。

洛朝笑着叹息:看来骗过你一次的伎俩,果然就不管用了,可惜,这一次……

他佯作生气,故意挑起话头吵架,最后一跺脚,说什么,你不去买那我去买!

于是趁人不注意,挣脱开被扣住的手腕,往东边的甜糕铺子蹦跳过去。

顾归尘一眼不敢错开地盯着他看,迅速追随上去……出乎他意料的是,洛朝竟真的安安稳稳立在甜糕铺子前,还将一块用以试吃的糕点递给他:

“你过来。”

他恍惚中伸手去够,就快触碰到对方的那一刻……洛朝唇齿无声道出:

再见。

他双眼瞪大,惶急中几乎扑上前,可下一瞬,灵光骤起,眼前被刺眼的光朦胧成一片白……等睁开眼时,他已不在城东街市上,四围山岭密布,夜幕低垂,星月不见。

他恍惚低头,脚边竟是一个传送阵……想必,在城东街市上,埋着一个相应的阵法,洛朝只要引他踏入,及时触发,计划便成功了。

顾归尘这才骤然明白:

要留住一个人,光以自认周密到无懈可击的方式,困锁住对方,是远远不够的。

他逃不开,却可以选择推远我。

嘴里的糖才化了一半,他默了一瞬,迅速调整过心境,握紧剑,欲往城东寻去……就在这时,四周火光乍起。

十来盏灯火照耀,映出一个面容陌生的青年人,身畔簇拥着许多携刀佩剑的侍卫。

顾归尘的剑铿然出窍!

可这人竟毫无惧色,一身青底白纹衣衫,腰间佩了块内铭灵纹的璧玉,想来身份不低。

他向人见了个氏族内部的同辈礼——顾归尘认出来了,这是中域七族通用的礼数。

他轻笑道:“柳某在此久等了。”

顾归尘不欲和他多话,剑尖遥指,摆出一个起手势,正要攻上,对方又一句话,却让他生生止住步伐:

“你不想救顾十七么?”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冷:“那人,如今就快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n久之后,阿尘送给阿朝的生辰礼物:一万条小裙子。

作者君抓脑袋发言:啊啊啊啊,我今天本来可以写完番外的,我昨天番外就写了一半了!但是我今天正文又写得丢不开手,码了8400多一点,才写到想要的点,呜呜呜,然后还有一半番外没写出来orzzzzz

我尽力今晚写了发上来呜呜呜呜

看在我将近日九的份上,大家就原谅我一次吧(那些多出的字数或者码字时间,本来的是属于番外的啊嘤嘤嘤)

另,上章番外末尾,本来的周存,更名为林新星(因为和存娘撞名了233333)我马上捉错别字顺便改一下

(*ˉ︶ˉ*)感谢在2020-02-0523:57:01~2020-02-0622:4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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