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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雨声如爆豆鸣响,湮灭了两人本就屏住的轻微呼吸声。

洛朝举起匕首,对准其心脏。

顾归尘握紧了剑,起手式已然摆出。

双方严阵以待,都在积蓄气力,伺机出手。

洛朝知道,与顾归尘相比,论近战他乃是弱项,但此时此刻,论力量、速度、灵敏……完好无伤的他,无论如何要比重伤的顾归尘强出许多。

今生第一次,他真正对此人起杀意,只想尽快做个了断,而无法忍受永远如此耗下去。

但他很害怕自己稍一拖延,杀心就会动摇,会不忍下手。

所以他不打算拖慢哪怕一个呼吸,他决定要一击必杀。

他从顾归尘执拗的眼神里,也看出了相似的意味:一招定胜负。

两方都如审慎的捕猎者在观察猎物,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轻微动作。

洛朝在脑海中推演对方接下来的攻击路径:

大概是,剑尖攻向腰腹,若敌方往右侧躲,可能会迅速上挑斜刺,直取心房。

他不觉得自己的推断会错,因为今生开始后,他全程观看了顾归尘的很多次战斗,自觉已摸透了此人的战斗思维。

他也大致推测出,此剑招的变式很多,两人一旦靠近到一尺之内后,凭顾归尘的剑道造诣,会占据绝对上风,届时无论他向哪个方向躲,都必然会受一剑之伤。

躲开腰腹,向不同角度闪避,则剑刃会分别刺往气海、丹田、咽喉、心房、肺叶……全是命门所在。

所以,干脆完全不躲,以伤换伤,藉此夺得战机,一刀没入对方心脉。

毕竟,受伤对他而言,根本不值得在意……但顾归尘不一样,他本已伤势重重,哪怕身体的愈合力也远超常人,只要这一刀刺得够深,也多半可快速致命。

精神极度集中时,洛朝眼中的一切都慢下来,包括倾盆而下的雨,和顾归尘被打湿的衣袖尾部,那如流滴落的水珠。

过招开始的瞬间,前半招内,一切如他所料。

两人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各自破开重重雨帘,水花四溅中,他的刀尖方向也随之调整——始终对准顾归尘心脉处。

同时,顾归尘的剑式轨迹,也和他预想的无甚差别。

剑刃攻至近前时,他的匕首锋尖,也离顾归尘的心口越来越近——十九寸、十七寸、十六……还有八寸。

这时候,长兵器相对于短兵器的优势体现出来了:对方的长剑到得比他的短刀更快,他选择右侧躲,否则此刻便会被剑尖刺入腹部。

于是,剑招瞬间变式,果然如他所料取向心房,这次他若不后退则必会受伤,但他不打算躲,而是维持原姿势,继续向人心口刺去。

七寸……五寸……还有三寸。

若照此刻形式发展下去,两人的攻击会同时没入对方心脉。

半个呼吸内,他的刀刃终至顾归尘心口,霎那间刺入对方心脏中两寸有余。

他的手很稳,可预料中自身心房的刺痛感却未曾传来,反而,在刀尖刺破顾归尘衣料的瞬间,噗呲的血肉穿透声之外,还有“哐当”一下金属坠地声。

洛朝的意识随之怔了一下,心道:这不对劲。

两个字浮现于脑海:弃剑?

没等他继续深思或惊讶,只见惯性之下,那把刀直直刺穿过去,刀尖露出点亮光,扎破顾归尘背部衣物后,在雨里闪烁着血芒。

会刺得这样深,不是因为他加重了手上力道,而是顾归尘弃剑的瞬间,改刃战为肉搏,竟刹那间用双手锁住了他的双臂,他的腕部也因此脱力,刀柄即刻脱手——

可顾归尘却没后退并将刀取出来,而是顺势将他压倒向地面——刀自然在前倾压迫的霎那完全刺穿心房。

他一时直直往地面倒去,双手大开,心神慌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前,顾归尘又迅速单手锁住了他的咽喉,就在他背部触地的一刹,对方正在锁喉的手臂又一个肘击,扣住了他的右臂关节,另一只手更是立刻扣死了他的左手腕。

他顿时躺在地上,四肢全被锁住,一丝一毫也无法动弹,因为腿部膝盖等身体各处须用力的关节,也都被对方死死压制住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洛朝僵硬着身体,如此愣怔了起码十数个呼吸,等到凉雨沁得额头冰冷,他才稍稍醒神,视线重新聚焦。

顾归尘也正盯住了他,瞳孔一片漆黑。

洛朝思绪很乱,满心都是“弃剑”两个字,以至他下意识唤了声:“阿尘?”

“我在。”这声音略显嘶哑,明显气力虚弱。

但顾归尘锁住他咽喉的手竟随之更扣紧几分。

他顿时觉得有些无法呼吸,视线不自主地挪向外露在顾归尘心脉处的刀柄——刺得虽深,可因伤口缝隙不大,血一开始流得并不快,何况对方穿着红衣,尚未浸透衣物的血迹蔓延时,看上去并不显眼。

不过,这只是一时的,若不赶快上药治疗,任由伤口持续扩大,失血昏迷等等只是迟早的事。

可顾归尘明显没有放手去疗伤的意思,此刻,他一手锁喉、一手扣腕,俯撑在地上,洛朝被他困在两臂之间,完全逃脱不得。

两人身体相隔半臂之遥,恰能将彼此神情看得一清二楚,顾归尘若靠得再近些,心脉处插着的刀柄就会触及洛朝的胸膛。

静默相对中,雨势更大了,哗哗雨声淹没一切。

但洛朝没淋到太多雨,因为大半雨水都被顾归尘的身体挡住了,且他湿透的长发垂下来,几绺发尾好巧不巧挠在洛朝脸颊上,有些痒。

洛朝思绪空白,等了很久,也不见顾归尘做出下一步攻击动作,倒是那衣襟处的血色,在显见加深。

他不清楚眼下这局面,该算是谁胜谁负:

顾归尘虽心口中了一刀,却以此为代价将他压制住了,此刻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对方若想得胜,最简单的,扼断他的咽喉就是了。

可顾归尘只是维持原样,连眼神也没丝毫变化,沉静如水,且一眼不眨注视着他。

他摸不清这人在想什么,于是眉头轻动,不由自主又唤:“阿尘?”

顾归尘竟没能立刻回应,脸色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了句:“我在。”

他这才发现,顾归尘的瞳孔有些涣散,只怕意识已开始模糊了,反应才会如此迟钝。

再看那衣襟处,已经有血珠缓缓滴落。

在漆黑的夜里,这点红实在过于刺目,看得他心中微颤了一下。

他轻声叹气,感到些许无奈,到底心软了,就尝试劝着:“阿尘,放开我好吗?”

“这次,算我们平局……先放开我,去疗伤,好吗?”

哪知顾归尘重重摇头,即将涣散的视线忽然凝聚起来,吐字难得清晰且重,“你会逃。”

也不知方才他听没听清洛朝的全部话语,手上锁喉力道加重的同时,答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声音沙哑,话语坚决不可回转:

“我一定会看好你的……到我死为止……”

他心道:不惜一切代价。

没有人可以杀你,即便你自己也不行……除非我亲手取你性命。

洛朝毫不意外他这反应,眼中无奈之色更深,“这样没用的。”

“你只会立刻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顾归尘心脉处伤口,血果然流得更快。

同样过了好一会儿,顾归尘才凝聚起意识回答,他扣住人咽喉的手在微颤,“死?不……我不会死的。”

说着,颤抖的手间,力度又一次加重,他眸子漆黑,目光重新凝聚,眼底满是固执倔傲,一字字颤声道:

“你还活着呢,我怎么敢死。”

洛朝深知这人执拗起来,根本不讲道理,也听不进半句劝,因此只得激将,“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他声音放冷,“我若真想逃,你觉得你能拦住我?”

顾归尘轻笑一声,唇间似乎溢出点血色,可又给他狠狠咽下去了,那样子死不服输,丢出的话也照旧倔得很,“事在人为。”

洛朝轻嗤一声,讽道:“人为?人恰恰是最不可信的。”

“何况你伤成这样,只要稍一疏忽,我就能寻见机会逃开。”

顾归尘眸子极暗,低头凑近了点,眉宇间流露出色,语调却郑重非常,“对于你,我从来慎重万分。”

说着,故意和人唱反调似的,他扣紧洛朝左腕的手更用力了,几乎箍死,多半压出红痕了。

洛朝觉得腕部有点微痛,却不甚在意。

局面越拖下去,对他越有利……既然这顽固不化的家伙不听劝,他也没必要横加干涉什么。

他甚至暂时闭眼,调整有些起伏的心绪。

直到,急雨蓦地淋上面颊,打得他眼睫全湿,呼吸也被浇得十分冰凉。

一直以身体挡住雨水的人,似乎终于无力匍匐下来。

他听到顾归尘因痛楚而没能忍住的一声闷哼。

声音才落,滚烫的血就浇下来了,淋到他脸颊上。

忙睁开眼时,发现顾归尘已和他靠得极近,沾满凌乱湿透发丝的额头正无力靠在他右肩膀上,其胸口处插着的匕首刀柄,则杵在他右侧腋下。

但先前当头淋下的这些鲜血,却是顾归尘口间止不住溢出的。

其心脉处的伤口,血流得更多,即便隔着冷雨、隔着衣衫,洛朝也能感到胸膛处肌肤被血烫得一片温热。

他能感受在顾归尘在挣扎,似乎还想撑起身子……他满心无可奈何,左腕微一用力,就挣脱了原本稳固而现今脆弱的钳制,顺势环住了顾归尘的侧腰,正要扶着人坐起来,打算先替人将刀取出来……

没想到,才直起半个身子,忽而身上一重,某人居然又死死压了下来。

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面重新扣住他的左腕,一面歪头狠狠咬住了他的右肩,吞着血含混道:“别想……逃。”

他一时又无法动弹了,瞬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语气冷硬,其内哽着一股无名怒火,“行!就当我是想逃!”

他咬牙切齿的,“那你是想死?!”

哪知顾归尘闭着眼,在他耳畔既笑又哼,唇边血溢不止,模样看着又傻又倔,“我不会死的。”

洛朝被气得眼前一阵发黑,“你是生是死,由得了你?”

他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蠢货:你要这样还不死,肯定是阎王爷嫌你蠢不肯收你!

顾归尘却犟得很,还是迷迷糊糊中在笑,笑出带血的齿,神情固执,字字带血腥气,“就由得我!”

他应该意识混沌了,抱着人开始说胡话,“你也由得我……别想逃,更别想死。”

洛朝气得说不出话,不住深呼吸,克制住将人一把摔到地上的冲动。

可余光瞥见这傻子瞳孔已然完全涣散,他的火气又一下消了,万分无奈下只能先服软,“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这次算我输,我放弃,我不逃……你先放开我,咱们先疗伤,好吗?”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人应声,他的心蓦地沉了一下,立马唤道:“阿尘?”

顾归尘终于轻轻哼了一下,且又笑起来,说话有气无力的,“我不信……你又说谎。”

他听了眼角一酸,心里五味杂陈,“随你信不信。”

而后又气不过,添了句,“我管你的死活!”

顾归尘却半寐着眼、在人耳畔嘻嘻地笑,故意和人拌嘴一样,“我活得好好的呢……”

心中则道:所以你也别想死。

他说着,似乎终于恢复了点力气,还主动将脸颊贴过来,本来四散的视焦稍稍汇聚,沾了雨的眼睫忽闪着,轻声问:“你冷吗?”

洛朝感到他的脸庞冰得不行,更气了,竖眉叱道:“你问我冷不冷?”

顾归尘则以为他是嫌冷,于是努力将身体又撑起一点,挡住了更多急落的雨水。

洛朝却因此将对方满身血迹看得更清晰了——哪怕雨水始终快速冲刷而过,顾归尘唇边还是有几道刺目的血痕。

他一时心头酸楚,又开始劝:“先治伤好吗?”

顾归尘拼命摇头。

他又气又无奈,声音竟含了份悲楚,“你会死的。”

顾归尘还是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固执己见且毫无道理,“我不会。”

结果话音才落,他就痛苦中闷哼一声,似乎气血涌动,但他再度死死咽下去了。

寂静深夜,雨势更大了。

洛朝看他被暴雨毫无遮拦地浇淋着,总觉得不安,心率凌乱,跳得忽慢忽快,神思空白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尘,别这样……这不值得。”

谁料抬眼望到顾归尘近在咫尺的眸中一片死寂,竟将过去某句话原意奉还,那声音和雨一样冷:

“我值不值得,我要死要活……与你何干?”

他们在雨中默然对视,心绪各自起伏汹涌,口中却皆是无言。

直到夜空里闪电迅疾划过,轰隆雷鸣随后到了,响彻耳畔。

顾归尘忍不住呕血的声音被雷声遮盖住了。

等洛朝反应过来时,眼睫已被血珠沾满,视界中一片凄艳的红。

他惊慌中没来得及唤一声,突然感到顾归尘分别锁住自己咽喉和左腕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

瞬间,更多血洒下来,溅在他的脸颊、眼睑、鼻翼。

同时,胸膛处也漫过一片清晰的滚烫之意——对方心脉处久久没能上药,如流涌出鲜血来。

且顾归尘本已支撑起来的身体,再度脱力倒在他侧边,无力垂下的脑袋刚好埋在他肩窝。

其呼吸声哪怕近在耳畔都听不真切,倒是拼命咽血后、被血液呛住喉咙的咳声极清楚,每咳一下,都有更多鲜血涌出,浇在他耳畔,没入他颈间……

这一瞬间,他前世千余年,被摆布控制命运时,始终盘桓在心头的种种怒怨……还有近数月来,他时刻沸腾于灵魂中的种种愤怒、疯狂、不甘、怨恨……竟都被这一泼热血浇得透凉——他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且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会死的,这个人真的会死的。

哪怕不是死在今日,只要那刻骨执念未消,就终有一天要死,即便身不死,灵魂也必死。

他目光惘然无措,心中默念:且一定是因我而死。

因为那执念只对着我……因为这个举世无双的傻子,似乎是……为了我而活下来。

他忆及过往,忽然明悟了什么:

过去自己某些误以为,实在太过幼稚了。

所谓生死相依之诺,怎会因为一对铃铛的解或系,就被解除或缔结?

是否生死相依,从来不在于物,而在于人。

他曾觉得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要互许生死之诺,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却忘了:

承诺不是被应允出来的,而是被践行出来的,哪怕这傻子只是孤零零地一厢情愿在践诺。

想到这里,他心头酸楚更甚,自问着:

为什么呢?

天下之大,芸芸众生里,为何偏偏选择我?

明明我是最不适合的人。

他未来得及收拾纷乱的心绪,突然,顾归尘一直扣在他左腕的那只手,脱力了。

透骨寒凉的冰冷在这一刻攫住了他的灵魂。

无穷无尽的恐慌瞬间他在心头爆裂开来,他脱口急唤:“阿尘!”

顾归尘此刻合着眼,嘴唇动了一下,没能够发出声音。

他顿时恐慌更甚,又急唤:“阿尘,你能听见吗?”

顾归尘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洛朝的心沉了沉,呼吸几被窒住,“那你应我……你快应我一声。”

他又听见顾归尘咽血的声音,对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道出一声气若游丝的“我在”。

他的心稍稍回落,可仍旧极度惶恐,立刻劝着:

“阿尘,你快坐起来,我替你把刀取了……”

谁知顾归尘还是死倔,一直无力垂落的眼竟蓦地睁开,视焦是完全散的——他应该看不清任何东西,只顽固地念了句,“我不。”

洛朝努力笑得柔和些,眼眶酸胀,继续劝:“你听话……不然血会流得更快……”

顾归尘无力应答了。

洛朝轻吸一口气,打算趁人濒临昏迷时,将之扶起来……谁知,本来话都没力气说的人,感知到他的动作,竟不顾伤口狰狞,死命挣扎起来,要将他压制住,还喃喃念着:“别想……别想……逃……”

挣动间,顾归尘心脉处的伤口扩大,一刹那,血再度蔓涌开来,烫得他心头冰凉,他顿时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是雨还是泪,颤声道:“我不逃……我真的不逃,你安静,别动……听话,好吗?”

顾归尘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洛朝知道此刻的自己,无论说出任何话,这固执的傻子都绝不会信……不由得含着悲意问:“阿尘,为什么……为什么呢?”

你难道不明白弃剑之举的含义吗?

为什么,要对着我弃剑?

他前世今生只看到顾归尘弃剑过两次:

一次在今生最初,对着本可轻易打败的顾霁风,甘愿束手就擒,于战斗的关键点毅然弃剑,还为此受了重伤。

第二次,则在梦中幻境,下雪后小小的院落内,对着苏梦鸾那孩子,毫不犹豫地弃剑。

对剑修而言,弃剑之举的含义一向是极重的,可以解释为: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也可以作更多理解,比如就情谊而言,也许在顾归尘心里,此刻的他和过去的亲人们是同等重要的。

但他声声问着为什么,显然不仅仅是问一个单独的弃剑之举,而是在问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呢?

这对我而来的全部执念,深刻至此,到底因何而起呢?

顾归尘大概也不明白他在问哪一个为什么,意识混沌迷蒙间,靠在人肩窝,只呓语呢喃:

“因为……因为我没有办法……”

他念着念着居然低声哭起来,那呜咽断断续续的,“我没有……没有任何办法。”

他朦胧中想:雪是握不住的啊……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一次次死去。

前世也是如此,没有谁愿意等待他,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决绝无悔,毅然不回头。

他面对着那些背影,往往连挽留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好像他天生活该被抛弃。

这些天来,成日目睹洛朝在死生之间饱受折磨……他明明从不会真正入睡,偶尔闭目短暂休憩时,却总好像坠入梦境:

一开始,是对方数度当场自尽的画面,在他眼前重复闪现。

后来,却出现一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有一个梦里,是漫天红叶秋山。

他好似认识这里,并在此居住了很久,却怎样也回想不起此处到底是何方。

梦中的他握着极质朴的木剑,身穿素雅的白衫——明明他已很多年不穿白色的服饰,日升月落间,每天去山中习剑。

练剑对他而言,是同呼吸一样寻常的事情,而寂静的深山枫林,也算不得罕见的景色,因此他静坐在林中目对澄澈蓝天,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

他在梦中的意识是半模糊的,便对自己低语:到底只是个梦罢了。

结果这梦断断续续出现了好多天,仿佛山中无岁月,而他确实曾在这个地方,度过了一段漫长而静谧的日子。

他总是独自一人。

最初他并不觉得这有哪儿奇怪,毕竟,前世千余年,绝大部分日子里,他都是独自一人。

如果,这个梦境是昨日重现,那么他从始至终孤零零的一个,倒显得很真实。

可明知应该如此,他却总是抬头望向身畔某些枫树的树顶,朦朦胧胧中在寻找什么。

待发现那些树杈间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后,他竟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

仿佛那儿本该有另一个人。

……

另一个梦则更古怪。

那是个山中雪夜,他蹒跚在阴暗的山路上,步履慌张,跌跌撞撞,形容狼狈,好像身后有鬼怪追赶似的。

雪天路滑,他时不时会踩到冰面,于是摔倒在地,挣扎好久才重新站起来,且继续不顾一切往前跑。

天色太暗了,他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他在这冰冷黑暗中,亡命奔逃了许久,他似乎要拼命去往什么地方……他知道这条路上只会有自己一个人,因此他是习惯黑暗的。

然而,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路途上,却突然亮起一盏灯。

那灯芒柔和而不刺眼,照亮了身畔三尺方圆……其实,雪夜山中,敌追在后,前路无望,一盏灯帮不了他什么,可他就是因此而落泪了。

他为之温暖了许久,总以为这点灯芒会永远陪伴在身侧,直到有一天,无缘无故的,灯灭了。

这个梦反反复复现于他脑海,和洛朝在血色里濒死的苍白面容一起,在数月间不断折磨着他的精神。

好似现在,他一闭眼就能看见苍茫雪山,路尽头远远坠着一盏灯……他拼命奔过去,却始终追不到近前,最终,灯倏地暗下来,消失了。

灯灭的一瞬,他惊惧地睁开眼,哪怕重伤至此,意识也被噩梦刺痛得清醒过来,可他的灵魂还留在梦境里,因此在大雨中放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洛朝见他骤然睁眼,没来得及问句话,便听到他如此悲切的一问,当即眼中一热,想也不想便答道:

“不会的……我不会抛弃你的。”

顾归尘也不知听没听见,惊惶中又开始挣扎着支起身子,且重将冰凉刺骨的手扣到他颈间,意识深陷梦魇中,反反复复问着“为什么要抛弃我”,也不断喃喃念着同一句话:

“我会看住你的……我一定会看住你的……到我死为止!”

洛朝这时才完全看清顾归尘的神色:何其悲凉凄切,何其惶恐不安。

且他望尽那一双写满惊惧的眸子前,本以为对方是回忆起了什么沉重的过去,结果细细端详时,发现那因恐惧缩紧的瞳孔里,只清晰倒映了自己的模样。

至少在此刻,这一声声悲问,竟然只是在问他,而不是问过去的某些人。

“我不会抛弃你的。”

他于是将这句话答了很多遍,直到顾归尘终于听见了,且边哭边笑着回了句,“你又在骗我。”

后来,顾归尘哭得极倦了,连伤口处的血也流得殆尽了,过度失血中,脸色苍白到透明,本应该直接睡过去的,可竟强撑着死死睁住眼,以最后压榨出的气力锁住洛朝的咽喉。

洛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不信任自己,怕一闭眼人就会弃他离去。

但这时候,无论洛朝再承诺多少遍,顾归尘也不会信他。

他感到身上这人的体温,已然和雨一样冷了,冰得不似活人。

可他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顾归尘一定会不要命地发疯,那只会让这人的情况更糟糕。

到这个雨夜,他才真正明白顾归尘究竟可以有多固执,以至于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徒然无力中深感惊恐绝望,并问着:

“阿尘,你会死吗?”

顾归尘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眼眸暗沉有灰死之色,却将某句话再念了一遍,仿佛要将之刻入骨髓、成为毕生信念:

“我一定会看住你的,到我死为止。”

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混沌,其实根本听不清洛朝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洛朝此刻的神情。

这念出口的最后一个信念,在维续他的生命,在逼迫他必须要清醒。

至深倦累感自灵魂深处传来,于是他死死咬入舌尖,以刺痛唤醒濒睡的意识。

半清醒半昏沉中,想着: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死去。

除非,我甘愿与之为宿敌,并亲手筑一座牢笼,将人困锁。

若有一天、这座最后的牢笼破了,他大概会亲手杀死我……那样,也挺好的。

新生……新生啊……新生?哪怕上天赐予,也终不属于我。

因为,一个本就该死的人,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活过漫长一生的。

洛朝发现他在咬舌尖时,其牙齿已经刺破舌头,带出淋漓血迹,溢出唇角了。

这一幕竟并不陌生,数月前他重伤时也发生过一次。

洛朝终于崩溃到哭出声,他以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抚上人冰冷的脸庞,哀求着:“阿尘……把刀取出来,去疗伤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你再信我一次……你再信我一次……”

顾归尘不应声,唯沉默以示坚决,唇角蔓出更多血。

洛朝觉得自己也要和这人一样疯掉了,他根本看不了那执拗到死的咬舌之举,一边深呼吸着尽力温声劝慰“睡一会儿吧,阿尘,不要再撑着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一边想用手掰开他的下颔,结果发现顾归尘更加要紧了齿关,血珠滴落得更快。

他心中悲恸,生平第一次,感到这般至深无可奈何。

这是一个何等固执的人啊,为达目的,刀山火海也能睁着眼硬蹚过去,眉头也不动一下。

当顾归尘发觉原先的刺痛感已不足够让他清醒,唇齿微张,正要下牙咬破第二次……却被洛朝趁机抬头吻住了。

他顿时一怔。

洛朝单手扣住他的后脑,用尽全力深吻下去,舌尖才撬开对方齿关,味蕾就触到一片浓重的血腥气。

意料之外的是,顾归尘没怎么反抗,也许是濒临昏死之际,根本无力做出什么推拒之举,可当然也不会做出什么回应。

洛朝一路吻下去时几乎没费力气,比记忆中的某次可轻易太多,但他害怕触到伤口会让人觉得疼,于是尽量温柔小心,吻得很慢,也很仔细。

他更不敢停下来,他怕自己一旦退出,这家伙就会不怕死地再度做出咬舌之举。

尽管鼻尖血气未散,两人都浑身凄艳血色,可雨竟因此显得旖旎。

他感到顾归尘的意识在逐渐昏沉,于是半阖目,轻吻时呢喃,“阿尘,睡一会儿……听话。”

“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里。”

趁顾归尘意识迷蒙,他一边慢慢吻着,一边轻手轻脚将人扶起来,右臂环住腰,将人拢到怀里,同时小心翼翼不去碰到伤口处刀柄。

他在等人撑不住了后完全睡过去,不意感到对方本已脱力的右手开始轻微挣动,立刻将之握住,发现掌心果然一片掐痕和血迹。

但他不敢再以言语惊动,也不愿意苛责什么,一点点揉开对方紧攥的拳,维持着缓慢的吻,缱绻低喃,轻声细语安抚着人,最终以左手和对方十指相扣。

这时忽然听见一点轻微铃响——竟然没被大雨声完全淹没。

他心头一动,左手顺着顾归尘的右腕摸上去,果然触摸到一对系在腕间的小铃铛。

他轻笑了一声,瞬间有了决断,于是用指甲划破掌心,从心脉处逼出几颗心头血。

血珠没入其中一颗铃铛时,两人相依的袖间有金色灵光闪烁,当光芒渐消时,新的契约已成。

洛朝还隐约感知到了圣器中复苏的器灵——铃铛先前被因果道主修复了,器灵也复生了。

同时,又几个古朴复杂的文字浮现在他神识里——这是铃铛真正的器名,但因年代过于久远,这几个文字竟不能被辨识。

洛朝身为新主,得到了又一次命名权。

他略一思索,很快有了想法,这时两人双唇相抵,本来吻得很深,他便稍稍退开一点,使声音更清晰:

“它叫未言铃。”

“一者为不言,一者为不语。”

“未言”则代表铃不会响,铃不响动,则两位主人必然是在一起的。

他双手捧住顾归尘苍白的脸颊,眸光一时温柔得异乎寻常,“意味着……我永远不离开你,好吗?”

可惜顾归尘此时阖目昏沉着,也不知听没听见。

他又一深吻毕,感到对方几乎完全靠在自己怀中,觉得可以动手取刀了。

可当匕首被拔/出的一瞬间,顾归尘还是被惊醒了,且目光茫然,面对着洛朝,神情怔忡,有些不知身在何方。

洛朝迅速抬手捂住他正在涌血的伤口,怕他又做出什么疯狂举动,趁人没反应过来,立刻凑到他眼前,两人近得呼吸可闻:

“阿尘,看我的眼睛。”他瞬间动用了瞳术,有迷幻效果。

顾归尘向他茫茫然望去,显得不知所措。

洛朝又单手捧住他的脸,笑得分外柔和,且放轻声音,问出了某些一直想知道答案的话:

“阿尘,告诉我好吗……告诉我,为什么……”

顾归尘已中了幻术,却不知道自己该答什么。

洛朝也不想他此刻答太多话过于辛苦,就微笑着道:“我来问,是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好吗?”

顾归尘怔然轻点了下头。

第一问就是:

“我与你,前世有生死血仇吗?”

顾归尘摇头。

“那你恨我吗?”

这一问竟让顾归尘顿了三息,他先是重重摇头,愣了一会儿后,居然又轻轻点头……最后,大概是意识混乱了,又或者触及了什么伤心事,一时摇头一时点头的,还开始哭。

洛朝笑着替他抹泪,也没去在意恨或不恨——毕竟那都是往事了,日子向后看才更重要。

谁知道没人安慰还好,一有人安慰,他果然哭得更凶。

洛朝见他哭得止不住,忽然很好奇这时若问个缘由,他会答出什么。

“为什么呢,阿尘?”一边问着,一边笑着替他理顺额前乱发。

顾归尘呜咽不止,带着哭腔抽噎道:“你……你不会……不会明白的。”

洛朝试着继续哄,语调温柔似水,“告诉我好吗……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去尽力弄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顾归尘还是哭,他本就半倚在人怀里,现在向前突然靠得更近,仰头问着,“你有没有……有没有仰望过一个人,上千年……”

“上千年啊……”洛朝轻叹,而后摇了摇头,“没有过,前生,我没有仰望过任何人。”

顾归尘一幅果然如此的难过神情,“所以……你不会明白的。”

洛朝见他小孩子一样失落低头,突然笑起来,又问:

“那我们……前世,见过面吗?”

回应他的又是哭声。

“没有……从来没有。”顾归尘哭得气息都不稳了,不住抽噎,“也不算……见过……见过一个……一个侧影。”

“你在委屈吗?”洛朝忽的埋头,以鼻尖抵住他的鼻尖,神情温柔之余,眸光好笑又惊奇。

“我没有……没有委屈。”顾归尘无意识在吸鼻子,结果转头想起什么,又哭崩,“我没有资格委屈。”

你果然在委屈吧——这话洛朝没说出口,乃是不忍心戳破。

他薅一薅这人湿透的头发,轻声细语在哄,“好啦,不哭啦。”

“以后你天天能见到……”他微笑着,抬起系有不言铃的那只手腕,将金色的小铃铛在人眼前晃了一晃,笑得露出虎牙,口吻像在奖励要糖吃的小孩子,“顾丽丽,现在我道声祝贺……”

他埋首到人耳畔,将这句话说得格外低沉缱绻:

“恭喜你,锁住我了。”

……

顾归尘愣愣的,虽然意识中了幻术,可明显将这句话听进去了,且眼珠乌溜溜发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朝看得好笑,一手将人摁到怀里,一手捂住他的眸子,劝道:“睡会儿吧。”

“嗯……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如果我走了,铃铛也会响的……不是吗?”

“乖……安心睡,好好养伤,嗯?”

……

顾归尘在这些轻柔的絮叨声里,略显安心地闭上了眼。

入梦的一刻,久久沉寂的溯世书居然有了动静。

洛朝吻了吻他垂落的眼睑,呢喃化在雨声里:

“让我看一眼你的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终于完成啦!总字数也破百万辣!(长得大大超出蠢作者预期)

回忆杀完了后,等阿尘醒来,洛哥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嘻嘻,自己发疯挖的坑,只能自己哭着填)

另,orz蠢作者最近的更新时间都非常不稳定,因为作业多又恰逢剧情连贯性比较强的卷尾,不仅每章字数较多,还总是删删改改,但我白天又莫得时间码字,结果就是头秃,每次预计要写到某个剧情点,但总是没能完成?(吐血辽)

评论也会慢慢来回的1

明天进入回忆杀副篇了,我的更新时间应该会稳定下来辽orz,蠢作者希望能恢复每晚九点的更新qaq,如果不行,那就十一点半吧。

不忍心回头数自己倒了多少个flag(捂脸)

还有,关于阿朝现代篇的结尾,有小天使表示看不懂,其实看不懂是正常的,因为结尾一段独白,是为了点题(阿朝身上的主题),但是目前这个现代篇,它还写得比较朦胧,所以主题并不特别明显。

因为具体揭示主题的情节,是寄望副篇、宫娥传里的某个寓言故事,因此我现在提前揭示出来会破坏阅读感,到时候如果大家依旧看不懂,我会在作话进行解释。

当然,大家自己的理解也是很重要的,没必要把作者的说法当作唯一解(因为蠢作者比较认同在解读文本时,秉持“作者已死”观点)

尤其是阿朝这个人物的底色,源自于一个抽象的社会话题,确实不好理解,简而言之,我在创作其余大部分人物的时候,都会给角色安排一个原生家庭,再推理其性格和行事逻辑,但是阿朝的创作逻辑,不源自于这些,他是社会主题的抽象。

因此我这里只是稍微讲一点,整个寄望篇,从前到后是一条完整的线:从最初难民群里的几个孩子,到身为修士阶层的戚七,最后到现代篇里的生父、外祖父、继母这几个具体刻画的角色,他们和阿朝发生的联系,以及最后联系的破碎,都是贯穿着同一个主题的。

再谈到前卷末尾的盲眼女童,她的故事我正文里说过,是无数个故事的又一次重复,且这个故事的结构,算是前卷内比较完整展现出主题的了。

因为连载期间的时间精力有限,现代篇配角部分的刻画,我是简省了一点的(以后会修文),所以其他几个角色,阐释得没有这最后一个盲眼女孩那样清楚。

大家应该还记得造成这个悲剧的一个关键点,即皂香和恶臭,使亲人即便在眼前,也不能被认出来。

但我不是刻意要制造悲剧,此处的皂香和恶臭,它是对阶层标志的一个夸张对比,也就是说,这里的阿朝完成了人生中又一次阶层跃升,于是,属于原本阶层的亲人,“不认识”他了。

现实和小说是有距离的,我觉得现实里很多事情不至于有戏剧一般荒诞,所以小说里的“不认识”,是被艺术加工后夸大了的。

所以,这里关于主题的关键词,已经点出了一半,即“阶层”。

剩下的一半关键词,我觉得现代篇体现出一部分了,但是到宫娥传的后期,才能完全明朗,所以此处先不说。

后面的副篇,名为《千江夜雪》,寄望目前正卷已经结束了(而且蠢作者抬头一看,我总字数今天破百万了?一阵恐慌,我最初写文的时候,满以为八十万可以完结呢,现在想想我真的太天真),所以,待两个副篇写完后,最后来一章总卷点题(即正卷·终),就可以大跨步进入下一卷啦~

而拖更已久的春节番外,安排在千江夜雪结尾处插入(放心,坑是不会坑哒)

蠢作者感到些许欣慰,因为写到现在为止,属于阿尘的故事,终于可以展开大帷幕了(汐河篇只能算是序曲)

其实剧情到现在为止,阿朝的角色完成度是明显要高于阿尘的,233333,因为时间线安排缘故,本书前半部分,文章核心落点更侧重于阿朝,但是后期大概是对半分(233333糖一样甜甜的互动和船戏也集中在后期)并且,阿尘的过去,前半本书中涉及的较少,后面会一一展开。

关于阿朝说的很多了,所以今天忽然想唠一唠阿尘,其实我当初把他创作出来后,就特别喜欢他,他是一个身上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的人,如果他不来正剧仙侠文,而去少年漫里面客串,大概会是那种最典型的、永不言弃的热血主角???且具有少年漫主角大概都会拥有的品质,比如忠诚、勇敢、坚韧、专注……2333333如果他去言情文里面当男主,大概会是一款冷萌冷萌的憨批直男???并且格外痴情,死心眼那种痴情~性格上则远看冰雕,近看沙雕~(23333333其实和他一比,阿朝往往更具有言情文中女主的特质???大雾)

目前的剧情呢,大概是阿尘的a值巅峰了,因为他是一个外刚内柔的人,所以如果和阿朝感情确定下来了,他只会越来越好欺负~~~大家要珍惜目前这个飒飒的阿尘~~~同时也要珍惜目前还有点少女感的阿朝,因为他如果开窍了,只会越来越骚(捂脸)

其实你们看待阿尘的时候,每每回想一下他小时候就可以了,可以说长到这么大也有千余岁了,可实质上,他骨底某些东西和小时候是一模一样的(捂脸,比如从来很憨)

大家都在期待阿尘的小黑屋,嘻嘻,他确实现在发疯了发病了,但是那种有颜色的小黑屋他是开不出来的(有颜色的小黑屋只有阿朝会开233333),而且寄望篇开始后,你可以发现他性子还是很软的,大部分时候很安静,也不会去主动打扰人,他的本性,其实是做不出那种强迫囚禁人的事情的,如果不得已做了,其实他内心还蛮难过的。

当然,他疯起来连自己都害怕,阿朝疯归疯,但知道自己疯,阿尘疯起来是入境且忘我的,连阿朝也只能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喊尘哥那种(不由自主顺手给阿朝点蜡)

这里先不剧透,但是寄望篇结束后,下面一卷开始时,阿朝会收获一个意想不到的阿尘(嘻嘻)

他俩的感情戏主题很明显,就是“生死相依”,233333,但蠢作者觉得他们艰难谈恋爱的时候,很像是在不断给自己挖坑而后又哭着填坑的悲催过程(阿尘阿朝都是这样)

顺便唠一下阿朝阿尘的名字来源:

其实,我记得我前面作话说过,阿朝是非常诗化的一个角色(就是我对他的写作手法,是碎断化的,很类似于诗文,有许多看似不相干的意象,最后组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但又朦胧的感受,但其实它是有一个核心在支撑的,这个核心是啥,我暂时不能说,文章里也还体现得不明朗)

剧情进行到现在呢,展现出来的东西,还没有特别明显地体现出阿朝身上那种特质……寄望-宫娥传,是一群人写一个人,也是以一个人写一群人,这一篇,会掺杂一些额外的主题(尤其是某几个宫女,其特性中包含的思想是非常激进的,哈哈哈,我不知道大家可以接受否)

所以,他名字由来,也是很碎片化的,就是我在写作的时候,想到洛阳城的清早,我猜那里有二月初春的杨柳和未化的雪,我甚至觉得那里会下一场太阳雨(春雨如丝那种,但他执伞走过的时候,西边的天尽头又有温暖的太阳),于是,定下姓之后,我想,取什么名字呢?

首先,要有“早晨”这个含义在里头,其次,最好能同时表现晴和雨,两种相反而矛盾的天气……后来我发现,取“朝”字,可表现早晨,但雨和晴,只能选择一个……我不能割舍他本身的那种、矛盾的、又融洽的气质,最后决定,干脆一个也不选。

朝为夜尽时,他同时在光和暗之间,在晴雨的交界线上,我的脑海里,他代表一个洛阳城的清早,但那具体是怎样一个清早,是不可言说的(本身就是混沌的,矛盾的,又奇异相融的)

而阿尘恰恰相反,阿朝是在书的大致体系完成前,就出现了的一个人物(可以认为,他的出现是我动笔的初衷)阿尘则是,在世界体系完成后,才自然生长出的一个人物。

初次构想是,一个因为本性至白、心智缺陷,而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来的人,如果非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只能和世界架起一层隔膜。

他是离俗世很远的一个人(其实他身上带有的距离感,应该比阿朝更浓重一点,因为阿朝是在现代社会里生长出来的,但阿尘是从虚构的世界里诞生的)

和阿朝不同,阿尘是很戏剧式的人物,要了解他,一定要从他前世的完整一生,从种种矛盾冲突里去了解他(所以目前的进度,还不能说,已经展现出他最骨底的某些特质了)

所以他的名字里,就包含批命:欲回归红尘,而挣扎不能。

其实顾和归,前面两个字,声母撞了,读起来有点拗口(其实阿朝的名字也拗口,音韵美是不够的)但是为啥非取“顾”字呢?

因为,古文中,“顾”有一个“回首”、“回顾”的意思——回首归红尘,这个意象太符合了,我不舍得改,所以犹豫来去,最后还是定下“顾归尘”三字。

终局的时候,他回首归红尘啊。

顺带提一下cp名的构想,我在给他俩取名字的时候,只考虑了他们自己的特质,没想过要特意凑出一个好听的cp名来,我还尝试过排列组合他们的名字,但是都没有特别好听。

结果某天突然发现,他们的字和名一起排列组合,居然能找到一个好听的cp名。

阿尘字长思,长长久久的思念嘛~很符合他的性子,至于九陵,这个字来源于时间道主的证道路,前文也说过的。

于是,朝和思,竟然能组成【朝思】,就还蛮好听的?

顺嘴说一下我的笔名由来,冬叶昭昭解作——〉冬夜昭昭,意思是冬天的夜里很明亮233333

明天就开始《千江夜雪》篇辣,感谢能追到这里的大家,没有嫌弃我的文太长而且感情戏还过于慢热(捂脸)

你们都是小天使!

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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