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寄望·千江夜雪(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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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山中。
顾霖铃在寻人。
山林中泥泞潮湿,雨声淹没了她逐渐沙哑且微弱的呼喊。
她在泥水里跋涉,浑然不顾脏污湿透的裙裾……有时举目向前遥遥地望去,但见四野阴霾笼罩天地,冷雨沉沉,万物失声。
行进间,她不慎滑倒在泥坑中时,恰好对面的不远处,顾十三提着一盏灯笼,神情惊慌,正迎面跑来,见此忙加快步伐,赶到近前蹲下身扶住了她。
“找到了吗?”她声音气若游丝,被搀扶的右手却下意识深深掐进对方臂弯里。
“没有。”摇头回答这话时,顾十三手上的灯笼竟然呼啦熄灭了。
他们感知到并低头一看,那一刻,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恐惧和绝望,共同在两人心头弥漫开来。
……
他们也不知在这座山中寻了多久,最后,于一处横陈着数具尸体的血水泥坑里,找到一件破损的红衣——这很像是顾归尘的衣裳。
看到这件衣服的刹那,两人瞬间呼吸冰凉,忙开始查看四周地面上的尸体身份,待确定这些都是斩天剑门弟子后,心头的压抑感却未曾减少半分。
十三强忍着悲意,上前将衣服从泥水里捞出,简单将之叠了一下后抱在怀里,转身的刹那却发现……
“阿姐!”
顾霖铃晕倒在地。
……
洛朝本来紧跟在他们身后,此刻看十三慌张无措中艰难背起人,踉踉跄跄往镇子的方向跑去……却暂时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注视着满地尸体,仔细打量其上伤痕,推测凶手来历。
而顾霖铃和顾十三先前急于找人,慌乱焦心中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只看了片刻,他就确定了:这些斩天剑门弟子,绝非顾归尘所杀。
甚至,依据伤口形状,杀人者和崇明剑派功法也无渊源,但他又非常肯定,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是郑翌泽暗中主导。
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买凶/杀人,可见郑翌泽行事十分谨慎,哪怕死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喽啰,也会小心翼翼着不暴露一丝一毫的身份线索。
既然眼前的死者和顾归尘无关,那之前十三拢到怀里的红衣,多半也不是他本人留下的。
他定然没有死,只是,不知去向。
洛朝伫立雨中,无言仰望苍穹:你到底在哪里呢?
没有人来回答他,溯世书亦毫无反应,他只能选择先跟上十三的步伐,一同往镇子上去向白家求医。
他并不意外顾霖铃会晕倒,毕竟,在旧伤未愈的时刻忽闻噩耗——郑翌泽遣手下递来书信说顾归尘有生死之危,心下大恸,又连夜按照书信上写的地址来寻人,淋了场冷雨后却只找到亲人破碎的衣衫……多重催折下,换作是个体格健强的人,也未必支撑得住。
何况,她昨日才受了场酷刑——是为分担顾归尘冒犯族老之罪而受罚。
昨天,十三和她突然出门,且没有告知顾归尘外出缘由,正是为了瞒下此事。
虽然,早在顾归尘罚跪祠堂偷跑被抓的那夜,十三就向他透露了部分顾霖铃代为受罚的消息,但当时为了防止他受太大刺激后,行事走向偏激,十三并没有细说这惩罚具体是怎样的。
郑翌泽当天特意挑在两人出门后到访,为的就是来告知顾归尘:顾霖铃要被族老们上刑了。
他得知真相后,立刻携剑而出,浑身肃杀之意,一看便是笃定心意要去阻拦此事。
洛朝连忙追上去,结果一脚踏出门后,眼前白光闪过,四周景物全模糊了:
没等周围景象变得清晰,就听得一声惊恐惨嚎,洛朝立刻循声望过去——
一袭红衣分外刺目,顾归尘持剑抵着某个面目模糊者的咽喉,一字一句透着果决狠辣:
“你们敢上刑,我就敢动剑!”
洛朝下意识向他走去,余光瞥见沿路脚底踩过的石砖路面上,带着或新鲜、或干涸的血迹……某几滩鲜血里,还落着根细长锋利的铁钉,沾了鲜红,透着森凉冷光。
他一步步靠近顾归尘时,周围的景或人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某刻他脚畔恰有滩落着铁钉的血泊,心中疑虑顿生,视线就顺着血迹来源处寻去,先见到个模糊人影,双膝跪在粘稠浓血里,腿部有许多触目惊心的血洞,正汩汩滴着艳红血流。
他脑中瞬间一蒙,想到那些染了血色的铁钉,难道是……刑具?
待他目光移到跪地者的面孔上,其容貌身形虽尚显朦胧,可其身份却呼之欲出了——这是顾霖铃。
再环视四周,发现十三果然也在场,且场中所有人此刻视线都聚焦在顾归尘身上,除了顾霖铃和十三眼中尽是担忧,其余人,莫不满脸惊恐畏惧。
事发过于突然,满场人都被惊得僵立原地,许多人震惊悚然,看向顾归尘的目光有若面对怪物:他怎么敢?
倒是那被剑刃抵住咽喉的族老,生死关头显出几分硬气,向一众僵住的族人怒喊:
“去请圣器!不惜代价,将此子镇压!”
“这等欺师灭祖的后辈,岂可存世!”
“杀了他!我族永远容不得忤逆者!”
……
这族老高喊时一派正气凛然,好像真是个义士,可满场僵立者中,竟无一响应——到底人都是怕死的,也许请来圣器真能扳回局势,但极有可能他们在踏出门槛前,就被顾归尘一剑斩杀了。
顾霖铃更是重伤着也要反驳,“万万不可!”
她声音里透着重伤后的无力和虚弱,但据理力争,说族中现存圣器都是破损的,用一次器物寿命便减少一次,如此珍贵的机会,须用在关乎我族存亡的大事上!怎好因一己之私,用来内斗?
那族老气得痛骂她是非不分……便被顾归尘拿剑一扼,咽喉上划出道血痕,伤及声带,此人顿时就说不出话了,大口喘息着,且恨怒中死死盯着他看,像要用目光将他钉穿。
可顾归尘毫不在意,反而冷笑着:“圣器?”
他眉眼冷戾,向所有人喝问:“你们敢仰赖圣器……就不怕我将来成就圣位吗?”
此话一出,场间霎那寂静几分,不少族人眼神中带上探究和惊奇:
也许,在珞珈山一战前,所有人都不怀疑顾归尘能够破入圣阶……可现在,弑帝证道的心魔誓在前,他敢当众挟持族老也就罢了,难道,他还敢不怕死地去挑战那位九五至尊吗?
十三更是大惊,“十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归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神中却透出坚定:
其实,原先的他,前途也好、圣路也罢,他统统不在乎。
早年,他初次拜入顾氏后,本以为自己性命无多,渐渐的,对求道一事也不再有深刻执念。
但他因此陷入过短暂的迷茫,毕竟,他从有记忆起就活在深山中,师尊自小教导他:你毕生都将在道途上求索,道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结果,此生唯一需要去追逐的东西竟破灭了,他又该向何处而去呢?
他感到灵魂忽然如羽毛般轻盈,仿佛随时会脱离人间向未知的虚空而去。
幸亏后来在顾家众多亲人的爱护和引导下,他慢慢地明白:道之外,并非纯粹的空,还有许多人、许多事,值得他期待和留恋。
他从那时起,就放下了师尊加诸于身的、所谓毕生求道的宿命之说,反而觉得:
生如过客,活个短暂百年,也足够领略人世种种了,求道得长生,对他而言,似乎根本可有可无。
而当年在珞珈山,他被师祖魏沧河亲手斩断圣路时,心中本来并无怨怼,是后来漫天的流言蜚语,揣测师祖用意是提防他将来会成为顾氏的祸患……他才终于感到伤心委屈。
到现如今,顾氏沦落为弃族,逐渐离开了万众瞩目的权力舞台中央,外界流言也就大半止息了。
他原已再不想求道的事情……只有在深夜,偶尔回忆起十四的临终嘱托——剑铭石之约,会伤心于兄长的遗愿无法实现;
或者,思及家道之艰难,也会埋怨自己的无力弱小,乃至迁怒于九天之上的帝尊,暗地里在口头上嘀咕几句毫无威胁力的讨厌之语……仅此而已。
归根结底,他不在乎道,只在乎人,尤其是共他朝夕相处的亲人。
但此刻,他的求道之心前所未有之坚决,面对一众惊疑而不信任的目光,高声反问:“未曾试过,怎可断言我做不到?”
他容色间难得狠戾,字字带血腥气,“弑帝又如何?哪怕十死无生之道,我也证给你们看!”
“待我成圣之日,尔等皆须唯圣命是从……若再敢对我阿姐有半字欺辱,就地斩杀!”
此话一出,众皆震悚。
顾十三和顾霖铃这一瞬间看向他时,竟莫名觉得这孩子从言语到神情,都格外陌生,仿佛内里换了个人——杀伐果断且性情癫狂。
那个总是天真孺慕、待人亲昵温和的孩子呢?
两人不知道的是,成圣一事,乃郑翌泽先提及的:
他来阻止这场酷刑前,郑翌泽突然上门拜访,开口便问他,你想复仇吗?
那一刻,他脑中闪过许多画面,屈辱的、悲愤的、惨痛的……以致他不假思索地点头,牙关紧咬住,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一想起左执衣、一想起胥长阳……他心头就翻涌着滚滚恨意。
可郑翌泽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后,却没有道出什么妙计,反而唏嘘叹惋着,说很可惜,凭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是无能为力。
连实力不如你的左执衣,也杀不得。
顾归尘立刻就问,到底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复仇?
郑翌泽先不予作答,慢慢地饮茶,良久后才特意摆出副怜悯的模样,说什么,修为破入圣阶后,万物皆蝼蚁,届时谁也不能奈何你,连顾氏族老也将唯你马首是瞻。
“只可惜啊……你已经……”他欲言又止的,好像突然意识到这话十分伤人,于是善意地止住了话头。
室内陷入短暂寂静。
世间有众多天才人物,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可怀着某日能成就圣位的梦,唯独顾归尘道途已断,此生注定要止步于圣阶前。
郑翌泽显然也对昔年洛迦山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才故作同情地没有将话说透。
顾归尘默然良久后,不抱期望地呢喃了一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生平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求道资格,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无足轻重。
人活在这世上,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任由恶人欺压,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
而他们已经失去过很多人了……最后一片宁静的土壤,不容外人来侵占。
今天,郑翌泽的一字一句,终于使他彻底领悟了:此两者,要么两全,要么两失——要护住他的家,就需要成就他的道。
又或许,郑翌泽只是个引子,早在他不甘忍受族老压迫、在堂上动了血光那时起,渴望力量渴望强大的种子就已埋入心间,默默生根。
只待又一次忍无可忍后,种子破土而出,化为誓死也要证道成圣的信念。
也是他本性如此,由情感支配的本能,在关键时刻往往会超越理智。
但他再不理智,也深深明白:弑帝之途难过登天,就是条必死无疑的绝路。
因此他低喃中问出这话时,并没有期望得到想要的回答。
竟没料到,郑翌泽就等着他问出口呢。
“唉,师弟岂可自暴自弃?须知修真界何其广大,个中天材地宝无数,一个心魔誓罢了,怎会成为无解难题?”
还说什么,这世间有至深心魔的天才多了去了,他们都想成圣,没有人会因为心魔就放弃证道。
师弟若想靠完成誓言去破除心魔,那自然是妄想……可若换个思路,直接洗去心魔又如何呢?
顾归尘还从未听过“洗心魔”这一说,他也不知道这条路须付出怎样的代价,只是,“洗心魔”一说对如今的他而言,无异于落水者的救命稻草,他既然知道了,就难免想要尝试,便诚恳询问方法。
郑翌泽语气轻飘飘的,说其中也没什么秘密,就是找到能够除去心魔的灵药,服用即可。
“只是……”他话锋一转,“能克服心魔之药,往往珍贵无比。”
又说,当年师弟你在珞珈山立下的誓言,乃束缚程度最高的道誓,因此,你需要的灵药等阶还比普通人更高些,多半是无价之宝了。
这话让顾归尘心生沮丧,他深知无价之宝级别的物品,根本不是如今的他可以肖想的。
郑翌泽就假作怜悯,安慰道:“灵物固然珍贵,可凭你的天资,想要得到一件,也没有那么难。”
他说,远的不谈,现如今正在举行的剑道大会正是个绝佳的机会,你若能拿到魁首,向天下人证明你的绝顶天赋,届时自然会有惜才爱才者,愿意用绝世灵物助力你的成圣之途。
“真会有这样的人吗?”顾归尘不太相信。
郑翌泽就摇头笑着,说此类人在修真界并不少见,只是,这份助力当然不是白拿的,你既用了旁人的灵物,往后就欠了这贵人一份天大的人情,待你成圣后,须付出极大代价偿还才是。
顾归尘倒不怕还人情,他心中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可思及过往十三的教诲,对是否要参与天柱山决战一事,依旧很犹豫。
他一向很听亲人的话,也不愿意做出让十三伤心的事儿。
郑翌泽就在这堆火上添了最后一把柴,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知道九姑娘和十三公子今日出门是为了什么吗?
顾归尘迷惑中摇摇头。
郑翌泽又摆出悲天悯人幅的神情,将顾霖铃代为受刑一事说了,还顺道将旧氏族里过去惯用的某些酷刑,向他详细介绍了一番,听得顾归尘遍体生寒,在盛夏暴雨即将来临的闷热天气里,也感到凉意浸透骨髓。
他的身体完全僵冷住,呼吸都冰寒。
没等他回神,郑翌泽就继续火上浇油,向他描绘了一幅堪称绝望的未来图景,说旧氏族之所以被宗门取代,当今帝尊之所以要“灭氏族、立宗门”,就是因为腐朽氏族里藏着数之不尽的恶,执掌氏族权利的族老们更是邪神化身般的存在。
“顾氏迟早有天,会分崩离析。”他摇头慨叹不已。
接着,又貌似善意地提醒顾归尘,说或早或晚、顾氏将亡,届时九姑娘身为族长,岂能独善其身呢?
哪怕九姑娘性情高洁、身处腐烂氏族内也出淤泥而不染,可也耐不住内外交困,在外背负着罪族弃族的名号,要受人唾弃;在内,又要被愚蠢无能的族人、贪婪狠毒的族老欺辱压榨……
“岂有脱身之日?”
他说自己看了深觉遗憾,希望九姑娘能早早挣脱泥潭,重获光明,否则……
“也不知她熬过了这次酷刑,又能否熬过下一次呢?”
这话语气飘忽,好像是随口一说,却宛若刀尖,狠狠扎在顾归尘的心口。
他的逆鳞被触动,几乎无需思索便一字一顿戾声道:
“没有下一次!”
害怕失去的恐惧和对族老们的恨意,驱使他未加思索,便按着郑翌泽的“善意”指点,找来了顾霖铃受刑的地点,持劫音、浮苍两把剑,决绝破门而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使用它们。
有些剑,其含义深重,一旦拿起了,就再也无法轻易放下。
比如劫音,原本是顾七的佩剑,而这位活在其他长兄长姐回忆里的七哥,据说死在千年前的氏族内乱中,为保护城中万民、也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而死。
此剑之名流传甚广,含义也众多:
有人说劫音既出,代表天下将大乱,于是剑主应劫出世,为拯救苍生而来;也有人说此剑会给敌人带来劫难之音,是纯粹的杀伐之剑……种种传言,不一而足。
十四昔年临终前将此剑交予他时,曾说过两个遗愿,一是天柱山剑铭石之约,二是,此剑为护佑而存,他继承了劫音,就要担起保护亲人的责任。
曾经的他觉得自己圣路已断,没有资格再拿起它们,现在,他毅然将剑负起,心中显然已做出了抉择:
我一定要成圣!护住仅有的家,将十三和阿姐救出泥潭!
他一击破门后,没等所有人做出任何反应,就于电光火石间挟持了端坐在正中央的一位族老,以其性命作要胁,喝止正在对顾霖铃上刑的族人立即住手。
这举动,不止让众多族人望见他身影便背脊发凉,也让十三和顾霖铃惊诧之余,分外忧急。
待他扬言将来必会证道成圣,话语中,隐含了成圣后要号令全族、当顾氏的无冕之主后……众族人的目光更加惊惧,而十三和顾霖铃,则感到纯粹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十三尤其怕他做出自寻死路的事儿,急得浑身冷汗,忙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弑帝?这是你能讲的话?
忙唤他住手,放下剑来,别再冲动行事。
“十九啊,听话,快放手……你连哥哥的话也不肯听了吗?”
顾霖铃也才从震惊中回神,茫茫然问着:“阿尘,你真是这样想的?”
顾归尘怎么可能自愿束手就擒?他只要一想到郑翌泽口中描绘的未来——十三和九姐姐都终有一天会死在外敌内贼的两重加害下,被顾氏族老们逼死……他就难以冷静。
他哭喊着,说凭什么要我放手?错的又不是我们!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众族人的脸上逐个梭巡过去,忆及其中某些面孔曾逼迫欺辱谩骂过顾霖铃……他满目含恨,想起郑翌泽说过的话,竟脱口而出:
“这儿,就是个泥潭!”
又大声指责,将过去压抑在心底的恨尽数倾吐出来,说你们这些硕鼠,尽会啃食旁人骨血,手段既肮脏又恶毒,惯会欺压辱骂我们!
我九姐姐为什么反复发病,我十三哥哥为什么要成日操劳,都是你们害的!
我早就受够你们了!什么氏族亲缘,什么同一姓氏共患难,统统是骗人的谎话!你们全是虚伪的小人!是人面兽心的人渣!吃人不吐骨头,就为了一己之利,宁肯害死同族亲人!
因你们活在这儿,顾家早晚有天要分崩离析!
谁要管你们死活?你们既要在这恶臭的泥潭里腐烂下去,就尽管烂到底吧!
顾归尘一气说到这里,恨怒渐渐平息少许,思及过往家里人所受的苦痛,眼中泪光闪现。
他深呼吸一次,转而想到另一种有希望的未来,脸上终于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和希冀,说:“我才不管你们的死活!我会早早带着阿姐和十三离开,脱了这泥沼,去过我们自己的……”
“顾十九,你住嘴!”
这打断的愤怒话音未落时,又听一声脆响,众族人做梦也想不到,一向对顾归尘爱护有加的族长、宁可代为受刑的族长,居然在大庭广众下,重重煽了他一巴掌。
场间完全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显然,连顾归尘自己,乃至顾霖铃本人,都从未料想过这一幕竟会发生。
十三也完全傻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多久过去,先回过神来的顾归尘,手上力道瞬间一松,劫音剑哐当掉落在地,他也不作掩饰,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
顾霖铃没答话,可眼圈显见着泛红了。
十三有心上前劝解,他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讲不出。
唯有洛朝旁观了全部,他隐约明白了是为什么:
方才顾归尘那一席话,其中许多字句来自于郑翌泽的灌输,可谓字字诛心。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话,若让什么顾氏先烈在泉下有知,只怕要大恨子孙不成器。
尤其是什么“顾家就是个泥潭”、“顾家早晚会分崩离析”……如斯之语,让但凡有些荣辱观的顾氏族人听来,都格外戳人心窝子。
但是,现今站在场间的一众顾氏族人,他们知荣辱吗?
不,他们就如顾归尘形容的那样,是一滩腐烂的泥,是啖人血肉的硕鼠,他们或许知道荣辱,却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有利益。
这一群人早就麻木了,再刺耳的话听来也能无动于衷。
场内唯二的清醒人,十三是早就看透一切、心已冷尽了,再也不在乎所谓的顾氏兴亡。
顾霖铃是第二个清醒人,可她纵然清醒,却一直不愿接受现实,还忍辱负重地想要撑起这个曾经满载辉煌荣耀的家族。
因此,那席话若要戳痛人心,会感到痛的,会听不下去的,仅有一个顾霖铃——
这万万年荣耀传承的最后一代族长,将来史书上会写:此为亡族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终于更辽(泪目)昨天立的更新flag又倒了(躺平),最近的课业作业实在太多,很难挤出很大块的时间来码字……零碎码出来的字数还多半成了弃稿(躺平)
明天尽量也六千,毕竟要结尾了,很多剧情不好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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