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寄望·宫娥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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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颤抖着手腕、坚强地往后翻页,却只忍到了第三章,就被雷得外焦里嫩,头皮阵阵发麻。
简单概括一下剧情就是:当今帝尊洛九陵,因被某不知名反派魔神陷害而流落凡间,不仅失去神力,还中了邪恶到足可致命的淫/毒!
为了解毒,自然便和偶遇的女主角发生了一夜情!
完事后甚至拔x离去,以十足冷傲的渣男作派,逼迫女主喝下避子汤,还说什么要当皇妃都是妄想,你这种低贱的人和本尊是没有可能的,今夜的事本尊会另作补偿。
于是他思考片刻后,决定用灵石和天材地宝去羞辱人!
甩手丢下宝物,他未有一眼留恋地漠然离去。
徒留女主的心,也在寒风中冷了!
自此之后,一段旷世虐恋慢慢展开……
洛朝才看完开头便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顺便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算是明白了,这不就是修真界的玛丽苏小说么?
按说他平日无聊时读的街头话本子也不少,自认为对恶俗剧情有极高抗毒能力,但他此刻翻着《洛氏皇妃传》,看到作者用足足三大页纸将他的容貌吹到上天入地无人能比,更用足足四大页纸来突出他的冰冷绝情,还描述他的眼睛宛若分成扇形图饼般,总带有五分冷漠四分嘲讽一分轻蔑……他还是被尬到无法呼吸。
正打算将整本书迅速翻完后便扔开,忽的他瞥见一句话:
「江云忡竟一眼看痴了,这位清贵风雅的当朝首辅,曾阅遍世间美色而从未有一丝动容,此刻见她时居然低叹道:
“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洛朝先是看得人都傻掉,愣了几息之后,忽然一个没忍住,弯腰狂拍桌子发出爆笑:“哈哈哈哈……”
他简直笑晕过去,心道江云忡啊,你也有今天!
直到越楠思受了打搅,拿眼冷冷地觑他,而楚瑟抬起头惊异地瞪住他,他才勉强止住笑声,脸上却笑意犹灿,摆手赔礼道:“抱歉抱歉……”
不能全怪我啊,实在是太好笑了!
须知近月来他总是心情烦闷,没想到今日以如此巧合的方式,找到一个以前从未想到的快乐源泉!
以致他丢开此书的念头消了,从“江云忡”的一眼钟情开始,津津有味地读下去。
读过十几章后,他确定此书是个综合了练级、寻宝、宫斗、修仙等多种元素于一体,而主线是和许多美男谈情说爱的大长篇虐恋小说。
第一男主毫无疑问是他洛九陵,其次到多个重要男配,且个中竟有一多半是他的肱骨之臣们。
又由于他洛九陵的攻略难度最高,人设也最无情、最渣男、最让人恨得牙痒痒,导致在仍处于整个故事剧情前期的第一册书中,女主只是专注于不断升级逆袭打脸并一路引得各路美男青睐,而他这个男一倒像个隐于幕后的大boss,除了出现在开头以外,其他多数时候是下线的,只偶尔露个脸。
反而是各路男配,尤其是当之无愧的暖心男二江云忡,时刻活跃在女主周围,为女主两肋插刀、虽死无悔,上演了一出又一出闻者落泪的爱而不得戏码。
看到他平日里总是心狠手辣、老奸巨猾的属下们,一个个在书中变成恋爱脑的智障,还极自然地吐出种种惊天动地的破耻度台词,甚至幼稚地争风吃醋……洛朝笑得脸都疼,脑袋都快笑掉了。
且为了不发出扰民的声音,他只好双手紧紧捂住嘴,将半张脸闷到臂弯里,憋笑到肩膀一抖一抖的,胸腔阵阵颤鸣,可谓憋得十分艰辛。
导致楚瑟察觉后,总以种看傻子的神情暗暗瞟去几个迷惑非常的眼风。
越楠思则浑然入境,全程专注地译书,毫未觉他异样。
洛朝却是越看越觉得好笑,乃至后来看到他自己的戏份都不觉得尴尬了,有时还会笑得更加丧心病狂。
比如,他每一次在书中出场,都自带闪闪发亮男主光环,甚至上天会感应到他将要出场,于是打下一道光芒跟随着他!
这想必是——真·人群中最闪亮的崽!
洛朝拼命捂嘴笑得腰子都痛时,简直佩服死写书人的脑洞了。
还有,阳光照耀下,他本来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正午时会变成金色!
在月光底下那就更牛批了,满月的时候头发会变银色,书中描写是如月华仙男般遥不可及的华贵之银,眸子更不必说,也会变成流光般的银白!
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原来是日月双神私生子哒!
洛朝笑到岔气,连连跺脚,在内心叫绝,笑到头晕,眼前白花花,笑到肚子都痛只好拿手去揉,心里还迭声感慨着:我竟不知道我还是天下无双的月华仙男、日芒神子!
我太苏了!我怎么能这么苏!?我简直苏到没眼看!
能写出这书的,实在是个人才啊!
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场,他只怕已经抛弃帝尊的形象包袱,直接哈哈大笑满地打滚了
……
“您挡到我的光了。”
直到越楠思出声,他才终于从自己的仙男设定里回过神来。
恍恍惚惚里凝聚视线一瞧,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暗,红日西垂。
他正好面东而坐,身材又高,就恰恰挡住了身后夕照,使面西而坐的越楠思没在他的影子里,看不清古书密密的字迹了。
便揉揉笑酸的脸颊,又抱歉一声,才打算将石凳搬开一点,转而又想到:“怎么没点灯?”
这指的是书亭所对宫殿檐角的宫灯,全是燃烧灵石发光的琉璃八角灯。
楚瑟就打了个哈欠说,您忘啦,三年前为永治西江水患,朝堂上决定大动工,修坝筑堤,凿山引流……一系开支中的七成,都要皇城来出,地方上只肯出三成,为此您颁布诏令,说十年内南殿北苑和东西二苑皆要削减开支,譬如常没人来的地方,灯就不必点了。
又说,等太阳下山了,咱们就只好回寝殿卧房看书啦,为了省钱,点烛火呢。
洛朝倒没立刻想到这一茬,听言面色略有悻悻,又瞥一眼对面正将头埋得极低、鼻尖几乎碰在纸页上翻看的越楠思,心道一盏灯还是点得起的,便默默地从储物戒里摸出盏小巧精致的莲花水晶灯,咔嗒置在石桌中央。
四周顿时亮堂堂一片,且那光柔和不刺目。
楚瑟就好奇地望了一眼,“您这不是烧的灵石呀!”
洛朝就说,这是我随身用的一种灯,里面的灯芯也不是蜡,是早年在渊海捉的几条上古凶兽鱼,个头皆很肥硕,皮都有十寸厚,且里头全是脂,为了保证口味清爽,炖汤前我就给去皮了,把皮里头的脂熔炼后制成灯芯,一小块能烧上百年。
楚瑟听了唏嘘几声,说得亏您是帝尊,渊海捉的鱼炼脂,这种灯旁人谁用得起。
洛朝就笑,也回说道,那送你们几盏,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完那么多。
因有了莲花灯洒出的光,越楠思直到月上中天才合上书页、停住笔。
略微转头时看到身侧帝王,其神态很散漫,面前书摊着,可他不看,用左手支着脑袋在望月,侧颜清俊,面容沉静,发冠两侧分别垂落的一根玉色绦带,一条混在发丝里叠落于书页上,另一条,却被他右手绕在指间玩儿。
越楠思看了几眼后,低头收拾好书,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对方将几盏莲花灯塞到她手里,笑着说:“你用吧。”
楚瑟跟在她身后,走出十来步后,一直小声催她步子快些。
她没理会,又慢慢走出十步,看看手间莲灯,心头忽的一动,驻足回首望了一眼:
依旧是个独自望月的侧影,亭内也不再点着莲灯了,那影子半明半暗,就仿佛融进夜色里。
“陛下,”她突然向那头喊了声,“您要再不回寝殿,过了子时,殿门就落匙了。”
“届时,您若要进泽黎殿,得去问东苑最南角重花阁里的陆新蕊拿钥匙。”
说完,没等那边回句话呢,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徒留洛朝坐在亭内思索:陆新蕊究竟是哪个?倒听她们提起过好几次了。
又思及《洛氏皇妃传》扉页上写的“许巧巧”,一面笑着将书塞回屋内架子上,一面暗自慨叹:这姑娘,该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月华仙男吧?
他袖着手慢慢地离开书亭,走在忽沉忽明的月光里,心想:宫里头的女子,倒个个气性不一样,有的看市井话本,有的将春宫读出感悟来,还有的如越楠思,明明年龄在修真界里也不算大,却老气横秋的,看的书竟一多半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又想到越楠思方才提醒他赶紧回泽黎殿,也就是名义上他的寝宫……他便摇头一笑,觉得我进我自己的屋,还得分个时候啦?若进不去了,居然还要问别人拿钥匙?
他本来到此处养病,不适合叫太多人知晓,就更不会选择明着住去寝殿里——那样无疑会惊动整座后宫。
过去几月中,他都是随便挑个地方睡下,比如在岛上榕树间,在湖上小舟内……更往前他从来宿在南殿,真细算来,东西二苑正中央的泽黎殿业已空置近二百年了。
今夜他一面思考着睡在何处好,一面忽然又对眼下局面感到荒诞,心想我自己的屋我为什么不能住?
然而抬头一望月,估摸着子时已过了。
但他肯定不会在深夜去叨扰别人拿钥匙,再者,他堂堂帝尊,哪里去不得?什么人有能力拦下他?
他想,悄悄地进去歇一宿,在清晨前出来就是了。
也是该找个软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了。
于是,按着记忆中路线,慢悠悠地走进泽黎殿地界,且寻到最中央的寝宫门口附近,打算想法子摸进去。
本以为起码有个侍卫看守呢,结果寝屋门口黑嗖嗖一片,安静得过分,只远远地瞧见门上挂一把大铜锁。
洛朝走近到屋檐下,盯着那铜锁一阵无言。
就这?能拦我?
他不屑地一笑,反手将法术糊上去,锁就自动开了。
吱呀一声,木门启开。
他正要抬脚迈入呢,忽听四周猛地响起阵烟花炸/燃声,在寂静深夜显得格外突兀,吓得他脚底一打滑,差点摔了……
卧槽?什么情况?
却回头往门外望时,发现四周天空蓦地升腾起一片炫彩色,可看图案并非真正的烟花,那些全是信号弹!
洛朝脑子一懵。
还没回神呢,眼前忽一道赤红色身影闪过,惊得他又下意识向后一跳……
与此同时,远远的有高喊声响起,还伴着轰鸣耳际的巨大铜钟回荡声,简直响彻方圆十里。
远方好像先是有一人在大喊:“刺客!有刺客来啦!”
后来变成一片迅速临近此处宫殿的喊杀声:
“外敌来袭!”
“捉拿刺客啦!”
“刺客在泽黎殿!”
……
洛朝听得一呆:刺客?什么刺客?难道在说我吗?!
没等他恍过神呢,先前退开的赤红色身影又一闪,眨眼间,一把剑已抵在他咽喉,持剑人看身影是个火红衣衫的女子,正对他冷笑着:
“什么人?竟敢擅闯帝王寝居!”
洛朝脑门上刹时冒出:???
却那女子厉喝声才落,本来漆黑一片的泽黎殿,骤然明灯大亮,所有宫灯一齐绽放光芒,将此间耀得煌煌如白昼!
至暗突转为至明,刺得洛朝眼睛一痛,本能中瞬间闭了眼。
可耳朵依旧灵敏,他感到外头的众多喊杀声在飞速靠近!
也不过三个呼吸过去,他便听到四面八方乃至头顶,都有破门破窗声响起!
且几乎同时间,有更多刀剑分抵在他腰侧、膝盖、丹田等各处要害,还有貌似是白绫的东西,缠锁住他双手!
许多声音随武器出现而喝问他:
“谁?敢闯帝尊寝殿?!”
“速速擒拿此人!”
“一起动手!”
……
他勉力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水儿持刀佩剑的女子已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起码十七、八个姑娘,皆围在四周,正用凶狠目光审视他……
最当先用剑扼住他咽喉的,竟是个火红头发、眉心带个赤焰标记的女子,此刻似笑非笑,盯住他上下打量,明明也该看明白他的装束了,却毫无挪开佩剑的意思。
还有那个以白绫锁住他手腕的姑娘,望他的目光略带惊讶,着身极眼熟的水袖白衣,看打扮竟是个熟人——她不就是那个在梨花园里唱戏的么?
再看其余人,大多数他看脸看装束都毫无印象,可其中一女脑袋上竟杵对狐耳,等等……居然是妖族吗?
……
洛朝看到这里,咽了口唾沫,莫名产生种猪八戒掉进盘丝洞的窘迫感。
他强挤出一个笑来,看着那十五、六把锁住他手脚的武器,刚想说一句“姐姐们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冲动……”,外头就传来急促脚步声。
“倪丹阳!别动手!那是帝尊!”喊声比脚步更快,接着一紫衣女子就冲进屋内,腰间也配了剑,明显跑得太急,一进来就气喘吁吁扶着门边。
更后头,一青衣女子也迈入门内,同样手持佩剑,这正是楚瑟和越楠思。
倪丹阳——也就是那红发女子,便转头向两人望去,还是没有挪开剑的意思,反而笑嘻嘻问: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帝尊了?万一是歹人假扮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orz我更辽~
依旧变成清早更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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