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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什么手气啊?埋住脑袋的洛朝一脸悲愤地想。

虽说看春宫图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做什么事都得分场合,他在两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家面前大剌剌摊开如此图本,和现代社会里在不认识的女生面前大肆放a片有什么区别?

他羞窘万分,当场凿个地缝儿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偏外在还得死死绷住严肃表情,假装无事发生,若非古人长发披散,低头时掩盖了脸侧,他悄悄泛红的耳朵尖就要暴露了。

他方才怀着誓要将人赶走的心态,故作威风、阔步而来时的嚣张气焰,更是呼啦一下子灭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竟和之前的楚瑟一样如坐针毡,感到每个呼吸都是煎熬。

反倒是楚瑟已经平静下来,托住下巴对着眼前才从越楠思那儿夺来的古籍发怔,没办法,她看不懂啊,那上头全是古文字,她一个也不认得。

但帝尊在侧,她也不敢起身去屋内找个传奇话本啥的。

唯有越楠思依旧专心致志读她的古书,且已拿出笔墨来,在一空白的书册上写字儿,洛朝猜她也许在做摘记。

他也有心想去屋内换本旁的书,奈何实在没脸动身。

书亭内的气氛一时寂静得和谐又诡异:一人专注忘我,一人托脸望呆,一人坐立难安。

洛朝兀自愤愤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把这种玩意儿摆上去的?

要知道,此处书亭内的书册应都是路过的宫娥们放上去的,且论理,宫娥们的书多半是从南殿书馆借来的,问题在于,南殿藏书阁被誉为古今学说圣殿,其内所置书籍一多半讲的是如何治世,杂书不是没有,但决计不可能有纯图画的小黄/书。

因此,这本春宫只能是某个宫娥私自从外头买了带进来的,且她还堂而皇之将其摆在了公用的书亭里!

到底是谁做下如此行径?实在坑人不浅呐!

怀着如斯愤懑心情,他将书册翻得哗啦啦响,试图从中找出坑人者的身份线索。

尽管,他心知哪怕这本春宫图属于私人物品,照常理也没人会将自己的大名写在上面——万一给人无意撞见了,岂不是很羞耻?

万万没想到,翻至扉页后,还真给他找到了。

那标记不是大名,意义重要程度却胜过大名,竟是一个以名字构成的红色印章。

他看到后就一呆,咂舌不已,心里奇道:还真有人在春宫上刻大名?!

且身为一个有空就看闲书的人,他对此类标记并不陌生:

时下某些书香世家,同时也是藏书大家,会常年在各地收集濒临失传的古籍珍本以扩充自家藏书阁,其中财力最盛的几家藏品颇丰,渐有名望后,自然引得天下爱书者前来观瞻或借阅书籍。

从这类藏书世家的书阁里流传出来的书册,不论是孤本真品、手抄本还是木刻本,其扉页上都会印有一个家纹图章,成为名声的彰显。

后来,从这类世家里走出的小辈们还琢磨出另一种玩法,将家纹图章变成以姓名构成的印章,刻在每本私有的珍贵藏书上,以昭显己身的所有权。

哪怕后来这书被卖出去了,印章也会无声诉说它曾经的主人姓名。

说白了,都是些好风雅人士间时兴的玩意儿,普通人都是老老实实用笔写名字。

既然有用印章给书籍作私人标记的习惯,那这春宫的主人多半出自某户书香门第,家世想必不会太差。

可一般这类子弟,也是遇到珍贵书籍才会刻上私印,每逢朋友拜访就拿出来炫耀一下……与名声挂钩的章,她给明晃晃刻在春宫上,还摆在外头的书亭里,这姑娘咋想的?

实乃奇人啊!

洛朝一面感叹不已,一面对着那图案仔细辨认着,因这类印章要保证美感,其字形结构都是被拆开重组过的,换作不熟悉篆刻的人来瞧,只怕还认不得那字。

但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琴棋书画篆刻雕塑等等有他不会的吗?因此细瞧了半刻钟,就将那名字认出来了:

陌君如。

挺文雅一名儿,怎的竟能做出此等奇事?

莫非,这本春宫它不是一本普通的春宫,而内部另有玄机?

于是,洛朝怀着严谨认真的探求心理,二度翻过扉页,倒要看看这本春宫有哪里稀奇,值得刻一个名章。

先前他精神受到过度打击下,压根没仔细看其中内容,如今略微拿眼一瞧,就差点惊掉舌头!

倒不是图样儿画得有多么惊世骇俗,而是在整本图册空白的地方,竟全写有或疏或密的批注,一水儿清秀的簪花小楷,来自于谁不必言说,肯定是陌君如自个儿写上去的。

洛朝低头默默地读那些批注,结果越看越吃惊,越看眼神越呆滞,心道:现在的小姑娘,难道都是这个样子的?

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尽管某些字句文诌诌,但部分批注的意思可谓露骨,用现今的大白话翻过来约莫是:“此动作激烈有余、新奇不足”、“妙哉!可供参考!”、“有现实指导意义”……

洛朝看得神情恍惚,心道明明是一本春宫图,这姑娘作注的时候,怎么还搞出了一股子批评名著的味儿来?

那字里行间的情绪态度,还类似于写史书时的考证精神,比如那句“余曾去青楼观览问访,此动作不具备可行性。”

甚至给每页的动作批等第,哪一页是乙等,哪一页是甲等……

最后还在末页来了个总述,说什么这本春宫妙在绘制笔法细腻,可因动作没有新意,在春宫图里,仅仅能算作质量中上。

他不由得一阵窒息,心想春宫图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无聊时看来打发时间的吗?或者给才步入少年时期的姑娘公子们拿来启蒙的?

会有人用这样严肃认真的方式去读一本春宫吗?末了还评出句“质量中上”,岂非间接表明她看过的春宫远不止一本,且其中还有质量更好的?

洛朝眼前晕花花的,一边感叹“奇人也!”,一面又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对这个世界多样化的认知还远远不够深刻……就在他暗自唏嘘的时候,左手畔的越楠思忽然放下了笔。

她似乎要站起来去屋内书架上找什么东西,立刻给洛朝抓紧机会拦下了,特意露出笑来道:

“你取什么书?我一并替你拿来。”

言下之意是:我也刚好要去换书呢!

天晓得他等这一个台阶多久了,要他主动去换书那是不可能的,必得是恰好替别人一道拿书,才显得他大方、自然、清新不做作……重点是完全不会暴露出他误拿春宫图的窘迫之情。

越楠思倒也不跟他客气,眼神平静、语气淡淡,说第四个架子的某某排上,有一本我常用的字典。

洛朝这才恍悟:原来这姑娘先前在白纸上写画,不是做摘记,而是在写译文啊。

修真界里传下许多年代久远的书籍,都需要学识渊博的今人用现今的文字翻译一遍,才好印发流传出去。

于是,早受够那本奇葩春宫辣眼折磨的洛朝,飞速地蹦进屋内,极快地将陌君如的春宫图塞去一个角落,又找到了那本古今字典后,拿眼在四周书架上迅速地扫视一遍,立刻发现本时下流行的《飞云奇侠传》。

才要将奇侠传单独抽出时,他又思及方才对着天书般的古籍发呆的楚瑟,略微闷笑一声,也不细看书名,就把奇侠传周围另两本书一起取出来,最后几步纵跃,回到书亭石凳坐下了。

“你还是看这个吧。”他将奇侠传扔给了楚瑟。

楚瑟立刻如临大赦,重重松了口气,一把丢开古籍,低头翻起奇侠传来。

洛朝又双手将那极厚重的字典捧给越楠思,对方淡淡道了声谢后,便重新执起笔来译书了。

三人再度各自低头看书。

洛朝却坐稳时,才看清那另两本书的名字,竟是某成套的词话本里的第一、二册,都叫做:《洛氏皇妃传》。

他莫名觉得这书名很古怪,因为从古到今,史书有记载的皇家妃子们都是出自君氏,哪里来得个洛氏的?

一时间他竟也没思量到他自己这个“九陵大帝”,正是姓洛呢。

怀着好奇心,他打开封面,一眼就瞧见空白扉页的右上角以端正楷书写的名字:许巧巧。

此并非作书者之名,而是本书主人的名字,看来这又是一本从宫外买来的私人书籍了。

他突然就有些庆幸将奇侠传给了楚瑟,万一这本也是个小黄/书呢?

轻吁口气,他快速翻过目录,打算从第一章看起,哪知眼才那么扫过几行,就遭到开幕雷击!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

只见他的大名——洛九陵三个大字,正赫然其上,且嵌在如斯句子里:

「他清俊的脸庞在暗夜中半隐半现,在以冰冷的目光俯视她:

“滚开。”

她垂头时咽下哭泣,默默地将锦被拢过胸口,知道她今夜本该难逃一死,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总傲立于九重仙殿之上,正是当今天下最无情的帝王——

洛九陵。」

洛朝看到此处,眼前都一黑,他随即猛地捂住胸口,努力深呼吸以缓解心肌梗塞感。

这巨大的冲击力,已经不是窒息程度了,他要断气了!

神智晕眩中,他极力绷住面部神情,重翻回封面,盯着“洛氏皇妃传”那五个烫金大字,干瞪眼许久。

没人知道看似冷静到面无表情的他,内心已经巨浪滔天,且又骂了句:

这尼玛……老子的同人本?!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变成清晨更新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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