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五 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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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明明身高接近两米却消瘦的可怕，分割在他脸颊上的阴影与一席黑袍简直相辅相成。

短暂的沉默后，他冲着我冷哼一声，便朝着会客厅走了过去。

“嘶......”

我环抱着手臂，自走廊传来的寒气依旧环伺在旁，将所剩无几的睡意彻底消磨殆尽，

“搞什么啊他。”

边晃着脑袋，我将房门重新锁紧，转身望向月色下冷清的房间。

“现在，该做点什么呢。”

我的视线划过封死的窗棂，歪斜的沙发，最后落在了紧贴着墙壁的衣柜上。

“要不继续检查检查剩下的照片吧。”

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便迈出脚步来到硕大的立柜前，接着熟练地拉开柜门，掀起衣物，从一堆柔顺的羊毛制品下翻出了那枚通体漆黑的u盘。

等到我安稳的跌坐在电脑桌旁后，由于缺乏休息所带来的头痛已经膨胀到了令人无法轻易忽视的地步，但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种种困难，我还是咬着牙，将鼠标移到了那堆神秘的相片之间。

短促清脆的敲击传入耳廓，浮现在我眼前的，又是那副邻人汗毛倒竖的画面。

我忍着翻涌的恶心，将指针挪向了下一个文件，食指轻微弯曲了两下。

“什么？”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着那张弹出至视野内一模一样的图像，我还是不由的吃了一惊，扫视着文件夹中剩余部分，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我按下了键盘上的右箭头。

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咔咔咔的响声在空荡的房间中回响着，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我一手掐住桌面边缘，一手疯了似的不停按动着，圆睁的双眼试图在屏幕的缝隙间翻出哪怕一丝区别。

然而都是徒劳。

我丧家之犬般倒在椅背上，望着满屏文件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我不是应该庆幸才对吗？

或许这塞满了相同内容的东西，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呢？

毕竟像这样，至少就不会有什么更加疯狂的景象来刺激我的神经；至少我还能用短暂的清闲来掩盖使人窒息的诡异；至少此时此刻的局面能让我将为数不多的精力，放在思考该如何活下去上，而不是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至少......

“啊——”

我吐出一口浊气，肌肉牵动着隔膜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可为什么，会这样不甘心呢？

我呆呆的注视着在电脑漆黑的背景中反射出的，自己那张憔悴、干枯的面庞——依旧是熟悉的陌生。

现在，真相又离我远了一步。

就连仅存的线索，也再度变为了支离破碎的泡影。

“啊啊啊啊啊！！！！”

我陡然起身！掰下u盘，嘶吼着将其摔在了地上！仿佛癫狂的愚者般踩踏着它脆弱的塑料外壳！

一声比一声更响亮，一下比一下更猛烈，身处在无人的舞台中央，我演出得格外卖力。

“呼——呼——呼——”

半晌后，喘着粗气，我两腿一软摊到在地，直愣愣的将手指插进一堆形态各异的碎片之中，蓦地有种希望被当面碾成齑粉的感觉，脑袋也似乎变得更疼了。

月光自封住窗棂的木板后透出，明朗且瑰丽。

我看向自己的影子，沉思片刻，接着轻轻抬起了右手，没有任何意外，那坨漆黑的形状做出了略微拉长、变形的回应。

我笑了笑，将左手也举过头顶，并在温柔的银辉下尽情舒展着每一根手指，而同样的，烙印在地板上的阴影也毫无折扣地、忠诚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我高兴极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仔细欣赏着影子挥舞的角度、幅度，那全都是我想让它做出的形状、想让它呈现的画面，它无一例外的做到了！顺着我的愿望！我的思想！这不正是我渴望掌控的事物吗？！这不正是我企图改变的命运吗？！而它不就在我的眼前，由我来创造、由我来谱写吗？！

巨大的喜悦充斥在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并非存活在这副肮脏的肉体内，而是在那乖张、扭曲的阴影之中，饱含着无穷的活力，无限的可能。

“多可悲啊。”

苍老的声音自我脑中响起，打破了近乎美妙的自我麻痹。

“你是......隹？！隹？！原来你还在！！”

我喃喃的摸索着自己的头颅，妄想将那个寄宿在大脑中的生物扯至面前，

“你不能这么早放弃。”

老者缓缓说着，语气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怜悯，可是他接下去说的话却令我如坠冰窟，

“因为你还没有资格，你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隹沧桑喑哑的声音消散的很快，但对于跌坐在地的我而言，却如同永恒的诅咒。

体味着胸中翻涌的屈辱与愤慨，我苦笑着问道，

“呵，到底是什么使命，需要让我连狗都不如的活着。”

就在我抱怨着倒退至墙角，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时，隹坚定沉稳的语气却突兀地出现在了耳边，

“你的使命就是，毁掉这里，彻底的摧毁存在于此处的一切。”

我愣住了，几秒后才如梦方醒的说着，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做？”

“因为我失败了。”

听完他的回答我稍稍沉默了一会，不知该作何评价，但直到波浪般的头痛再次袭来后，我才发觉出潜藏在隹要求之下的滑稽。

“说得轻巧。”

没好气的捂住脑袋，我颓丧地蜷起双腿，

“我又能做什么，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除此之外，你还期望我能做成什么。”

“唉，当然现在是比较困难。”

估计真如隹曾经所说的那样，他能够觉察到我的情绪，所以就连方才夹杂在言语中的一丝不满都变得难以察觉了，

“不过就算想要消灭这畸形的地方，也得从外部入手。”

“外部？”

我猛地抬起头，双眼注视着充斥于房间内的虚空，

“你......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嗯，奇怪，为什么你会没有猜到呢？”

隹迷茫的解释着，像是在叙述着一件可能会出现在饭后闲谈、或是填充于无意义的搪塞之中的，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这地方，就是一座监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