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合则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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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驶入格拉诺夫街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夜里十一点钟了，马林科夫同志的寓所门外，警卫们正在换岗，依旧穿着一身西装的苏哈诺夫，则正在小楼的入口处吸着烟，尽管已经担任中央主席团办公厅主任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位大秘同志却依旧习惯将自己当做是马林科夫的秘书——这是个不忘本的人，至少他的表现似乎是在证明这一点。

看到维克托的车在夜色中开过来，苏哈诺夫急忙丢掉手中的烟卷，快步迎了上来，等到车子停下，他抢先一步赶过来，替维克托拉开了车门。

从大秘同志的这番动作上就能看出来，如今的维克托在身份上已经完全不同了，在布尔什维克党内，他已经有了与马林科夫分庭抗礼的“纸面影响力”。

没错，维克托如今的影响力只能算是纸面上的，联盟核心领导层中有三大职务，分别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以及部长会议主席。从纸面上讲，也就是按照党章规定，这三大职务中，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是级别最高的，相当于国家元首，而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则是排在第二位的，是布尔什维克党的最高领导人，至于部长会议主席，却是排在最后一位的，相当于政府首脑。

但是在现实中呢，这三者手中的权力却是倒着来的，换句话说，马林科夫才是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那个人，他是斯大林同志指定的接班人，也是法理上确定的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至于说担任着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伏罗希洛夫，尽管他是国家元首，但手中的权力却是最为薄弱的，是标准的“人大主任”。

至于维克托这个中央委员会的第一书记，虽然他是经过党内选举正式上台的，但他的上台过程归根结底还是有那么点不太合乎法理的，因为他是通过“跳票”参与到竞选中，并由此获胜的。另外，他之所以能够在中央委员们当中获得支持，并击败了另一个竞争者赫鲁晓夫，完全是因为他维护了斯大林同志的历史地位，抛出了一个正确评价斯大林同志是非功过的标准。他在维护了斯大林同志历史地位的同时，也等于是维护和认可了马林科夫的最高领导人地位，因而，不管他本人与马林科夫同志之间的关系多么复杂，在别人的眼里，他依旧是马林科夫同志的拥护者、合作者，他依旧是马林科夫的政治派别成员。

作为马林科夫同志的秘书，苏哈诺夫自然知道维克托与马林科夫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变化，但作为一个政治觉悟高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这两人的矛盾中去的，因而，他不仅不会对维克托表现出不恭敬的态度，相反，他还会在维克托的面前表现的更加低调——支持大佬是一回事，但为了向大佬表忠心，就抢在大佬前头，朝着大佬的对手狂吠，绝对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在那些老掉牙的黑帮片里，选择这么做的小喽啰往往都是死在最面前的。

从车里钻出来，维克托主动同苏哈诺夫握了握手，随后，他朝着小楼的二楼看了一眼，问道：“格奥尔吉今晚还有别的客人？”

“啊，之前卡皮托诺夫同志刚刚离开，”苏哈诺夫顺着他的视线朝楼上看了一眼，看到二楼小客厅亮着的灯光，笑了笑，没有隐瞒的直接解释道，“您知道的，在本次党代会召开期间，莫斯科发生了不少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尤其是那些频繁出现的治安刑事案件，令很多前来参会的党代表们高度不满，为此，卡皮托诺夫同志建议在中央委员会的会议结束之后，能够由莫斯科工农民警总局联合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其它相关部门，联合展开一次有针对性的行动，以全面改善莫斯科及其周边地区的治安状态。”

卡皮托诺夫就是指的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卡皮托诺夫，去年刚刚就任的莫斯科州委兼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此人一九一五年生人，今年才刚满四十岁，却已经是中央委员、莫斯科州兼市委第一书记了，而且，此人备受马林科夫的信任，属于是联盟政坛中的一颗新星。

作为一名个人任职履历从未离开过莫斯科州的壮年干部，卡皮托诺夫绝对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其人性格坚毅、果敢，做事雷厉风行，这也是他能够迅速蹿升起来的最直接原因。

至于莫斯科的治安问题，维克托或多或少的有些了解。实际上，治安这种事都有一个固定的规律，那就是一旦国家对治安抓的松了，那么总会有一些不法分子跳出来，试图浑水摸鱼，因此，要想治安不出问题，那么一张一弛，定期严抓严打的策略，就必须贯彻执行起来。

莫斯科地区上一次的全面治安整顿，还是在一九三八年到一九三九年的时候呢，而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莫斯科还从未有过强力打击犯罪的全面行动。而经过十几年的酝酿，一些阴暗的渣滓早已泛起，在某些不太显眼的角落里，的确蒸腾着一股股犯罪的恶臭。

“仅从这一点上看，我就认为卡皮托洛夫同志要比赫鲁晓夫同志更胜任莫斯科州委兼市委书记这一职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维克托笑着随口说了一句，紧接着便迈步朝楼门的方向走去。

进了马林科夫同志的寓所，维克托跟在苏哈诺夫的身后上了二楼，他们没有去往专门会客的小客厅，而是直接去了马林科夫同志的书房。

书房内，穿着一身居家便装的马林科夫，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翻看一份文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待看到走进门的维克托之后，他笑着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说道：“听说之前在宴会上喝了不少酒，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维克托笑了笑，说道。

“喝点什么？”走到维克托面前，马林科夫邀请他到沙发前就座，同时问道。

“一杯茶，”维克托想了想，说道。

朝着苏哈诺夫点点头，马林科夫转口说道：“卡皮托诺夫同志刚刚从我这里离开，我们讨论了有关莫斯科糟糕的治安问题。”

这番话说完，他转身走回到办公桌旁边，顺手拿起刚才看的那份文件，又走回到维克托的身边，先将那份文件递给维克托，这才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在之前的党代会上，瓦诺克因为治安恶化的问题受到了不少的指责，不过，他刚刚就任莫斯科州委兼市委第一书记，我想，这方面的责任不能简单的归结到他头上，但有关治安的问题，尤其是莫斯科的治安问题，的确是不能忽视的，相关的部门必须采取一些更加积极地措施，来改善这方面的状况。”

“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有关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与内务人民委员部改组的相关问题了，”伸手指了指维克托手中的那份文件，马林科夫接着说道，“为了能够顺利推动这项工作，我已经要求苏哈诺夫同志专门负责，整理出了一份详细的方案，你可以看一下，稍后，我们再拿到主席团会议上去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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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林科夫所说的最后这番话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但其中所包含的内容却是相当丰富的。

按照他的说法，这份改组方案是由苏哈诺夫负责整理的，那么苏哈诺夫担任着什么职务呢？没错，他是中央主席团办公厅主任，换句话说，这份方案是由中央主席团办公厅整理出来的。既然这份方案是由中央主席团办公厅整理出来的，而不是由部长会议下属的政策机构整理制订的，那么就说明马林科夫已经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了让步，他不会再坚持将改组后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纳入部长会议下属机构中，而是赞同将其留在中央委员会的下辖机构中。

毫无疑问，这样的决定对维克托来说是最为有利的，因为他作为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同时，也是长期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那个人，改组后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将会在最大程度上，受到他的影响和制约。

那么，马林科夫会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对维克托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吗？尤其还是在维克托“跳票”竞选中央第一书记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他之所以做出让步，显然是因为某些条件打动了他，或者说，他能够从维克托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多到他愿意在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问题积极支持维克托的立场。

维克托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马林科夫真正看中的是什么，毫无疑问，他之前所提出的那个有关组建国防委员会的提议，搔到了马林科夫的痒处，以至于对方如此迅速的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