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番外二《江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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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远山朦胧,从钟家的大宅望出去，总能看到西塔的塔影。

在钟臣黎的小时候，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也相当顽皮捣蛋，偏偏一张小脸又长得矜贵骄傲。

那份属于邪龙的狂妄还没有侵入。

血液里流淌的凌冽,也丝毫未曾显现。

小阿黎甚至可以被说成是一只软绵绵的幼崽,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想要抱起来rua一把。

至少孟阮是这样觉得的。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身边的四季斗转，一晃而过,就像看一场电影似的,眼睛一眨就换了场景。

五岁的小阿黎没能去成山上修道,因他生了一场大病,瘫在床榻,浑浑噩噩地渡过了将近一年的光阴。

他还时常向母亲撒娇。

“娘亲，我好难受,要抱抱才能睡着。”

钟母就将小儿子抱到怀里，温温柔柔地说：“好好好,娘亲就在这儿,陪着你呢,你安心睡吧,乖宝。”

等身体稍许恢复健康,这冷酷无情的天道并未就此放过他,而是准备伸出更邪恶的獠牙。

彼时的小阿黎依旧无忧无虑，也终于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蜜汁莲藕。

到了时令，莲藕的味道总是清甜可口。

藕肉白嫩，佐以糯米，又混着糖桂花一起煮,以文火慢炖，那糯米的清香淡而不散，令人陶醉不已。

“莲藕真好吃呀，等我明天起床还要再吃一碗！”

就连下人们也都一声不吭地宠着这位小少爷。

阿黎在钟氏的庇护下又长了几年。

他元神清澈，血统纯正，从小天资聪慧过人，所有祖辈都认为这孩子将来不仅能在昆仑山修道飞升，还能成为他们钟氏的“氏神”，守护他们一族的兴旺。

钟氏算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了，只是还从未出过一位能令他们主宰一方的保护神。

钟臣黎必将成为他们的“神”。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时候，小阿黎却被邪龙的一缕元神附注，野兽的心性在顷刻间苏醒。

刚承受身体和元神变化的小少年，就像全身经络逆行，野火烧起他的魂魄，他发狂似的摧毁了整个钟氏大宅。

阿黎的脸冷的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所有碎裂的波纹都在颤动。

显出肃杀又冷淡的神色。

由于家族出了“邪物”，钟父承受过多压力，郁郁寡欢，与世长辞。

母亲让阿黎去昆仑山寻找一线生机，不久也不幸离世。

钟氏一族受到了巨大冲击，从此走向衰亡。

钟臣黎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狂涨的疯劲侵入血脉，所有情绪都漫了上来，再也收不住。

倘若他只是受伤的孩子，还能回到家人的羽翼下修养，可他变成了“怪物”，早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小阿黎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躲在昆仑山的洞穴，或者水底，每一天都在冰寒彻骨中煎熬。

身边不会再有一位亲人，甚至不会再有什么人。

阿黎紧咬着牙，满身血味，双眼空洞而无神。

“那就成为‘恶’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哪怕千年的时光过去，孟阮还是感受到了不可想象的痛楚。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兴衰荣辱，被时间平平淡淡地带过。

可她多想抱紧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告诉他一句“可是我在乎”。

孟阮走到少年面前，轻轻伸出一只手，想要遮盖住他发酸的眼睛。

很巧合的是，这时候的钟臣黎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他在黑暗中颤动了一下，慢慢合上了眼眸。

……

幻境结束的时候，孟阮仍然站在西塔的大门前。

钟臣黎站在她身旁，他还没说话，她突然伏在他肩膀处，嗅着他脖子与头发散发的幽幽气息。

她不知道这些影像为何还留在这儿，也许是一缕过于郁结的怨气。

源源不断，深不见底。

也许，钟臣黎也不知道。

但已经不重要了。

孟阮：“虽然我们只剩下不多的时间了，但也要开开心心的，过完平凡夫妻的一生。”

钟臣黎伸手抱住她，不知怎么的，也想到当年在昆仑山上，被她前来挑衅的时候。

起初，他也是怀着杀心的，但不知不觉，又开始有所期待。

直到有一次，鸟雀在树间乍然惊起，他眯着双眸看向池畔的尽头，看着那抹纤长的身影没入林中。

他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怪怪的，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那是喜欢上什么人的滋味。

钟臣黎：“好，我陪着你。”

反正这之后还得有百年左右的时间，他们就这样做一对长寿的老夫妇。

眨眼间，现实之中的日子又到了一次岁终之月。

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显出浓浓的喜庆，除夕夜里，孟阮还是把大家都叫过来，吃一顿团圆饭。

九啾换上新定制的小西装，他也算长大一岁了，小家伙满脸神气得意，又软糯地摇着小尾巴，让她想起曾经的钟臣黎。

她抿了抿唇，抱起他就是一阵猛亲。

欣婷、陆弯弯和柯恒忻他们围着聊天、吃零食。

钟尧吩咐下人们布置餐厅，准备美食佳肴，还特地备了一道桂花糯米藕。

李星桥提前录完拜年节目，准时赶上了聚会。

林锦宁在经历过研究所被毁的可能性后，决定要继续加强研究所的安保措施，忙了好一阵子。

但这天也提前下班，顺便把凤镜柏一起捎了过来。

阑加、褚昂已经坐在客厅里刷剧。

另一边，司一遇招出了小白蛇，让裕子陪着九啾撸蛇，简直令他哭笑不得。

暖意漫开了一大片，孟阮看了一圈发现差不多到齐了，正这么想着，门铃再次被按响。

她跑去开门，下一秒，神色微微一愣。

气质优雅的年轻人，扎着一个低马尾，手里还捧着一只盒子，像是装着上好的红酒。

孟阮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白栖：“……能赏个饭吃吗？”

孟阮看向钟臣黎，他给了她一个并不在意的神色。

其实，她还在怨他当初误伤阿泽的事情，可毕竟也有那一抹血脉的牵连，尽管很微弱。

相互和解仍然需要一个缓慢稳妥的过程，但年夜饭还是得吃。

孟阮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最终说道：“行吧。”

白栖在众人诧异的实现中加入了这顿饭。

吃过一顿大餐，香气腾腾仍然未散，众人来到露台等着午夜的烟花。

孟阮依偎在钟臣黎怀里，耳边是不停的笑闹，她望着如墨的夜色，毫无来由地怔了一下。

“……那边是有谁来了吗？”

孟阮顺着他们说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借着几分灯光，就见别墅外那一堆枯叶残枝中，有一个高个儿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穿着衬衫，长直的腿裹在牛仔裤里。

他单手插着兜，以一个散漫慵懒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眼底。

最后的最后，她在视野里看到了对方完整的模样，然后一抬头，看见了远方盛放的烟花，迎合着满天的灯火。

“好久不见，欢迎回家！”

这才是真正属于人间的盛景，是最珍贵的团聚，最真实的人生。

是烟火璀璨，也是喧嚣人间。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最后一个神龙宝贝番外，这两天会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