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苦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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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哥哥,你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你阿爹阿娘的记忆是什么?”三琯抱着膝盖,缓缓问。
是什么呢?大约是他在前面跑着跑着摔了一跤,母妃从假山后跑过来,将他扶起来?
“大约三四岁罢。”程云说。
三琯笑容哀伤:“我第一次见东方爹爹,他举着一把砍刀闯进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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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庄主苦苦寻找前世恋人整整十年,山庄上上下下谁不感慨一声“一见华山妖道误终身”。
饶是师父这般心理素质强大的人,都逐渐被山庄里众人年复一年的谴责目光搞到无地自容。
“这人娶不到媳妇也不能全怪我吧?”师父捶胸顿首,捏着三琯的耳朵耳提面命,“日后你长大,遇到这般男子千万小心。痴情与深柜之间,它没有啥本质的区别。”
那年夏夜,邻近中元,师父带着三琯第一次来到东方山庄。
石管家那时还很年轻,刚刚来到山庄不久。他是镖头出身,两年前押镖的时候遇上一帮马匪,镖队死得七七八八,到最后只剩他一个,踉踉跄跄坚持到日暮山下,正巧被前来采药的东方庄主救下,就此在东方山庄做了管家。
师父问心有愧,将三琯丢在东方山庄门口落荒而逃,还是石管家出门接的她。
白日里她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缠着石管家将东方山庄逛了个遍。
一入夜却在床上抱着被子呜呜哭,闹着要回冲虚观找师父。
小小人儿哭得伤心,哭声顺着如意楼的窗户传遍东方山庄,如魔音穿脑。
三琯仍在喊着师父,却见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手持砍刀,砰地撞开她房门。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三琯立刻收了哭声,怔怔地看着东方庄主。
哪知东方庄主抱着那砍刀,一屁股坐在她窗前的地上。
“莫怕,我守着你睡。有什么猛兽妖孽,东方爹爹都替你赶走。”东方庄主哄她,安慰道,“你师父这人啊,不靠谱。要是呜呜哭两下他就能出来,我何至于打一辈子光棍到现在也没找到我娘子…”
他越说越伤心,絮絮叨叨说
个不停。三琯眼皮越听越沉,终于在他对她师父漫长的吐槽里沉沉睡去。
“师父待我风格粗犷,饿不着渴不到玩具管够,要什么有什么宠上天。”三琯轻轻摇头,“东方爹爹…却更像父亲。”
丹参味苦龙脑回甘,麦冬性寒有微毒。所有的药材,他手把手教她认识,掰下一块放进她嘴里,再在她呸呸吐出来的时候“呵呵”笑。待到春天,木笔花白豆蔻开满整个后院,三琯推开如意楼的窗户,便可闻见满地的花香。
如今正值夏日,东方山庄内还能看见未及凋谢的芍药,她不过像是以前的每一次小住一样回了趟家,就失去了东方爹爹。
三琯低下头,枕在膝盖上,发丝凌乱盖住手臂。
程云默默看她半晌,冷不丁说:“东方庄主…见过我母妃。”
“…他问我讨要穿云弩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是为了救我们的命。他说穿云弩若是在谁那里,谁就会性命不保。”
三琯没抬头,声音闷闷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厉害的一个暗器,江湖上谁不想要?”
身份暴露之前,他随身拿着穿云弩,危急时刻可以自保。可是身份暴露之后,他会就此变成了活靶子。
“可是…到底是谁想要?”程云看着三琯的眼睛,一字一顿,“江湖人想抢来做暗器吗?”
这并不合理。且不说定王府上下百余人因穿云弩丧命,再加上这许多年的以讹传讹;穿云弩于江湖上的名声更类似邪典。飞镖、金针之类的会使暗器的门派,穿云弩算不得什么。而对于更多的普通江湖人来说,穿云弩,它不怎么吉利。
所以,谁会想要穿云弩,想要到不惜杀了东方庄主?想要到,让东方庄主早早意识到了危险,却依然没有任何防范呢?
程云声音更低:“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当年父王将穿云弩送给太子,是期望掌领军权的太子能意识到穿云弩的强大,借以在军中大肆推销?”
可惜他们当年遇到的太子太过草包,非但没有考虑将穿云弩用在军中,反而在取乐狩猎的时候,被穿云弩吓跌了马,就这么死了。
十年已过,局势不平。
程云的语速越来越快:“…如今朝中,军权在谁手中?”
三琯有些犹豫:“一些…在万岁手里,更多的恐怕是在四皇子手中。”
历朝历代,皇子欲夺嫡都需招兵买马,军权在谁手中握着,谁的声音听起来就更响亮。
如今军权在四皇子手里——十一若想当皇帝,就得卸了四皇子的军权。
谈何容易?
“就算万岁手中亲卫全给了十一殿下,也不及四殿下手中精兵十分之一。”
人数不够,打不过怎么办?
摆在眼前的手段——就是穿云弩。
“昨夜入山庄只有你、我、四要和李承衍四个人。”程云语速飞快,“不是你我和四要…能够怀疑的对象,就只有李承衍了。”
如果李承衍需要穿云弩来提升自己亲卫的战力呢?如果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穿云弩以自保呢?
程云暗示的意味是这样浓——三琯却只觉得好笑。
“你是想说,东方爹爹是阿衍杀的?那个身受重伤,连自己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忙的阿衍吗?”
“如果他的伤压根就没那么重呢?”
“如果他的伤没有那么重,”三琯深吸一口气,“阿衍也不可能杀了东方爹爹。因为如果他想要穿云弩,只需要开口说一声。又何必因此而杀人?”
这也是程云最想不通的一点——他努力地不想去思考其他任何可能性,不去思考除了李承衍外还有谁有作案的时间。
可是越是想屏蔽自己,他的脑海中却越是忍不住浮现当日四要砍杀玉面银鱼时...程四要那毫不留情挥出的砍刀。
“四要现在在哪?”程云冷不丁问。
三琯站起身:“自己房间吧?”
不,不可能。
天光未亮,他和三琯离开了房间,如今已是巳时。
一个多时辰他们都没回来,以四要的性格,又怎么会置之不理,看都不来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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