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镜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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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的黑雾不断涌动。

在震天动地的声响里，萧陶祭出血魔花伞，严阵以待。

熟悉的黑雾再次散去，新的岛屿撞了进来。

这次黑雾背后却不是不通人性的妖兽，而是两个熟悉的背影，慢慢转过了身。

那正是萧陶与晏无陵自己！

萧陶看到，黑雾里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萧陶”，面容姣好，纯白长裙飘荡，手中同样持一把一模一样的血魔花伞，红唇勾起，正朝着萧陶柔软地笑。

见到这一幕，萧陶心里顿时发毛。

她无意识对上另外一个“萧陶”深如古潭的眼眸中，紧接着她意识飘散，头脑晕眩了起来。

然后她耳边听到，噼里啪啦，仿佛玻璃破碎的声音。

萧陶努力地保持意识，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只见天边红月依旧，而原本寂静的孤岛，却成了决斗的战场。

“你醒了。”

说这话的不是晏无陵，而是一个阴柔的男子。

他身穿月白的法袍，五官柔和，笑容无辜，眼尾妩媚的勾起，手持一把折扇。

这股阴诡的调调，很像是合欢宗的男弟子，但是萧陶清楚知道，合欢宗只有女弟子，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这是同样擅长媚道的魔门玄女宗的男修！

几乎是萧陶见到他的一刹那，那阴柔男子便凑了过来，脸贴近萧陶肩颈侧，贪婪般地吸气。

“纯阴之女，纯阴之女，我阴无期终于找到了哈哈哈！”

他沉浸在狂喜的情绪里，笑得疯狂。

萧陶心却沉了下来。

身为合欢宗的圣女，萧陶的师父，有“天媚”之称的明清漪曾屡次三番告诫萧陶，若是要在外面行走，最要注意的便是魔门玄女宗的男修。

玄女宗名为“玄女”，实则只有男修修媚道，这些玄女宗男修最爱的狩猎便是单纯天真又资质上佳的修真界女修，一旦成为他们的猎物，比死还难受。

合欢宗的媚修与人双修时，一般对双方都有所裨益。玄女宗的媚修则走的是掠夺的路子，损人利己。

而萧陶的纯阴之体，走媚修的路数能够精进双修者的实力，可若是落到玄女

宗的男修手里，便会被他们吸食干净，直到成为枯骨！

这个阴无期，一看就实力不薄。

萧陶姣好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她试着调动本命法宝血魔花伞，然而血魔花伞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萧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

那该怎么脱身？

她扫了一圈，试图找晏无陵在哪里。

“你不要想着那个小白脸了。”阴无期忽然捏住萧陶的腮，强制把她的脸扭了过来，双目阴恻恻道，“天赋惊人又怎么样，到底太过年轻，终究是被本座困在镜术里，迟早要被无尽的幻境折磨致死。”

他望着萧陶白里透红的莹润脸颊，指尖怜惜地划过她纤瘦的脖颈，眼中泛上痴迷之色，“多美丽的皮囊啊，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本座一定好好疼爱你，让你尝一尝真正的快乐是什么，这是那些年轻人没有办法带给你的……”

“二百年，本座被困在这里二百年了，终于又能品尝鲜嫩的女孩的滋味了，哈哈哈哈哈……”

萧陶看着他还保持着青春的容貌，不禁一阵恶寒。

她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晏郎真的死了……”

她美目泛上盈盈水光，泫然欲泣，掩袖遮挡眼中真正的杀意。

除了本命法宝血魔花伞外，她还有其他的武器。

那就是她衣袖里藏着的，之前晏无陵扔给她的飞箭。

阴无期嘿嘿笑道：“现在你是我的了。”

“我不相信，你让我看看！”

萧陶表现的像是个不愿意接受事实的柔弱女修。

她外表清灵仙气中自带几分柔弱气息，很容易迷惑人的判断。

阴无期冷哼道：“让你看看又如何。”

他正要挥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盯着萧陶，怀疑道：“你最好别耍什么心眼。”

“绝对的实力之下，你的花招没有用。本座可是长生境大圆满的大能，不是你这个刚到闻道境境界不稳的小小后辈可以算计的。”

萧陶只假哭道：“我的晏郎，我的晏郎，没有你我怎么活……”

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成功让这

个两百年没尝过美人滋味的变态老男人升起好胜之心。

阴无期冷哼一声，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

那是一面波光荡漾的水镜，在阴无期掌心里滴溜溜转了一圈。

阴无期有意让萧陶死心，抓着萧陶头发把她凑到镜子前，阴森森道：“你自己看。”

萧陶被迫仰着头，只见这面银边水镜里，一身黑袍的晏无陵持剑而立，他身边，无数个镜面环绕左右，无论他走到哪一条路，都会回到原地。

这些飘浮的镜面里，有神色阴沉、红眸黑发的晏无陵自己，有浩波缥缈、居于云水的清秀山庄，有被云雾遮掩的高门宗派，有烈火滔天宛如地狱的场景，也有形形色色、面容模糊的各色人物。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晏无陵脸色一变，猛地俯身握住了心口，像是在承受剧烈的痛苦，手中的“诛妄”剑不断发出悲鸣。

“他快入魔了……”阴无期享受般看着这一幕，撩起萧陶一缕发丝把玩，“由正道入魔的修士，心魔如此多，怎么能突破我的镜术？”

“那可不一定。”

“小美人，你怎么还怀抱希望呢？”阴无期不介意给予他宠爱的猎物一丝希望，却更喜欢把人的希望掐碎的感觉。

他滑腻阴冷如蛇的手抚上萧陶柔美的脸颊，眼眸深深望着萧陶，“你要听话，才不会吃苦。”

萧陶捂着眼睛肩膀颤抖。

阴无期满意地一笑。

可就在他的手松开萧陶的时候，萧陶袖子里蓄势待发的飞箭瞬间迸发，直直射向他脸孔。

她到底实力太弱，阴无期指甲一弹，就轻而易举把萧陶的飞箭给弹走。

这一击没有伤到阴无期，却成功惹怒了他。

“大胆！”

阴无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五爪隔空伸开。

萧陶只觉得自己的脖颈被无形的手掐住，瞬间呼吸停止。

“本来想陪你多玩玩，结果你那么不听话，本座也只好不那么温柔了。”

“有了你，本座的实力还能更上一层，说不定就能进那无相井，找到出去的路了！”

他正要发作，手中银色水镜却翁然作响。

阴无期顿

时面色大变，“怎么会！”

他没有余力再去操纵萧陶，萧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咳嗽了半天，心中怨念。

这群人怎么都喜欢掐人脖子！！

此时她只听到一声炸响，像是无数玻璃破碎的声音，夜空中红月仿佛更闪耀了几分，碎裂的镜片银光闪烁，化为无数流光落在地上，下一刻，她身前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晏无陵神色冷然盯着阴无期，身边诛妄神剑化为一道道剑光冲向阴无期。

阴无期吐出血来，手心被碎裂的镜子炸出一堆血肉，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可能破了我的镜术！”

晏无陵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你必须死。”

“猖狂小辈！”阴无期瞪大眼睛，虽然狼狈，却接住了晏无陵这一招。

“你也不过如此。”阴无期呵呵笑道，还未多说什么，脸色顿时僵住了。

只见此时红月之下，无数的傀儡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站了起来，齐齐转头，呆滞地看向阴无期。

“白沛笙的控尸铃？控尸铃除非主人死亡，否则不能易主，你居然杀了尸骨宗的白沛笙……”阴无期如遭重击，面色顿时惨白，退后几步，看向晏无陵，不甘心道，“白沛笙几十年前就已经到了破空境，我不行走于外界多年，你到底是谁？”

破空境与长生境差了一个境界，却是修真界无数天才都不能突破的壁垒。

阴无期卡在这个境界近三百年，是以遇到让自己有突破机会的萧陶，才会如此的惊喜。

他深知破空境的大能有多么难缠，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居然能杀死破空境的白沛笙！

阴无期越想越惊，心中甚至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晏无陵抬起神剑，森冷道：“你没有资格知道了。”

阴无期被晏无陵锁定住，下意识想要施展镜术，然而晏无陵周身缠绕的火焰，如附骨之疽，他每每转移到一个地方，就会被火焰追上，而那诡异莫测的傀儡也向他发起了进攻。

渐渐地，阴无期被火焰和傀儡逼到了一处狭隘的角落，负隅顽抗。

萧陶揉着胸口，一边给自己治疗，一边看到这位刚

才对她张牙舞爪的玄女宗大能，在傀儡啃食攻击下，狼狈地挣扎。

这一幕足够惨烈。

萧陶不想再看下去，耳边听到阴无期凄厉的惨叫声，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入了定。

她刚才被阴无期挥出的力道反噬出内伤，需要恢复。

过了不知道多久，四周安静异常。突兀地，她下巴被冰冷尖锐的剑尖挑了起来。

萧陶被迫抬头，睁开眼睛，看向晏无陵。

少年一身黑袍，立于红月下，身形颀长。

萧陶见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见过他阴冷森然的时候，见过他杀气腾腾的时候，唯独没见过他神色如此空然的时候，仿佛此时此刻，世界在他面前，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她心里一跳，直觉不好。

晏无陵看着她轻声道：“假如说，我刚才没有破了镜术，你会怎么做？”

他语气很轻很轻，像是一根羽毛一般，风轻轻一吹就会吹散。

萧陶却第一次面对晏无陵，真正有了恐惧的感觉。

她只觉自己要是答不好这个问题，怕是要彻底没命了。

“如果我们之间存在的联结提醒不了你，那我会使用我的变异灵根的力量。”

萧陶如实回答，她手心里至今还有着朱红的莲花烙印，既然晏无陵随时都能通过烙印能感受到她在哪里，那没道理萧陶不能反向通过这个烙印来提醒他。

更何况当时萧陶有一种直觉——她的变异灵根的力量，应当能帮助晏无陵破除镜术。

晏无陵沉默了一会儿，萧陶没有办法从他空荡荡的面色里察觉他是否满意。

“我现在很难受。”晏无陵盯着萧陶，磨了磨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他让我想起以前，一些很不好的经历。”

萧陶忍住好奇心，不敢去问大佬的不好的经历是什么，总之一个大反派，肯定不会有什么光辉明媚的过去。

晏无陵现在很有倾诉欲望。

他把玩着手中的控尸铃，金色古朴的铃铛在他筋骨分明的手心里分外的灼眼。

“我其实并不在意外面的敌人，只要足够强大，他们并不值得我放在眼里。相对于他们，反而那些不知道什

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一刀的无害者，更值得警惕。”

“你说对不对？”

萧陶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这大佬明显就是觉得她有问题啊，觉得比起她活着的麻烦，她死了更让他安心啊。

这让她怎么说？

血色月辉里，萧陶听到晏无陵轻笑了一声。

“千古大道、天下苍生，我已经看腻了。”

“或许，我本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他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有些许疲惫。

他看起来没想要萧陶的回答一般。

他变得猩红的眼眸里漫出一丝丝杀意，那模样像是个经历过激/烈战斗过后，疲惫至极却又不肯放下对周围警惕心的强大兽类。

萧陶坐在地上，红唇微颤道:“如果你觉得我碍眼，想要解决我，我没意见。”

毕竟有意见也没有用，晏无陵可不是一个善于参考别人意见的人。

“但是你的伤还没有好，你还没有回到修真界，你甘心吗？”

“在这个方面，我不管对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为了活下去，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晏无陵没说话，双眸沉沉盯着无助坐在地上的萧陶。

萧陶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待裁决。

“你来历颇为古怪，所以我觉得……”他漫不经心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到眼前的纯白长裙的少女忽然面色大变。

“小心后面！”

萧陶惊呼道。

此时她的视野里，清楚看到，在晏无陵跟她说话的时候，一片银镜碎片在他背后，幽然折射着外部世界。

那镜子里的倒影，从夜空红月骤然变换为阴无期阴沉苍白的脸。

紧接着，那道镜子里的虚影就从镜子里冲了出来。

晏无陵眉头微蹙，神剑反手正要劈过去。

然而他没想到，萧陶反应如此迅速，直接把他扑倒在地。

“砰！”

神剑“诛妄”击碎了从镜子里爬出来的虚影。

这面银边水镜，是阴无期的本命法宝，与他性命相连，阴无期肉身死去后，强大的残魂还有一部分留在水镜里，带着对晏无陵的恨意和怨念，发动了这

最后一击。

咬着牙扑倒晏无陵的萧陶，只觉得自己背后被阴冷的气息渗入，一股眩晕感随之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