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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心舒缓一口气,坐下,打开瓦罐,挑出一块鸡肉,慢慢嚼。
崔氏欺压外婆的片段,在她碰触到外婆双手的时候,自行进入她脑海,许是亲人间的心灵感应?
外婆生活的很苦,外婆只是用农家妇人韧如丝的承受力,默默化解和承担。
我总不能扔下她。
想到她,又想到自己许久未曾谋面的姐姐。
嘴里的鸡肉再也没了味道,收拾好瓦罐,蜷缩进窝棚里,天还未全黑透,窝棚顶上自有一片天,她闪着目,怔怔地看。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走来,钝而迟缓。
怜心转过眼角,一双皂靴,一双男人的腿,精干的腰腹,再往上移,便是那张苍白的脸,他手里端着一个碗,顿一顿,走来,轻轻放到她搭的石桌上,转身,欲走。
哗啦一声。
他拿来的碗被掷到土墙上,摔个粉碎,里面的白米饭溅上他的靴子。
他皱眉回头看。
怜心已窈窈窕窕地站起来,似踏在莲上,飘移到他身边。
直到站到他胸口前。
林渊垂目,俯视着她,带着一丝不解。
怜心的大眼睛光辉中带着一抹媚,她竟伸出手,游上他的胸膛。
林渊一窒,却并没后退,浓密的睫微蹙,星目看着她。
她的手一寸寸上移,所过之处,好像点着了火。
很热。
林渊竟觉得,热气所过之处,胸口里的气喘顺了很多。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
怜心嘴角冷冷一笑,细白的手迅速上移,霎那间擒住他的喉。
手下用力。
林渊的喉管被捏住,不能呼吸,苍白的脸色迅速涨红,继而暗红,暗紫。
女孩的眼眸里冷酷肃杀,还有无边的痛苦。
更有不屑,对男人的不屑。
林渊就这么站在原地,任她掐着,他觉得没有呼吸了,憋闷的狠,脑海里混混沌沌。
他没有后退。
“哼,读书人!”怜心盯着他,眼神冷酷如豹。
她掐的他快昏了,这个男人眼里却还是慈悲的眼神。这眼神令她不舒服。
“死丫头,你在干什么!”朱氏鬼哭狼嚎地冲出来,一把打掉怜心的手,将林渊牢牢揽住。
林渊挣脱开来,却因拼尽了全力,身子本就不稳,直扑向怜心去了。
两具绵软的身子,重重叠叠,扑在软软的草堆上。
朱氏跳起脚来,“青天白日的你们!”
她大张着嘴要爆发。
冷不防一个草团子不知从哪飞进来,正堵在她嘴上,堵个正着。
一口气噎在喉头,竟将她噎昏了,直挺挺倒在地上。
草堆上的怜心,被重重的林渊压制住,一阵气恼,身子像蛇一样扭动。
“不要动”林渊似乎吃痛。
身子下的人,格外绵软。
怜心此刻理智回笼,眼神重现清明,见他痛苦的很,很是不解。
不是摔倒地上,有多痛呢?
总不能一直这样,万一被路过的人看到。
她接着扭起来,胸口上的柔软,不知危险地磨。
林渊艰难地撑起双臂,往侧倒去。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怜心已坐起来,大眼睛迷惑地看着他,到底是个病子,这点痛能有多痛呢?
“你走。”她下了逐客令。
林渊皱眉看着与前日所见截然不同的女孩。撑起身子,缓了缓,走出窝棚。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回头看。
三角的窝棚底下,女孩的大眼睛纯净如镜,她蜷起身,将粉嫩的脸颊放在膝上,独坐凋零,幽静如兰。
仿佛刚才妩媚如狐的人,根本不是她。
他叹口气,迤逦而去。
朱氏醒了后,跳脚地又将怜心骂一顿。
怜心并不理睬,只在草堆里睡着,逆来顺受的样子,终是让朱氏心情好了些。
夜色深了,渐步入仲秋,月华如泄。
怜心盯着头顶的月亮,斜倚在草堆,与稀少的虫鸣里。
虫儿飞,虫儿飞,篮里的宝宝睡
娘亲哄她睡时唱过的儿歌,幽幽回荡。
越不要想,越发的执狂。
她的目陷入回忆里,回忆里满是阳光。
爹娘都在,她和姐姐每天都快快乐乐的,一天天长大。
后来
织布机旁娘亲的慈目,爹爹伟岸的身形,姐姐活泼的笑脸,都没有了。
姐姐卖身为奴,爹娘再也见不到了。
她挖心挖肺的痛起来。
咯咯咯,牙关又开始打架,寒气涌上心头。
糟糕,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在大凤山变成老妪时,就是这种极致的冷,透心凉。
好冷,突然间,承受不住的冷。
深深埋进草堆,抱紧自己都不曾有一丝管用。
大凤,大凤,你不是给了我神力,为何我还是这么冷。
不要,不要再变成老妪,他们会把我当妖怪
咯咯咯,牙关狠狠地打架。
忽然间,她听见一声低吟。
“闲游草草无人识,竹杖藤鞋一老翁咳咳离别何久,明月不胜愁”
那个人在隔壁念诗。
什么老翁,什么愁。跟谁离别,跟谁久?
怜心听了许久。
林渊一首首的念着,间或打起拍子轻轻和。
听着听着,她惊觉,身上不再冷,牙关也停止寒颤。
深呼一口气,好在没有变模样。
原来是跟心思有关么?她又竖耳去听,隔壁却没了动静。
只余一弯弦月挂枝头。
怜心窝在草堆里,那种炙热感又回来了,再不觉寒冷,闭上眼,睡去。
次日,怜心趁天未亮,已赶到大凤山,她觉得现在有能力了,要照顾外婆,也要攒银子将姐姐赎回来。
入得密林深处,幽暗少光,她状着胆子往那天看到大凤的地方去。
老人说有异兽出没的地方,必有珍宝,或许能碰到呢?
那日看到的十几个黑衣人被大凤开膛破肚,今日再看,已全然不见,只有一些衣裳碎屑和血污胡乱洒在地上。
想必已被野兽们吃光了。
怜心不由有些胆寒,密林中的黑暗加重了心头的害怕。
她跳跃起来,跃上树丫,探头去看,密密匝匝,果然好个茂盛的山势。
细白的手攀向一纹路斑驳的枝丫。
却冷不防,吃了一惊,这树枝怎么绵软又冰凉。
恍然间,一头细蛇已扑面袭来。
怜心急往后缩。
正此时,一声鹤鸣划过幽空,扑棱棱,一只头顶羽毛形似王冠,极为飘逸的凤头鹤瞬时跳过来,长喙轻易就将长蛇啄掉,它却站到了怜心对面的枝丫,仰着优美的颈,两腿并拢,细细地看她。
怜心觉得可爱,伸手想摸摸它。
它竟有如人行礼的样子,弯曲了细长的腿,低下王冠,向怜心示意。
怜心惊讶又欢喜。带着怜惜,轻轻抚摸它洁白的羽冠,眼神是无限的温柔。
凤头鹤绕着她的手温柔的蹭。
忽而扇起翅膀,轻飘飘离了枝丫,却不停向怜心点头示意,要她跟着它。
怜心心中愉悦,身子轻轻如羽,飘然落下枝头,跟着头顶的鹤跑。
鹤渐渐飞的越高越快。
怜心全心跟着,蹿上嶙峋的山石,随着山势增高,可见白云缭绕,真有如仙境一般。
额角渐渐出了汗,不知奔驰了多久,白鹤扑簌簌停在一处山石。
怜心收住身形,回头望,嚯,一衣白云如带,飘在眼前。她伸手去触,陷入白云里不见,再又拿出,云卷云舒,便觉有趣。
白鹤鸣叫一声,似在提醒,迈动长腿,优雅地在前头引路。
怜心嘴角笑出了酒窝,灵动跃出眼眸,雀跃地跟着它。
眼前豁然开朗,竟走出了密林,来到一处凌云绝顶处,如剑的悬崖峭壁刺入云霄,滚滚白云在脚下翻腾涌动。
白鹤的身子悬出峭壁,对着一个地方不停啼叫。
是让我下去么,怜心探出身子,一股寒风自崖底顶到面门,忙收回身形,抓着峭壁,不敢动。
凤头鹤收翅落到她身旁,以头上的王冠羽蹭她的手,使劲的蹭,似在推她。
怜心摸摸它的头,仔细一看,崖边有藤蔓,好吧,就下去看看,不是没死过。
她闭闭眼,横了心,攀着藤蔓慢慢往下溜。
凤头鹤在她身边环绕。
滑到一丈地处,凤头鹤停在一角的峭石上,不住啼叫。
怜心注目看去,是一朵血红色,类似灵芝的东西。爹爹在时,曾在山中枯木里发现一朵发黑的菇,菌伞很平,划着半圆,收在中心,他说是灵芝。
这朵也有些像,只是颜色是红的。能让白鹤这般指引,难道是好的灵芝?许是红色的,比较稀少。
怜心伸手摘下来,小心地揣入怀中。顺着藤蔓,攀爬上去。
白鹤展翅在她旁边跳舞,心情很好的样子。
怜心咯咯笑出一声,对它说话,“我得走了。”
鹤鸣欢叫一声,展翅在她上方盘旋,继而追层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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