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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头抱着双臂,仰头靠在后面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个烟圈。显然是正在努力寻找着办法。初辰和三姑都不敢打扰,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一直缩在墙角的方占水冷不丁冒出一句:凯乌穆啊尼亚!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众人一跳!谢老头一个哆嗦,烟灰撒了一身。他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打。初辰满怀歉意地起身,一边道歉一边向方占水走去。“不好意思,谢同志!我哥哥精神有点问题,经常胡言乱语,请谢同志不要介意,实在对不住了。”说着,初辰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手绢,帮着方占水擦掉满嘴的哈喇子。三姑也颇显得有些尴尬,站起身来局促地看着谢老头。
“不不不,不碍事,”谢老头左手夹着烟,不停地朝着初辰摆手,右手还在扑打着自己沾满烟灰的制服,口中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然后满脸狐疑地走向方占水。
初辰见谢老头走来,更加显得窘迫,口中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谢同志,您坐您坐。我这个哥哥精神有点问题,让您受惊了。对不住对不住。”谢老头没有理会她,径直来到方占水身边。他瞪大眼睛盯着方占水,足足看了半分钟,愣是眨都没眨一下!
三姑见状,转过身来,目视着眼前奇怪的一幕。初辰则一动不动待在旁边,显得有些不安,双手来回互相摩挲。
谢老头突然开口说道:“兄弟,你刚刚说的话能再重复一遍撒?”初辰赶紧又来道歉:“谢同志,我哥胡乱说的,您别当回事……”这次是三姑大手一挥,打断了初辰。她本能地意识到方占水口中的这句看似胡言乱语的话可能另有其义。
等了半晌,方占水缩在角落里,眼神迷离,充满畏惧,始终没再说一个字。谢老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突然,身后再次悠悠传来同样的声音:凯乌穆啊尼亚。谢老头一个激灵,再次转身,紧皱眉头上下仔细打量着方占水。
良久,谢老头重新坐回位子上。他看着三姑问道:“到底弄撒子嘛?你们什么来头?”三姑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当场一言不发。谢老头把手压了压,示意三姑坐下。初辰也回到位子上坐了。
谢老头看三姑和初辰不说话,便率先打破沉默,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要找的这个苗人会蛊术撒?”三姑闻听此言,浑身一震!她不知道面前这位看上去来邋里邋遢的老头究竟有什么神通,居然能够一下子点破其中玄机!
出于谨慎,三姑还是没有说话。谢老头看出了她们的心理,又点上一支烟,呵呵一笑,说道:“刚刚那位小兄弟说的是苗语嘛。”初辰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她深知方占水虽然有些文化,英语倒是能说些,但是这苗语是断然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谢老头又开口说道:“我在此地生长五十来年,见过苗人无数,打过交道的也数不胜数。虽然绝大部分苗人已经汉化,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熟苗】,但是多多少少都会说一些苗语。我老谢没啥子本事,唯独对人文地理情有独钟,自小喜欢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对这苗语也稍有了解。刚刚那位小兄弟说的苗语翻译过来就是两个字:财富!”
财富?听到这两个字,三姑浑身一颤。她很自然地联想到在王德昭的别墅里,那满满一箱子的黄金和大团结。再一细想,方占水那天从楼上下来,手中拎着的正是这只装满黄物的箱子。难道是王德昭在这箱子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三姑不由得眉头一皱,本以为这事到此了结,从此再无瓜葛,但是这王德昭心思缜密,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初辰突然恨恨地骂了一句:卑鄙!显然,她也料想到这事必然与王德昭脱不了干系。
谢老头再次打破了二人的思索,说道:“老谢我猜的如果不错,这位兄弟应当是中了蛊,你们此次要找的这位苗人莫不是要为他解蛊撒?”三姑闻听此言,知道眼前这位老头或许有些本领。既如此,就不用再刻意隐瞒了。于是她承认方占水确实中了蛊,只是苦于自己对蛊术毫无了解,只得求助高人。
谢老头目光突然冷峻起来,问道:“你们是咋知道他中了蛊撒?”三姑回道:“我们住在农村,很早就听村里的老人提及蛊的传说。我儿年轻,之前并无任何不适,来到此处后突然失了心智,似与老人说的中蛊现象类似。再加上此地苗人众多,蛊术多在苗人中流传,故有此猜测。这个马平都确实是家中老人托付我等前来寻找,恰巧他又是苗人,所以此人我等势必要找到,一来了却家中老人心事,二来我儿或许可有一救。”
谢老头把身子前倾,眯起双眼盯着三姑,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说话。显然,他对这个勉强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三姑修道多年,本就不会骗人,但是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再加上此时此刻她所面对的是一位警察,如果说一些怪力乱神的话题只会徒增困扰,于事无益。三姑只得默然地低下头不去看他。
谢老头没有再咄咄逼人。他重新靠在椅子上,说道:“蛊术由来已久,之所以在苗疆之地能够发展壮大,乃是因为云贵之地多山川茂林,百虫集聚与此。苗人本就有自然崇拜,故而渐渐自成一派术术。后经过多代人的演进与改变,其中许多精髓被中医汲取,继而流传。比如中医之中的以蛊易容之术,便是用蛊虫啃噬人的面部骨骼,继而改变脸部结构,再配合中医药理之法,便可改头换面,以假乱真。”谈及此处,谢老头似乎有些得意。的确,在不懂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本就有至高的成就感。
初辰听得津津有味。谢老头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的蛊术已经与之前大大不同。首先是常人的认可程度大不如前,认为这是一种迷信。其次,当代人的物质追求已然盖过了对这些枯燥文化的传承。所以现在学习蛊术的人越来越少。如今的蛊术只有在一些生苗地区依然默默流传。”
说到此处,谢老头打住了话头,现场安静了一阵。突然,谢老头话锋一转,严肃地看向初辰问道:“你刚刚为何会提到本地宾馆死人的事情?”
这一问,来得既突然又直接。初辰毫无准备,一下子被问得脸色铁青,憋得说不出话来。不待初辰回答,谢老头继而又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一次,谢老头没有带出他那重重的当地口音,语气中也透露着不容反驳的咄咄气势。
三姑见初辰憋屈的样子,代她答到:“谢同志,是这样的。我们三人来到此处寻人,因为手中拮据,便挑了一处便宜的宾馆入住。中间因为有事外出几日,回来后本打算还要再重新入住,但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便打消了念头。故而才有之前的疑问。冒犯了谢同志,还请勿怪。”说罢,三姑拱手行了个礼。
谢老头没有吱声,默默听完三姑所言后,又点起了一根烟。他抽了几口,弹了弹烟灰后说道:“这案子是个大案,市里面高度重视。我们小小县城已经难以招架。现在案件的所有卷宗已经全部移交到市公安局,这里县派出所的大部分警力也都随卷宗支援公安局和配合公安局封锁了那个宾馆。所以,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多嘴。”
初辰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宾馆被封锁了?可是昨晚三人还在宾馆入住,除了那位张言武,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到!难道是刚刚封锁的?初辰问道:“敢问谢同志,你们什么时候封锁的宾馆呀?”“当然是一接警就封锁了,第一时间保护现场,这是基本的常识。”
初辰愣住了,她看看三姑,发现三姑表情也是异常严肃。谢老头见到情况似乎有些反常,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知道些内部情况。他开口说道:“二位,这样如何?我先陪你们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个苗人,毕竟救人要紧嘛。条件是事情了结以后,你们配合我们警方调查宾馆案件,如何?”三姑看了谢老头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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