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国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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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人呐，还真是只看表面的生物。

一个人，只要他表面是干净的，里子再黑也没人会多扯他两句；另一个人，一生干干净净心地善良，只要有那么两件小事盖在面上在白的上黑出一块来，那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恶贼。

一旁嚼舌根的人不管自己里里外外都灰脏的跟个那啥似的，揪着人家那点错处不放，转头又对那种黑得发亮就仅沾两块白的选手说什么浪子回头是岸，权当看不见自己以前有多脏，这就叫乌鸦站在煤堆上。

李顺原先祖上都是说书的，跨入新时代后就没再继续这个行当，他父亲当兵回来也不赞成他继续当个收音机里讲评的，但那一脉相承的嘴皮子倒是传了下来，导致他要是愿意，说点啥都能带上戏剧色彩，所以总有人说他肯定适合去学相声。他给人呵呵一乐，上了个汉语言文学的专业，大学毕业后留在京城当了个记者，人聪明有幽默感也懂得审时度势，地位爬得还蛮快。

他还有手绝活，那就是看人，他更容易能看出别人的真实想法，所以采访出马那叫一个无往而不利。干了好几年新闻工作，他对人心人性的看法又深了几层，知道“人”这个简单的字儿要写好能有多复杂。

他可是亲眼瞧着过那些人能有多善变多尿性，要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那真是比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俩物种之间还大，要说真有人转世成狗或者狗转世成人他都不会太惊讶，反正总有人像着。

刚毕业那会儿，过年的时候他回老家陪自家老爷子唠嗑，几杯白酒下肚什么牢骚都出来了，他感叹这世上人真是千面万心，心变得比隔壁半岛国家的脸还勤快。

有的人私下里骂人骂的比谁都勤快，见面时又是满脸堆笑如沐春风，跟长了两张舌头两个嘴脸一样；有的人表面上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关切人事的样子，私下里八卦造谣起来那叫一个得劲，啥都敢编跟uc是他家里开的一样；有的人老双标了，一天到晚网络孝子网络善人当的起劲，跟谴责别人他能拿钱似的，回头家里父母念叨两句都要怼回去，公交车上看着一身脏污带着汗臭的大叔躲得比谁还快，口号喊得震天响一到现实就拉跨。

李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觉得很多成人比那些不懂事的熊孩子还要来得讨厌。熊孩子那是不明事理，但不少自以为成熟的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网上一套现实一套那才叫知道哪脏往哪钻，简直腌臜。

现在他不这样了，因为看的多了，就连自己都想骂了，觉得自己也绝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在这世上谁又能干干净净的活着，难道说小恶就不是恶了？生活里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没有错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脏的东西，谁也没资格跳脱出来指责谁，所以才要法律这个本本在那儿摆着，压一压人心底的邪气儿。

见的事儿越多的人，越能理解人心的偏颇，越能清楚那本本儿的作用，无病呻吟的人才会觉得人家治理国家的没他一个最多治理一个工作组的人聪明，才会觉得什么事儿不该依着那“漏洞百出”的本本该依着他来。

那本本是不完善，但却是护着国护着发展的东西，所以李顺也学会了不带个人情感的去报道，因为人心的偏向，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不过综合来看，他可能还算是少数立场客观而相对公正些的媒体人，在业内已经有了名气，这有了名气就不用再做那么多违心的事儿了，人家看的就是他的直言，所以他还过的蛮舒服，自认为不算有太多错处，不至于被骂上太多的无良。

但他也会有累了的时候，像他这样已经混成名笔的人那都是宝贝，他向部门上请了两个月的假，打算去转换一下心情。本来他是打算追寻热门话题去支教的，回来也能写两篇稿子，但被一个老友说教了一通，说是短期的支教对孩子们其实并不算好事，谁也没办法投入进来，那边的师资安排更是困难，所以他就放弃了。

到最后，还是家里的老爷子给他指了个去处，说他有个老战友以前支援到南方去了，家里的女儿现在扎根在了云楠一座小县城里当老师，虽然条件远比不上支教的苦，但和京城这一带那也是天壤之别，他也可以顺道去看看山野风景转换转换心情。

李顺一寻思，觉得这主意不错，贫困县和一线城市的教育水准差别也是个不错的话题，而且有正牌的老师他也不用担心耽误着学生，云楠更是一个十分适合散心的地方，妥了。

一切联系妥当，人家也是个热心肠，连短期租房都给他找好了，他也是带了点北方的特产，坐着一大早的飞机直抵昆明，高铁转大巴才到了那个小小的县城里。小县城的地势较高，像是坐落在矮矮的山丘上。

一路上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明晰起来，南国的季节总是要比北方来的更为热烈，生命力满溢着蓄进丰富的色彩里，清亮着透射温暖的阳光。明明看得见起伏的山势，却总让人感觉一切都是辽阔的，万物都是自由的，从脚下出发便可一路到达无尽遥远的天际。

李顺内心也不免有些开阔起来，自然的风光确实能帮助人放松心情，要不是他高原反应有些严重，他早就跑到天高地远的西北去了。不过这边的风光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人就是对少见的景色才会感到稀奇，要是这能有个人在乐山大佛脚下住十年，就是到了大雷音寺都不兴得拍照，面见佛祖都得说一句这大佛我曾经见过的。

他按照发来的地点去了租房子的地方和房东见面，至于老爹战友家的女儿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走不开，他也不需要人搁旁边看着自己能处理情况。办好手续交完押金，因为是短期租房，价格自然要高上一些，但这边的物价肯定和首都没法比，所以他付的相当痛快。

房子是户主事先打扫好的，被褥也留了两套洗干净的，他没有洁癖，被单上也残留着刚刚被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所以他只是买了点洗漱用品就算是正式入住。房东是个爱笑的有些胖胖的大姐，很热情地给他讲解了水电的开关和附近能买东西能办事的地方，还跟他说没做饭的时候上楼上去她那里一起吃也是可以的，大姐的手艺街坊都说好，李顺只能在一旁点头说好，陪着笑跟个见婆家的大姑娘似的。

李顺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热情的大姐，但对这边的观感难免又好上了几分。开头几天他打算先在城里城外到处逛逛，之后再跑去学校里做做调研看看有没有能写的东西，没有他也不强求，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换个生活方式放空心情。

他走到床边，梧桐没落完的老叶片就杵在外面，挡住了半条街景，明亮的天光中浮起些许扬尘来。周围的建筑并不高，表面攀附着时光留下的些许陈旧的印子，少许蓝绿色的玻璃模糊地倒影出街道上不多的来往车辆。小孩子的嬉闹声从打开的窗户传进来，一切都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提醒着李顺这里是和那座沉重的京城截然不同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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