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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疑白眉上仙感受到了双杀燕的杀气,所以提前出关的?”
“不得不怀疑啊。而且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在修仙界流传已久,说的就是历代魔教教主出关时的情景,联想到子弃前辈用出的绝招双杀燕,分明就是量身定制的。”
“实话实说,能够做到黑白分明一剑双杀的人,我觉得一定不多。”
“你也赞同我的看法?”
“行渊,你仔细想想,至今为止你每次见到子弃,他有什么古怪的举动吗?”
“我打刚才就一直在回想至今为止子弃前辈出现的所有场景。”
“有结果吗?”
“子弃前辈每一次出现,都在师父出关的前一天,当天夜里会暂时住下和我们闲聊,转天师父出关,两人就会进入茶室下棋,下完棋之后,再过一天或者两天,子弃前辈自行离开。现在想想,他离开的时候从来只和我们道别,却不去和师父讲,像是两人每次见面都仅仅是为了下一盘棋似的。”
“每次见面都是为了下棋?”叶飞若有所思,“他们是不是在用棋局的输赢,赌什么东西啊?”
“现在想想,好像很有可能。”
“好好好,我们再重新捋一遍啊。假设子弃是魔教的人,他和在九幽山闭关已久的白眉上仙约好了,以下棋的输赢赌一件东西的归属,白眉上仙答应了,所以每次闭关花费多少天一定告诉子弃,每次出关一定严格按照规定的时间去做,绝不多一天,更不会少一天。
这样两人的棋局和赌约就诞生了。每次子弃过来都要下棋,下棋赢了,他想要得到的那样东西就可以带走,下棋输了,那样东西就带不走。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肯定是白眉上仙一直取胜,否则不可能时至今日棋局还是没完没了。
那么关键问题来了,两人赌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啊。”
“就算有宝物也在师父那里,但类似他们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宝物能入得了法眼呢。”
“我倒宁愿相信子弃前辈只是为了看看老朋友才上山的。”
“我以前一直这样想,可今天不得不多个心思,因为今天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有一点我们都忽略了。按照惯例,子弃前辈一定要等到师父出关的日期到了,再来我桐湖派下棋。可是!”
“可是怎的,你快说啊!”
“可是师父这次出关与往日不同,是你挑战山门在先打扰了我们的静修,师父被逼无奈才会提前出关的,出关的日期比原定计划早了多日。
那么问题来了,子弃前辈是怎么在师父提前出关的情况下,马上找到山上来的呢!”
如雷霆炸裂,行渊一番话说得叶飞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是啊!明明白眉上仙提前出关了,子弃他是怎么在上仙出关以后的第二天,马上找上山门的呢?难道他一直在监视这里?
细思极恐!
叶飞忽然发现自己的直觉还是准的,初见面时便觉得子弃不对劲,之后随着交往的加深慢慢改观,现在又不得不怀疑他了。子弃能够在白眉提前出关的情况下准时出现在山上,要么就是他一直在监视这里;要么就是他已有了万全准备,提前登山准备和白眉一决雌雄。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他们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行渊也是神经大条,如果他遇事多想想,说不定早该察觉其中的问题,可他偏偏不愿意多想。直到子弃使出双杀燕,与魔教绝招暗合,才终于愿意动动脑子,总算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你说的有道理啊,若子弃一直是和白眉上仙商量好了时间,等着出关的时间到了才登山下棋的话,那他这一次怎么会在白眉上仙提前出关的情况下马上出现在山上呢,明显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所以我才睡不着觉的。”
“我也想到一件事情。”
“怎么了?”
“今天我和子弃下山喝茶,看到了很多魔教的人在山下聚集,行踪诡秘似乎在商量什么计划。”
“有这等事,大批魔教聚集我要马上禀报师父才行。”
“不必了,我想白眉上仙已经察觉到了,否则也不会提前出关。”
“现在怎么办。”
“我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暗自行动,以防打草惊蛇。”
“你指的是……”
“今天晚上是子弃在山上住的最后一夜,若他不是魔教的人自然最好,若他当真是魔教妖孽而魔教又刚好有什么计划,那明天的棋局一定是魔教展开行动的时候。
所以,咱们应当赶在他们行动没有开始之前,先下山端了魔教的老窝。”
“现在吗?”
“子弃说他从不睡觉,所以一直在院子里站着,看似是在练功,其实很有可能也是在防止咱们偷偷溜下山,看穿了他们的计划。”
“所以呢?”
“所以咱们从窗户走,走后山绕远道偷偷下山,任凭子弃神通盖世,有白眉上仙澎湃的仙力做掩护,他也未必能察觉到咱们的行动。”
“就这么办。”
“走。”
“还叫上其他人吗?”
“人多了是累赘,还容易暴露行踪。你我二人下山就够了,天亮之前折返,他们不会怀疑的。”
“按你说的做”
当下,叶飞和子弃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向后山开的窗户,偷偷探出脑袋左右查看确定没人,“嗖”的一下窜出去了,遁入密林深处。
“子弃啊,子弃,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叶飞在心里这样想着。
……
黑暗的夜,萧瑟的风,纷飞的落叶如同从天而降的剑雨。
时值深秋,万物凋零的季节,仿佛昭示了一代强者的陨落。
两道健影于黑漆漆的密林中快速移动,弯弯的月亮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忽然,当先一人脚下一空,身体前倾险些栽倒,竟是他落脚的石头碎裂了,林子的另一边马上闪出一道亮光,冲向他栽倒的地方。
“刷!”光芒击中了他,他倒地不动了。
林子里走出三个人,走到近前看看他的死活,当先那人一边走一边说:“另外一个是逃走了吗,你们去追,一个活口不能留下。”却不得不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咽在嘴里,因为倒地的人影忽然暴起,一个错身而过的功夫便割下了三个人的头。
三人怒目圆睁,至死不能瞑目。
林子另一侧,行渊走出来,手里握着一个鱼叉状的诡异事物,“叶飞你没事吧?”
“腹部被击中了,不过死不了。”月光映照,露出人影刚毅的面容,正是偷偷下山的叶飞,“刚刚的强光是你手里的东西发射出来的吗?”
“多半是。”行渊抓着那“鱼叉”走过来,“它旁边有一个守卫,被我解决了。”
两人距离足够近,叶飞将“鱼叉”接过来,放在光下观瞧。
这是一个由人的大腿骨和盆骨拼凑而成的物件,尖端有着锋锐的轮廓,惨白的骨头表面蒙着一层幽绿的光。翻个面,叶飞吓了一跳,背面的骨头上居然长出了人脸,能够辨认出清晰的五官,幸亏眼睛是闭着的,不然以叶飞的定力也要被吓个不轻。
人脸就像是自然而然长在骨头上的,在夜下显得分外诡异。
“你见过吗?”叶飞问。
“从来没见过。”行渊的额头上布满了汗,他意识到自己戳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大腿骨和盆骨拼凑成的骨刺,锋利的一头插进地面,另外一头缝合着人面,如此诡异的东西古籍中也没有出现过。”叶飞同样出汗了,出的是虚汗,大概是因为心里的紧张,“不过,刚刚那道光看着有些眼熟。”
“你见过?在哪里?”
“樊村!当年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倾以一己之力屠戮整个村庄,蜀山之虎云烈出手阻止的时候,也有一道光射向他,险些将他置于险境!那道光与刚刚攻击我的有些相似。”
“冥王宗少主?连蜀山之虎都能置于险境的邪光?”
“更不可思议的是,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倾也有一双红褐色的瞳孔,我总算知道子弃是谁了!”
“你的意思是?”
“呵呵。子弃啊,子弃,难怪你不敢将真实的姓名说出来了。”
行渊马上明白了叶飞的意思,脸上现出极端的惶恐,“子弃前辈多次上山,不可能是……”
“没什么不可能的!看看这些骨刺你还不明白吗,怪只怪他一时技痒暴露了身份。”
“我看他不是技痒,是你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他看得兴起以至于乱了方寸。”
“不管怎么说,咱们的猜测已经对了一半,魔教的人果然已经上山了,还布置这些不知名的东西想必是在结阵,咱们今天晚上要将他们连根拔除。”
“你是说同样的骨刺还有很多?”
“当然。我记得当年和炎天倾交手的时候,同时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爆出了四道光,想必同样的骨刺会遍布在山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我们要搜索群山。”
“要不还是先回去和师父说一声吧。”
“白眉上仙心中肯定有数,他不出手是因为子弃在旁边,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口头约定,彼此的存在就是对对方最大的束缚,咱们要替上仙分忧才行。”
“你说的有道理,我跟你走,叶师兄。”
“跟我来。”
临走之前,叶飞试着用三昧真火灼烧骨刺,可惜骨刺纹丝不动,可见它不是寻常的骨头,是被人炼祭过的,只能让行渊以五行创生中的土系创生将它深埋。
做完了这些两人才重新上路,他们身法极快,化作两道剪影在夜下若隐若现。
那以后,两人又成功拔除掉两根骨刺,过程非常顺利,到第三根骨刺被发现的时候,叶飞遇到了一个熟人——郝春秋。
这家伙被自己废掉的右手已经重新长出来,只是看上去非常小,像是一个肉瘤正在胳膊上的窟窿里慢慢长大。魔教功法诡异,似这等断肢重生的法术也只有魔教才有,只不知这叫不叫逆转乾坤?若是的话,那魔教不就是和苍天为敌吗?
此时,郝春秋正端坐在山石上冥想,守着身边的骨刺不容许出现丝毫闪失。令叶飞不快的是,郝春秋身边的骨刺长出的脸,居然和白日被他毒打的小道童一模一样,可见那个可怜的道童已经遭了毒手。死亡的过程一定痛苦万分。
叶飞血往上冲,恨不得马上冲过去解决了郝春秋,不过转念一想,郝春秋实力不俗,经过白天的事情一定多加小心,若是仓促动手没有第一时间解决掉他,闹出太大的动静,引来他人的关注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叶飞悄声对行渊说:“这个人不好对付,咱们先不管他,去把其他的骨刺拔除了,山上一定还有。”
“好,照你说的做。”行渊对叶飞言听计从。
桐湖派所在的山峰面积算不上辽阔,即便如此,经两人地毯式搜索,发现并破坏的骨刺也多达十根,其中有三根是没有人把守的,剩下的七根有着穿着麒麟袍的魔教门徒把守。
两人一边搜索,一边杀人,遇见的最厉害就是郝春秋了,其他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天快亮了的时候,两人匆忙回山,从后窗跳入屋内,用被子裹了头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再推开门一步三晃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子弃看着两人,目光深不见底,仿佛一眼将它们看穿。
行渊心说难道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立时有些慌乱,还是叶飞沉得住气,勾勾他的手指小声对他说:“你怕什么,就算撕破脸,他处心积虑的布置也只剩下郝春秋守着的那一根了,根本成不了事!”
行渊被他鼓励,总算松了口气,勉强学着往常的样子主动接近子弃和他攀谈。
子弃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笑笑道:“等你师父出来就要开始下棋了,容我清静清静想想棋路。”
“好、好。”行渊慌不迭的答应,赶快远离了,叶飞却有些糊涂了,子弃的目光分明表示已经洞察一切,可如果洞察一切的话子弃为什么不说话呢,为什么不阻止呢,看着自己处心积虑的布置失效?他图什么?
叶飞弄不明白,子弃这个人他始终看不懂,更看不透,一直都是。每次都是中间发生一些事情,令他对子弃的想法大为改观,可说实话,子弃的真心他始终没有看穿过。
一个无法被看穿真心的男人,他心中的韬略和志向一定深不见底。
“怎么红娘还不来呢。”这个时候,叶飞开始想红娘了,为了证实子弃的身份他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而那些证据只有红娘才有,“红娘啊,你快回来啊,你只要先一步回来证明了子弃就是那个人,棋就不用下了。”
在叶飞心急如焚的时候,子弃的目光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这一笑让叶飞有些慌乱,转身便走到白眉的房门前,想要伸手敲门,手都抬起来了又觉得不好,准备再放下,可还是想敲门,又抬起来,如此往复多次,门内的人出声了:“男儿大丈夫,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叶飞心说白眉骂的是,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吧。”白眉说。
一如以往的陈设,白眉闭关结束总要住回原先的居所,叶飞站在床榻两米之外向上仙拱手:“打扰您休息了上仙。”
“有什么事。”
“确实有件事。”
“什么事说吧。”
“我和行渊在山下发现了几样东西,想让您看看。”
“不必,我都知道。山上的事没什么瞒的了我,只看我想不想管罢了。”
“您果然知道,但我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不阻止?”
“是的。”
“叶飞,你知道我为什么在九幽山扎根吗。”
“听说您是镇守九幽监视魔教一举一动,防止他们有所图谋。”
“没错。因为这个目的我常年居住在九幽山上。本来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就够了,想不到一年秋天认识了渊儿,看他孤苦伶仃的就带上了山,至此一发不可收拾建立了所谓的桐湖派。
其实我本心里只认可蜀山一脉,一心维护蜀山的正统,在九幽地界建立一个门派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就没有传授很多仙法给他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此次对话,白眉态度有些许转变,没在以本尊自称,而是我我的称呼,听起来亲和很多。
叶飞却是微微蹙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明白,迟疑地问“您的意思是……”叶飞很想大胆的猜一猜的,不过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难听,干脆不说。
“我的真意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重要的是,我来九幽山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并监视魔教,防止他们有所异动。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做这件事情,二十年来魔教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难道……”
“你聪明的很。”
“难道那局必须下的棋,它的真实意思是……”
“没错!我和子弃下棋,我赢了,子弃不许对蜀山有非分之想;我输了,便需要让开一条畅通无阻的大路给魔教。”
“原来是这样。原来蜀山的和平是您常年足不出户换来的,您真的太伟大了。”
“谈不上伟大。我爱这座山,愿意看它兴盛,仅此而已。”话到此处,白眉似有动情,沟壑嶙峋的面容现出丝丝缕缕的憧憬和热爱,不过话锋一转,这份真情很快被掩盖“将近二十年,说是威慑其实也是魔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发动进攻,那个人不动则已,动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绝了,要有十足的把握。很明显,他这一次来势汹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是打算与我彻底做个了断了。”
“您为什么不将此间的事情通知掌门呢。”
“哎,有些事你不会懂。”具体原因白眉没说,不过叶飞基本可以想到。三十年前,蜀山主峰之繁荣为历代之最,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精才惊艳之辈,现任掌门李易之入门最晚,可偏偏被选为继承人,继承天下第一大宗派,这一举动就连和一贯和掌教亲近的蜀山之虎云烈都颇有微词,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因此,从李易之代理掌教之位开始,主峰的师兄弟们貌合神离,纷纷出走,以无言的沉默去表达对师父天之一仙项浩阳此番安排的不满。也因为这个原因,李易之多少年没有管过诸峰的事。想必白眉上仙一定也是对当年的安排非常不满,所以借口镇压魔教隐居在九幽的,甚至不愿在蜀山的范围内活动。
哎,仙人高傲,不会像凡人那样为了芝麻大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但心中的苦涩却一点不少,只能默默忍受。
“那现在怎么办?”
“现下的事情已经不是棋局的问题,但仍然希望通过下棋可以化解。本来我为了救你消耗不少仙力,按理说是魔教发动进攻的最好机会,子弃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可见这盘棋他已经十拿九稳,无论怎样都要赢我了。”
“山上的师兄弟们怎么办?”
“他们应当了解真相,应当学会担当!如果眼下的坎能够迈过去的话,桐湖派就此开派,我白眉将脱离蜀山,以金柬传遍诸峰。若迈不过去,那便没有办法……”
“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命运的洪流已经冲到眼前了。命运之子长大成人,既定的命运会加速开启,一切都是定数,躲不掉的。”
“那您还愿意出手救我?”
“留一人救蜀山,杀一人救天下!在天下和蜀山之间做选择,我和李易之的答案是一样的,救蜀山!”
“您真的认定我就是命运之子?如果真是那样,我怎么可能毁灭天地却唯独放过蜀山呢?”
“因为你是蜀山人!就像我,即便身在九幽多年,也一直以来都以蜀山人自居。”
“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如此执着。”
“不执著怎能入仙道!叶飞,不必太在意,放松身心接受便好,对你而言总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可是我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绝不接受命运的摆布。”
“小心弄巧成拙!天道算尽一切是为天机,天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无涯不行,青山不行,你也不行!”
“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青山和无涯开启的因果,终将在你们这一代走向终结,这是命,千年之前留下的宿命,谁都跑不了!几乎九州大地上所有强大的生物都在等着这一天,这一天是旧世界的终结,是新世界的开始,没人知道未来是怎样的,其中的大多数都仅仅是妄想着能够活下去。”
“上仙请您明示,千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两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
“还没到时候!现在还不是知晓历史真相的时候!不过已经不远了,可见的未来就在眼前,你耐心等待便是。”
“上仙。”
“不必多言。把师兄弟们都喊过来吧。”
白眉上仙的一番话令叶飞知晓了身上的命运,这充满痛苦的命运之前从子弃口中吐出已令他万分震惊,现在又被白眉上仙亲口告知,顿时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觉。为何,为何被命运选中的人是他,灭世的人是他,承担所有口诛笔伐,承担所有罪恶的人都是他!他明明只想好好活着,和纳兰若雪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与方白羽一道探讨仙道至极的奥秘,为什么,命运偏要推着他走向绝路,为什么!
天道不公?
万物沦丧?
为什么就连恶贯满盈的炎天倾都不是灭世的人,而命运偏偏选择了他,为什么!
叶飞恍然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恍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叶飞忽然感觉到,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九幽山上,所以轮回之门开启了,命运的洪流不可逆的冲击在九州大地每一个人的身上,所以白眉上仙不得不直面魔教的狂风暴雨。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是罪恶之源?
白眉看到叶飞恍然若失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前人造的孽要你来抹平,其中的滋味肯定不会好受。不过没办法,生在这世道上有几人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太多太多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如何,李易之如何,云烈如何,子弃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脚下的路永远不是自己决定的,是天决定的,它让你走向哪里,你便要走向哪里,它让你向东,你就不能向下!这就是天意。”
言罢,白眉上仙悍然立起,细查周身确保穿戴整齐衣冠完好,抬起头、昂着胸,虎步龙盘地走出门去,他想必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像白眉上仙这种将蜀山视作一切的男人,若真是下棋输了,一定也会死战到底的吧!
“照顾好你的师弟们。”在迈过门槛之前,白眉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在留遗言吗?
几乎同一时间,风尘仆仆的红娘脚踩黄金凤从天而降,她终于归来,想必带来惊天的秘密。只见她远远地避开子弃快步走到白眉门前,深深地望了白眉上仙一眼却没有说话,径直进屋,找到了魂不守舍的叶飞。
“坏了,叶飞,坏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快逃吧咱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的心情非常急切,但声音却压到最低,只有近在咫尺的叶飞能够听的到,“叶飞,那个子弃,那个子弃其实就是代理魔教掌门之位、统领两宗三堂、继承了昆仑剑出,血海汪洋;黑白分明,一剑双杀名号的男人。
他的真名,叫做炎真!
字子弃!有传言他要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未来,甘愿以博大之心顶天立地,放弃渺小自我,成就一番惊世伟业,故字号子弃。那个男人,他就是炎天倾的父亲,冥王宗真正的宗主啊。”
“炎真!好一个真字,你骗的我好苦,骗的桐湖派上下好苦。”其实时至今日,叶飞早已猜到子弃的真实身份。试想普天之下能逼的白眉上仙每次出关都要下上一局棋的男人能有几个!试想九州大地有几人愿意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未来,甘愿以博大之心顶天立地,放弃渺小自我,成就一番惊世伟业。试想放眼九州,又有谁能够使出黑白分明,一剑双杀!
想必,在子弃出招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猜到真实身份的准备了吧。就已经十拿九稳可以取得棋局胜利,为进攻蜀山开一条道路了吧。就已经知道白眉上仙会提前出关了吧。
他已经失去耐心了,看到自己以后,子弃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急于完成心中的宏图大业。
“好啊,好一个子弃,好一个炎真,你伪装的可真好,你果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是一个能够将炎天倾调教得如此邪恶的男人,你配得上我对你的分析“阴险狡诈,邪恶至极,还善于伪装。”
好,很好!炎真,今日便看一看,你能不能攻破上仙的棋局,看一看我能不能阻止的了你。”
“叶飞你别傻了,咱们快走吧,你斗不过他的。
那个炎真据说是以炎家最小儿子的身份继承了冥王宗的大业,在此之前经历了与长兄的激烈斗争,将对方满门杀尽,这才坐上宗主宝座之位。却仍不满足,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其他几个哥哥、姐姐及其家属全部杀死,让整个冥王宗成为了他一个人说的算的地方。
之后以一宗之力同时进攻另外一宗三堂,遭到合围愿犯奇险,孤身闯入合欢堂禁地策反合欢堂堂主;再利用合欢堂堂主引来烈弓堂堂主与之决斗,取胜后将他降服;最后于昆仑山火山口与蚩尤堂和拜鬼宗的大部队展开决战,终究取胜,成为了代理教主。
炎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狂人、疯子,非常擅长以小博大,擅长找到坚不可摧堡垒上的裂缝,在裂缝上持续挖掘形成墙体的坍塌,使得堡垒瓦解。
据说,炎真在母亲肚子里足足呆了三年,生下来就能说话、会识字,他父亲给他取名叫做炎真,他自己直接开口反驳说要叫子弃,引来炎家上下的惶恐,为此甚至请来僧人做法七天七夜,到最后炎真也没有妥协,家人无奈便让他字号子弃。更不可思议的是,炎真这个人天生冷血,还擅长伪装,除了名字的事情,从小到大对父亲和兄长几乎是言听计从,炎家老小都很喜欢他,愿意带他玩耍,教他本领,特别是炎父对其格外看重,几乎就是倾囊相授,毫不避讳。却万万想不到,所有的美好全是假象,是炎真为了得到信用做出的样子,到他学有所成之时,便在父亲的饭菜里下毒,毒死老父继而嫁祸给长兄,两人为此事多番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家人也分不清楚谁是谁非,直到炎真的母亲也毒发,众人这才相信是长兄搞的鬼,和炎真一起杀掉了炎家长子,推举炎真坐上宗主宝座。
却哪里想得到,炎真心狠手辣,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计谋。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被他亲手毒死的,为的就是嫁祸大哥,坐上冥王宗宗主的宝座。居然就真的被他蒙混过去。
炎真当了冥王宗宗主没多久就原形毕露,杀死了所有亲人,至此整个冥王宗为其把持。
而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在位没多久就发动了针对一宗三堂的战争,冥王宗内部都以为他疯了,纷纷对其发难,炎真一一化解。在一宗三堂结为同盟准备攻打冥王宗的时候,炎真犯奇险孤身闯入合欢堂的领地,以男欢女爱之术顺利降服合欢堂主,再利用合欢堂主引来烈弓堂主,与烈弓堂主公平决斗胜出,就此将他収入麾下,成为第一爪牙。最后集合合欢堂、烈弓堂两堂之力与拜鬼宗、蚩尤堂展开决战,据说决战当天炎真又行奇险,只身闯入联军腹地,杀死拜鬼宗宗主将其头颅悬挂于帅旗之上,进攻的部队至此臣服,可见的伤亡被避免,魔教各方势力全部认其统帅,将他视作领袖。
在那以后,众人本以为他会马上发动针对蜀山的战争,却没想到炎真居然一反常态,过上了韬光养晦的生活,一边给魔教大换血,让整个昆仑为其彻底掌控,一边不断寻找力量,更派出间谍渗透入蜀山核心。据传言,他曾对合欢堂堂主吐露过真心,他说自己做事,看似鲁莽实则经过精密的计算,所谓的行险在他眼里都是十拿九稳之举。依他判断,想要攻陷蜀山,结束昆仑和蜀山的千年夙愿,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足以对抗蜀山戮神阵的方法,只有破解了戮神剑阵,攻陷蜀山才成为可能。
因此若干年来,他一直都在找寻力量,寻找足以攻破戮神剑阵的强大力量。
很显然时至今日,他已经找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打算一鼓作气攻破蜀山了。”
“你怎么知道他获得了力量?”叶飞不解。
“可靠消息,万骨血阵已经被炎真磨合成功了。”
“万骨血阵又是什么?”
“据说其原本只是一个设想,来源自昆仑山的初代强者们。炎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万骨血阵的架构图,一心将它组建成功,这些年里他始终都在忙着这件事情,魔教普通弟子手中的仙剑全部换成血剑便是在这个时候,没想到他真的成功了。”
“我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他成功了。”
“因为线人回报,炎真曾在三个月前动用了一次万骨血阵的力量。当时昆仑山上升起血旗,初看是云,细看是海,血海高达万米,垂直高度甚至凌驾于山峰,血之外衣下裹挟着数不清的魂魄和骸骨,血海所过之处万物凋零,众生皆叹,原本灵力充沛的昆仑山地穴几乎在血海腾起的当天便灵力衰竭,过了整整一个月才慢慢恢复过来。”
“如此说来万骨血阵一成,先是耗干了昆仑山内的灵力,所以明明时间仓促,子弃也不得不选择进攻蜀山了,他是要以战养战。”
“你分析的没错,子弃此行势在必得!赶紧走吧叶飞,咱们斗不过他的。”
“要走你走,我要留下。”
“为什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我叶飞要走的路。无论那人有多强,无论那人有多卑鄙多邪恶,只要他招惹到我,我叶飞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疯了?”
“你走吧红娘。这是蜀山和昆仑的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能带来关于子弃详细的情报我已经万分感谢。”
“叶飞,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舍弃你自己离开呢。”
“我也不会舍弃桐湖派的师兄弟们夹着尾巴逃走的!因为前路有峰阻,开山去!”
……
前路有峰阻,开山去!
记得老乞丐曾在蜀山脚下问过叶飞,若前路有峰阻,你当如何。
叶飞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前路有峰阻,自然是开山去了。因为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路过此地者将无需再受此山困扰。”兜兜转转,走走停停,随着叶飞的道心越发稳固,他忽然发现,自己需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越是执着,越是向前,越是强大。
这便是道之所在。
当叶飞走出白眉上仙的房间,子弃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静静看着他,看穿一切的目光配上万年不变的笑容,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是魅力无穷的美男子了。
子弃静静地看着叶飞,等着叶飞过来打他、骂他、甚至侮辱他。可惜叶飞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无比绅士地微微颔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过,什么都没发生过。
子弃倒吸一口凉气,男人的城府是成功的垫脚石,叶飞现下显然已经具备了深厚的城府,这叫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子弃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计的清清楚楚,他每做一件事情,人们只看到了一,而在他心中已盘算到十三甚至更多。子弃至今为止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唯有叶飞,他居然有些看不透。
这是因为在子弃眼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数值,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数值,事情由人组成,叠加了数值做好加减,便可知事情能否成功。但是叶飞在子弃眼里始终是没有数值的,既不是无穷大也不是无穷小,而是未知!叶飞是唯一一个让子弃捉摸不透的男人,感觉他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却又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则束缚,使得无限的可能归于零。想要彻底了解叶飞,只有彻底了解了叶飞坚守的原则,只有如此才能探明他的深浅,给出一个具体数值的判断,可惜一个人的原则怎么能看的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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