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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次见兰陵这个口气来指对官员,尤其还是巨头级别的刘大官人,不知道老刘究竟在暗地里干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早已经看穿了这个一脸耿直、作风正派老滑头的心、肝、脾、肺、肾,全身没一样纯洁的器官。

刘仁轨有个本事,即使面对不了解的事物也能用一种奇特的逻辑大约推断出个发展轨迹。早在农学建立的时候老刘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捞取名声的风水所在,在学监这个位置上花费了大量精力后得到了可观的回报;棉布这东西出现后又准确的预测出这玩意往后若垄断在内府、王家手里不利于他在其中兴风作浪,于是心怀不轨的将工部拉了进来,一举捣毁王家和内府达成的默契,形成了三家竞存的场面。

早就预料到老刘不会让织造科轻轻松松的独立出去,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老人渣的手段,看似什么人他都敢得罪,是个楞头青;可这仅仅是他给外界的错觉,不共事是绝对不会感觉到他那可恨的心计和强大的控制力。

总是能将事态的发展掌握在自己的控制内,周围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去。说实在话,老刘在农学里过问的事情不多,虽然也努力的去学习,可从不不懂装懂,但底下人若认为面对这个专业知识不过关的上司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大错特错了,和老刘耍心眼的人一般没有好果子吃,我领教过无数次,各种果子齐齐尝过一遍,这次轮到兰陵品尝了。

“别笑,”兰陵见我一脸怪笑,恼火的上来拍了一下,“别以为你能逃出去。以为当了织造学的少监就能为所欲为了。”

“没,我可没这么想过。”大度的摆摆手,挑衅的笑了几声,“怎么样,说说老刘出了什么馊主意?反正他绝对不会让咱两家把织造学控制住,就是里面有工部参与他都不放心。对刘仁轨来说,虽然他最终目的是想让棉布的成本降下来以造福万民,可出发点绝对不那么单纯。不会让这个名声从眼皮底下遛走。”

兰陵点点头,“所以他地谏言总比别人受圣上重视,名、利之别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原来老刘意识到招生一旦完成织造科的独立就水到渠成,而由内府出资的皇家学院由当初单一的农学变了农、工、织造三家并举,刘仁轨认为以后皇家学院还有可能再继续增加,必须在这个时候成立一个管理机构来对日益增多的皇家学院进行统一管制,以免到后面形成各自为政的不利局面。

统一规划、统一管理。这是学院规范化、制度完善化的一个必须的过程,有一定地道理,在目前来看也存在一定的风险。首先老刘提出的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对各学院进行监督考评就是个非常有针对性的政策,这样掐断了各学院直接与内府甚至是皇上联系的线路,而新的管理机构成为了一个中转站。这样不但让各学院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还被套上了一层枷锁,时刻有人在头顶监视。

“圣上同意了?”说实话,若我是李治地话。也会倒向老刘的建议。首先是机制在逐步完善,将皇家学院有机的管理起来,明确责任的同时还为以后的发展打下良好基础;二来一旦这个机构良性运转地话,作为皇家就能很轻松的熟知学院的发展状况,能更有效的发号施令。

各学院对管理机构负责,而管理机构对圣上负责,这样就削弱了工部和朝廷对学院地影响,皇家学院不再是寄人篱下的产物。统治者名正言顺的把各项人才捏在手里,对皇室来说这是个了不起的力量。“老刘不过是留个名而已,其实这建议不错,至少对皇家来说是个好事,你该高兴才是,咒人家干啥?”

兰陵摇摇头,“圣上即便是心里同意,现在还不到明确下来的时候。主要是对六部不好交代。首先从工部里就过不去。刘仁轨这么干意图也非常明显。他一来用皇家的投资给自己造势,二来暗中针对了日益庞大的内府。一旦这么弄成了,内府对学院的控制力就没有往日那么犀利。要知道学院和内府相辅相成地,投了许多钱,眼看就到有收效的时候,可这么一改变的话……”

盯了兰陵一阵,笑了。兰陵的意思我明白,她才不在乎投多少钱,甚至都忘记内府是皇家的一部分,已经将内府这个服务于皇家的部门视为自己的领地了。虽然口口声声说是为李家怎么怎么样,可往后皇家学院往后走向正轨后兰陵的影响力就大不如从前,毕竟内府不过是个服务行业,而学院直接传达地对象是李治,再没必要朝兰陵通报。

内府地手伸的太长,老刘有意斩下来一段而已,按理说是好事。笑道“你都快忘记自己是个生意人了。就说平时好好个人今天发邪火,我就提醒一句,你是嫌刘仁轨地提议侵犯了内府利益呢,还是因为把一部分权利交了圣上手里削弱了你的影响力?”

“啊!”兰陵轻呼一声,举手要打人,却划了个弧度停住了。“大逆不道!”

“瓜女子。”拉了兰陵停了半空的手,轻抚一阵,柔声道“刘仁轨针对的不光是内府,他意图给所谓的清流开路,排挤那些不顺眼的人。可圣上一定是因为顾忌你这个好妹妹的想法才把这个议案压下去,你以为工部的曹老伯敢不缴权吗?巴不得呢。学院开办时候有他,学院独立出去也有他,一路没少落好,现在有始有终了才更是个功劳,就凭这就能颐养天年了,曹伯伯是给往后的继任者留下辉煌基业的那种人么?你陷进去的越来越深,嫂子的面子可以不给,可不能让这个哥哥为难,你得第一个跳出去响应,等别人响应时候你再附和就晚了。这么聪明个人怎么一到了权上就泛糊涂,多少人等了看你笑话呢。”

“下来呢?”兰陵轻轻靠我身上,情绪有点低落,“往后你就不会求了我要经费了,刘仁轨也不会把农学里的事情另开个信笺朝我这里送了,圣上摆摆手我敢克扣你们的钱么?”

“白痴啊,这么简单地事都看不透!”朝兰陵脑袋敲了下,用了点劲。‘咚’一声,“虚荣!没点实在的好处。往后刘仁轨肯定会把学院的事朝圣上那里奏,圣上忙吧?有多少功夫去打理学院的鸡毛蒜皮?没时间、不明白、不好决断的时候找谁呢?只有你懂,身为当事人你又是第一个拥护这个提议愿意缴权的人,还姓李,放心的交给娘娘还是放心交给你?笨的,这不是比权利直接走内府更名正言顺?”

“当然是我!”兰陵正揉脑袋,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力气。狠狠地把暴栗敲回给我,“你就是个妖精!”

脑袋有点蒙,眼睛聚焦有点散乱,龇牙咧嘴哼哼,“是人!”

“人妖?”

“滚!”

果然。第二天兰陵就变的喜气洋洋,这下不但趁了刘仁轨的意,还让兰陵间接的打了个翻身仗,一下把李敬玄所统领的工学院捏在手心里。抵掌中难以有所作为。而老刘则意气风发的将李敬玄这个中年帅男踩在脚下,一举将许、李集团的如意算盘打散,彻彻底底的赢了个漂亮。

“现在就得拖,既然关系到六部地利益,反对的人肯定有,还不会少,起码今天许敬宗就上了反对的奏折,刘仁轨的建议不会太顺利的通过三省。”兰陵喜滋滋地掐算了时间。“一年里不过最好,拉的长就能让圣上分清楚好坏人,谁是真心为李家着想,谁是妄图至朝廷于不利……”

“停!”这是故意混淆概念,不为李家着想就是陷朝廷于不利了?李家什么时候就变了朝廷?从兰陵的身份这么说有情可原,大唐是他李家的,包括每个子民地心、肝、脾、肺、肾都他李家的,可也不用这么无耻的说出来。明显和典律有冲突。最不爱听皇家人说这么无视典律的话。“行了。别得意。你试试这么在圣上跟前说,不大嘴巴抽你才怪。低调!”

没办法,这年头就这样,家国天下,家族利益至上。颖和二女对这一点上由比兰陵做的尽心,开春来就没停过在荒地上折腾,为了方便浇灌,连河渠都挖了个大岔口猛引水。和云家先挖塘后起养鱼的心思不同,王家就是冲了养鱼去的,正是捞鱼苗的季节,十数个杀猪用地大木盆子庄户们推了在城河边、曲江畔,拿了硕大的粗眼麻布抄网猛捞。

运回来的都一指头来长的鱼苗,已经可以分清种类了。我提个小鱼抄领了几个人仔细分辨,能留的家鱼、不能留的野鱼区别对待,若投了太多凶猛肉食鱼苗进去就可以申请破产了,得留神。

“别动,那盆里是鲇鱼和孝子鱼(黑鱼在关中的叫法,和卧冰求鱼这个典故没关系,是因为传说小黑鱼为了让母亲不挨饿主动游到母鱼嘴里当食物。其实这是黑鱼保护子嗣特有的手段,被民间误会而已),倒了鱼塘就热闹了,保准吃地塘里精光。”二女喜欢小动物,吭哧了一天赖我身边帮忙,也爱学,一说这是什么鱼,那是什么鱼,很快就掌握了分辨地技巧,爬了大木盆边兴高采烈。

颖一会来看看,开始还有兴趣,刚搭手弄的一手腥气就烦了。巧地很,正碰了我给二女介绍凶猛鱼类的习性,没等我说完就喊了二娘子过来,指指我分出来的恶鱼盆子,“倒云家鱼塘去,别叫人瞧见了。”

二娘子得令,端大盆几百尾鱼苗就闪电般的消失了,我喊都没喊住,只好恨恨朝颖脸上甩了甩水,“什么人!没你这样的。不是说不为难人家了嘛。”

“呀!”颖没防备被弄一脸,赶紧掏手巾蹭了蹭,放鼻子底下闻的皱眉,“腥的,怎么朝妾身脸上泼。”

“就不说消停,再就没意思了。”喊下人叫了鹅过来,但凡发现有不留的鱼苗直接塞了鹅嘴里。白鹅爽的直扑棱,叫唤着闷了头就想朝大水盆里钻,被我一脚踢开。

“没啊,”颖见鹅闹的厉害,拽了鹅嘴往一边拉开,“她家养鱼,咱家养鱼,同行是冤家嘛。和以前的冤仇不同。看,二女都点头呢,就是这个理。”这边解释,那边鹅又给头塞过来,颖一齐朝一边拨拉,“这鹅真是地,狗踢一脚就走了,它怎么就不知道疼。”

旺财很显然不喜欢颖这个评价。在一旁努力的帮颖给鹅朝一边赶,鹅不敢咬颖,朝旺财夹了一嘴,旺财惨叫一声,跑远了。针鼻明显有点幸灾乐祸,叼了个空木盆的边上努力给二女霸占起来。

家里老是这情景,习惯了。直到二娘子胜利归来,白鹅马上老实。蔫蔫的给脖子耷拉下来跑花坛里找个隐蔽处一卧,偷窥二娘子的举动,看来曾经吃过二娘子亏,学乖了。

颖问了二娘子情况后,满意的点点头,朝我问道“夫君这几天不用录书?”

“先录这么多。后面的有点深,我还得重新条理一下,毕竟这学问不是谁都能学的。”

口气很大。颖喜欢我这么说,毕竟谁家婆娘都喜欢男人是个有本事地。“那是啊,您的学问他们学一半成就了不得了,往后九斤还得跟了您求学,放外面的先生妾身可不放心。”

二娘子点头,小心的插话道“侯爷的学问不是凡人能懂的,幼学里的先生说了,光侯爷出的那书本都够他们钻研一辈子。”

明显是消极怠工。二娘子还当什么好话了。老师要钻研一辈子还怎么教学生?早就交代了要在幼学地课程里加上基础算术,起码得把前两册教会。没给老师那么充裕的钻研时间。

必要得有个算学老师,可惜这几年朝廷开始重视算学,考明算的考生被录取的比例很大,落榜的不多,如今家里几个不是修明史就是明经,全文科,猛一下教算术还不趁手。

“要不让胡先生带几天去……”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颖打断,“胡先生一天忙地脚不沾地,再别为了闲事耽误功夫,能教了教,教什么学什么就对了,实在不行让二娘子去教拳脚功夫,这也得从小抓起。”

二娘子忙点头,当先生很受欢迎,还能有转成吃王家供奉的机会。

不负责任,摇摇头,颖这话可是误人子弟啊。正说着门上来报,张家三个表兄弟上门来了,估计又是砸了脚摔了腿的试验没成功,跑来求教。我不反对学生勤奋好学,可也得体谅下老师能不能接受这无休止的骚扰,三天一来,两天一来,又不给学费,凭什么大把时间不休息耗费到学生身上。

正好,反正他几个马上就得给工部脱产学习班代课,先积累下教学经验也不错,几人为了钻研物理奥义,算学水平突飞猛进,玩命地学。看这一个个眼圈黑的,不用这么熬命,打今天起开始备算术教程调剂一下,从最基础的开始,备好课程就先拿幼学的教员练练手,轮换每天来个人教一节,教会后再让教员教给孩子们。

国公府的人亲自来教授知识,几个教员有点受宠若惊,每天早早给孩子们放学就等了深造呢,今天是张栉,明天是张珲,后天本来安排张馥,可张栉又来了,张馥总是怂恿自己俩哥哥干这些事,自己今天被砝码砸了,明天用牲口当参照物被踏了,反正总有借口,还不重样。庆幸没教化学,要不费得给硫酸泼了不可,很好,和我以前旷课的借口相似,我很满意。

省心了,有刘仁轨张罗,又拿代课当借口给张家三小子支应开,终于清闲下来了。兰陵肚子里依然安稳,不过刘仁轨已经和我打了招呼,征求意见的口气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南边的试验田巡视一圈,毕竟大面积推广三季稻米是农学里头等大事,他朝廷重职走不开,常贵地身份不足以显示朝廷对项目的重视,农学里能去的就我一人。

“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能怎么办?不答应不可能,不如痛快点把话应下来让老刘爽一下。

又不定时间,提前给颖和二女打过招呼,公务出差而已,稍微筹备筹备,免得命令下来措手不及。还得交代,蛐蛐罐得托付二女,免得回来后让老四毁之一旦;旺财托付给颖,免得二女怂恿针鼻欺负;九斤就算了,没人敢不当回事,臭小子是我最放心的。

“什么时候走?”老吊着不是事,得和让兰陵给我个准确音讯,“老刘都打了招呼,等你一声令下呢。”

“不着急,”兰陵抚弄着肚皮,“总是没动静,要不郎君再受累一次?”

“官府告你去!”

。三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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